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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堂的第一次调整,就是从李瑁亲领的文部开始的,实际主管部中事务的侍郎达奚珣,被平调成了礼部侍郎,当然了这同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因为从开元十二年开始,主持天下文试的主官,就从文部员外郎改为了礼部侍郎,从此成为定例,一直延续到千年之后。
新任的文部侍郎韦陟,原为李林甫的亲信,能够执掌六部之首的文部,自然是喜出望外,只有彻底掌握了文部才能为接下来,安插自己的亲信做准备,接下来的第二刀,砍在了与太子府走得比较近的宪部侍郎房琯身上,借口年前的劫械一案,政事堂拿下了原河南尹、东京留守裴迥,改以房琯接任。
对于这样的变化,太子李亨表现得很平静,也没有去申辩或是争论的意思,因为这个职位同样十分关键,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次律。”他叫着房琯的字说道:“刘士安新任河南关内诸道水陆转运使,孤正想着,如何在河南府打开局面呢,没曾想政事堂想到前面去了,你去做河南尹,可谓上上之选,孤可以安枕无忧矣。”
房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刘晏,拱拱手说道:“殿下说得是,如今的朝堂,做事不易,做人更不易,还不如去地方,调某去东都固所愿尔,士安,你的那个法子,某看过了,最难的一段,就是三门峡左近,水流如断层,船过不去,山高林密,道路又窄,行走困难,一次要供应这么多的粮食,还需再细细筹划才是。”
“次律,正是因为不容易,才要你的襄助,仅仅为了无益之吐蕃一地,便搬空了整个关中,那可是上千万石的粮食啊,我朝数十年辛勤积攒下来的,若是依某看来,根本就不该这样做,关中才是国家根本,一旦有失,十个吐蕃也补不回来,政事堂诸相国真可谓鸡肋之选。”
“士安慎言。”房琯赶紧打断他的话:“事情已经定下了,多说无益,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罢了。”
李亨也劝道:“次律所言甚是,如今最难的并非吐蕃,而是北庭,大战在即,粮草不继,一旦有失,板子还会打在咱们身上,二十万石粮食,数千里路,你心里可要有数,孤在至尊那里是打了保票的。”
刘晏沉吟着答道:“营运之事,无非是人、马,不能征发民夫,殿下请以长征健儿补充,此乃无奈之计,某只怕五千到一万人,不那么容易招募到,再来说马,二十万石粮食,分两次运,一次五千人押运,需驮马一到两万匹,殿下可有法子?”
“马匹之事,刘果毅同太仆寺封少卿已有办法,士安无须担心。”
“那就只剩了运法了,从京城到玉门关这一段好说,出关之后,某打算将车队分成数队,以免数量太多,沿途各驿站供应不下,这件事明日就要实行,最好让武部行文各州,提前预备草料,某会将运署安置于玉门关内,统一协调各部事宜,为此,需要书办吏员百人左右,殿下这里有人手么?”
“没有问题,今日孤就差人与你送去。”
李亨毫不犹豫地说道:“武部是哥舒相国管着,他那里,孤也会打招呼,你只管放手去做。”
刘晏松了一口气,拱手应道:“如此甚好,下官有把握,能如期将粮食送往北庭。”
见到事情十分顺利,一直在边上聆听李俶插口说道。
“刘运使祖上何处,与刘郎中家可有渊源?”
刘晏笑了笑:“他祖上乃是梁孝王之后,与某家祖同为景帝一脉,论起来,还是族兄弟呢,只是郡望不同,不敢高攀。”
几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真假估且不论,对方正是当红炸子鸡,这会子去论亲,人人只会说是攀附,名声不好听。
送别了房琯之后,刘晏也告辞离去,李亨将儿子叫住。
“刘稷回京了么?”
“应该就是这两天,明日儿去趟封府,便知晓了。”
李亨“嗯”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问道:“崔氏?今日何往?”
“在封府后院与他家三娘子说话。”李俶不加思索地答道。
“嗯,天色不早了,早些接回来。”
李亨叮嘱了一句,便背着手走了,留下李俶一人站在大堂上百思不得其解,父亲突然间说起儿媳妇的事,是什么用意呢?
难道是那些传言,已经街知巷闻了?李俶阴着脸,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估计得不错,刘稷回来得比他们想像中还要快些,只是因为时间太晚,他没有去封府,而是来到了哥舒翰的赐第。
这处宅子是天宝八载石堡城之战后赐下的,占地不菲,内里更是奢华无比,在府中管事的接引下,刘稷被带到了一处亭子,四周被灯火点得透亮,一群女子围在亭子里,欢声笑语隔得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管事的并没有近前,因为亭子外头站着一个巨汉,就着灯火打量了他一番。
“某认得你。”
“我也认得你。”
对方的身高应该在两米左右,刘稷要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话,不过他毫不示弱,对方也没有为难,侧着身体一让。
“阿郎在等你,去吧。”
刘稷点点头,毫不停留地举步上亭,一眼就看到了,被女子围在当中,穿着一身常服的哥舒翰。
“来京城这么久了,你还是头一次上我府中来。”
哥舒翰就着一个女人的手喝下一盅酒,洒脱地指了指边上,自然有侍女为他准备好坐垫和几案。
“郡王这里门槛高,不是区区一个小将能进得来的。”
刘稷盘腿坐下,拿起盘子里的肉片就往嘴里扔,他的这付做派正合对方的心意,哥舒翰哈哈一笑。
“你是想撇清吧,如今撇不清了,才巴巴地找上门来,某却不信。”
“确实,可那会子,有谁会想到,郡王会入相呢?”
哥舒翰默然地看着他,刘稷毫无顾忌地大口吃嚼着,赶了一天的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付样子倒不是装出来的。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直到见他吃了不少,哥舒翰摆摆手,让那些女人退了下去,亭子上只余了他们,他才开口说道。
“碎叶镇的事不好办,你的根基太浅,他们怕你惹出祸端,说实话,某也担心,你的性子,不像是个安份的。”
刘稷吃下最后一口菜,又灌了一口酒压下去,慢里条斯地拿起一块擦布抹了抹嘴,转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无所谓,可是诸公要想清楚了,换了他人,有谁敢说,能在那片地界站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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