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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权家后,权夷庭是个相当好带的孩子。该吃奶的时候吃,该睡觉就睡,连小毛病都没闹过。奶娘自己都经常感慨,从来没见过这般省心的奶娃娃。
林晨霏被害死了,权家上下都很难过。但活着的人,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这个奶娘是权墨冼亲自挑的,是个淳朴的妇人。见一片忙碌混乱,她就收了伤心,只管沉下心来将小少爷顾好。
权夷庭还未满半岁,就算是养他的母亲过世,这么小的孩子又能懂得什么?
但是,他好像就真的懂。
从林晨霏的棺材运回来开始,权夷庭就一直哭闹不安,连奶都没有吃几口。奶娘还以为他哪里不好,禀了权璐后,找来了看小儿病的大夫来瞧病,却说他身体健康的很。
见他哭闹,奶娘也是心疼的很。拿出了以往哄孩子的所有法子,都不见效。这眼看着都晚上了,往日都睡了一觉,起来吃头一次夜奶了,可这会都还没睡着。
看着权夷庭小小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奶娘心疼的不行。她知道因为林晨霏的死,权大娘太过伤心,她不想再去添乱,只好来灵堂找权墨冼。
权墨冼站起身,走到奶娘跟前看着她怀里的权夷庭,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皱着眉道:“不烫,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大夫说小少爷身子康健,便没有开药。”
“嗯,他还小,能不能药就不吃药。”权墨冼说着,就要把手拿开。权夷庭看着他,伸出手将他的手指抓住,拽的紧紧的。
他停了哭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权墨冼,张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
“看!小少爷不哭了!”奶娘激动地说道。早知道是这样,她一早就抱他来了。
“公子,”奶娘小心翼翼道:“您能不能陪小少爷睡会?”权夷庭一向是林晨霏亲自带着,晚上睡觉也都是她来哄。但眼下林晨霏去了,说不定只有权墨冼能哄得住。
看着权夷庭可怜巴巴的小脸,权墨冼的心中泛起疼痛来。这个孩子,虽然并非亲生,却是他和林晨霏一起养着,倾注了他们的感情。
多少个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在他脑中闪过。
权墨冼闭了闭眼,他怎么舍得让这个孩子吃苦?
“子玄,你且去顾着嘟嘟。”彭长生查看了一圈外面的烛火,从外面踏进灵堂,道:“你放心,这里有我先照料着。”
“好,就辛苦姐夫。”
“还跟我说这些。”彭长生拍了拍他的右肩,催促道:“快去吧。”
到了房内,权墨冼肩上有伤不能抱权夷庭,便让奶娘把他放在自己的右侧,和衣躺在床上,右手轻轻拍着他。
权夷庭蜷着身子,小脸蛋贴着权墨冼的大掌,一手还抓住他的食指不放开。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
就好像在下一息,林晨霏就会端着一碗面从外面进来,看着躺在床上的父子两人,轻巧的笑着。
两行清泪从权墨冼闭着的眼睛悄然而下,揪心的疼痛在胸口处翻腾,盘桓不去。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权墨冼才发觉,她的离去远远比他以为的,更难以接受。
权夷庭已经依偎着他睡着,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权墨冼睁着的眼睛也逐渐合上。
两日两夜未曾合眼,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更何况,他的身上还带着伤。身心俱疲,这时躺在床上就再也抵挡不住这睡意。
刘管家进来瞧了瞧,见他睡着才终于安心下来。
一夜过去,京兆府的门口,早已围满了人。
今日要审的案子,可是权墨冼状告族人!而不论是否认识权墨冼的人,昨日那满天飞的谣言,只要是在京里的人,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他们好奇,来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天煞孤星,究竟是怎样个面黑心黑?
在京兆府关押疑犯的监牢里,王吉双手握着栏杆,死死盯着关景焕派来的人,低声问道:“大人怎么说?”
权墨冼的状纸,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宝昌公主派出了人来抓他,这让他始料未及。
“大人说了,权东的死活无关紧要,你把自己摘出来就行。”来人道:“他并没有证据。权时安的口供,你抵死不认。其他的,大人自有安排。”
权时安已经死了,光凭一张认罪状,还定不了王吉的指使之罪。
王吉是关景焕正用着的幕僚,就这样被权墨冼利用宝昌公主给抓获,关景焕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不管是为了让追随他的人看,还是为了关景焕自己的颜面,他也要让王吉全须全尾的脱罪。
听了这番话,王吉总算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深深作揖,道:“替我转告大人,在下定当做牛做马回报大人的救命之恩。”
就算被抓进来又如何,王吉不信权墨冼能奈何的了他。宝昌公主身份尊贵不假,但在朝堂上,还轮不到她说了算。
京兆府堂上,擂过了三通鼓,开庭审案。
权墨冼神色肃然,穿过鼓噪不休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群,缓步踏上公堂。
昨夜休息了一晚,他的面色要稍微好看了些,但仍然是掩盖不住的憔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他抬眼看人的目光,有些可怕。
被他的眼神吓到,人群沉默了下来,纷纷为他避开一条道来。待他走过,复又开始议论纷纷。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你还偏不信?若不是天煞孤星,怎么会这样吓人?”
“是啊,闻名不如见面。这一看,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克父、克妻,连凶手都已经死了。这要不是命犯煞星,还能是什么?”
“这也不能怪他吧,他父亲死的时候他还小。他妻子的事情,想必他也是不愿的,怎么能安到他的头上?”但这微弱的、替权墨冼分辨的声音,马上就被众人所淹没。
刘管家和彭长生站在人群中,这样的流言,他们已经不想再去分辨这些是是非非。他们担心的,只是站在公堂之上,那个还带着肩伤的男人。
这名才二十岁的男子,肩头就承受着这样的压力,经受着上苍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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