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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过三分。
安妮城内,丝毫看不出是刚刚过了冬天的迹象,众草纵生,新花怒放。
城内西北角,明生园的前园,18岁的布锦棉穿着浅白色长裙,高盘的长发配着今日最美的金钗,粉黛柳眉,唇红齿白,落得美人一枚。
她心情大好,站在小时候第一次来这,水胤为她做的秋千上。
明生园的对面是一小片竹林,竹林的南边,是永生铭和疾客阁,再往南边五十里开外,便是若隐若现的胤家庄。
高耸的胤家庄,屋尖消失在云间,里头的模样,锦棉从未见过。
秋千时低时高,胤家庄时见时不见,布锦棉嘴角带笑,眉目清朗,今日,她的生辰会是怎样度过的?
此刻,明生园的竹门被缓缓推开,一人一袭白色衣衫,眉间英气之中不失儒雅柔和,嘴角略带慵懒微笑。
“该收拾收拾了。”
水胤轻轻开口,看着满面笑颜的锦棉,实在不忍打破属于这一刻的欢快。
锦棉回头,漾开更大的笑容,一个轻跳便从秋千上缓缓落地,秋千依旧在空中来回荡悠着。
这身法,都是这些年水胤一步一步教来的,旁人都是低级疾客去训练园客,只有锦棉是水胤手把手亲自训练,如今成年的今天,却都要使出来,做一个了结……
水胤宠爱的看着锦棉,伸出修长的右手,微笑。
“水胤哥哥你终于来了,我是不是还要收拾一些衣物?”锦棉犹豫要不要将手递给他,就这么空手随他去了?
“不用,今日,有惊喜给你。”水胤眉目温文如玉,因为一些棘手的事情才来的迟了些,现在明生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只有锦棉还在这里等着他。
锦棉听到惊喜二字,便毫不犹豫的将手搭在水胤的手掌中。
城内的昌珉街道关联南北城门,宽敞冗长,繁荣金贵。
各色名吃,胭脂水粉,上等丝绸店铺,还有清苑酒家,样样俱全。人人衣着干净利落,没有早些年那么长衣拖地,大袖长摆。
对于锦棉来说,是头一回出了明生园以外的地方,她新奇的环顾四周,就像到了一个新鲜的宝地。
明生园虽山清水秀,但与这里相比,简直相差甚远。
“一会,你要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水胤高大的身躯,遮住了阳光,看不清他的脸庞神态,只听声音不比之前温柔,而是多了几分严漠。
“为何?一会儿是可要见什么人物?”锦棉敏锐的很,这么说下去,一会发生的事情,绝非正真的惊喜,只是,猜不透是何事。
“你只要记得,我这些年教你的一招一式即可,其他的无需担心,如果照我说的去做,我会给你一个正真生日礼物。”水胤继续拉着锦棉向前走着。
“……好,水胤哥哥你说便是了,锦棉都听着。”锦棉继续欣赏着华丽的昌珉街,虽是一片好景,心中却隐隐不安。
“一心达终,就好。”水胤只一句交代。
“达终?”锦棉不懂何意,仰起精致的小脸,明亮双眼疑惑的看着水胤。
“一会就会明白。”
在昌珉街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二人拐入一个岔路,来到永秀巷,永秀巷没有昌珉街那般繁华,倒是清幽许多,地面是青石板铺制而成,两边是上等石材的矮房。
这巷子与哥哥布一辽失散的咸阳石板巷颇为相像,锦棉仔细呼吸这巷子的潮湿气味,双眸环顾四周,随后一抹苦笑渐上嘴角,心里没由的一阵绞痛。
“怎么了?”水胤见锦棉面目轻拧,担忧的问起。
“没事水胤哥哥。”锦棉迎上水胤深邃的桃花眼,浅浅微笑,红唇嘴角上翘。
水胤不再说话。
出了永秀巷,便是一片宽敞的草地,草地前方的建筑呈“凹”形,建筑无门,墙壁是刚硬的石材所制。
“这是什么?”锦棉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草地上人头攒动,都是衣着朴素的明生园园客,唯独锦棉秀丽可佳。
“训练场。”水胤放眼望去,时间到了。
锦棉还未来得及发问,便被水胤拉住左手,随他飞入空中,随后壮观景象发生了,所有低级疾客都带着自己的园客一同飞在空中,朝那训练场飞去。
眼看就要撞上训练场的墙壁了,锦棉紧张的闭上眼睛,水胤却在此刻松了手,身体像是被扔去般,脱离了重心。
锦棉惊讶的睁开眼,只见停留在空中的水胤正眼含复杂的看着她,白衣飘飞,恍若一场梦……
他骗了她……
可没想到的是,身体并没有碰撞的疼痛,只是穿过了训练场的墙壁,进入了黑暗的场内!
训练场不如其名,她以为,会是个稍微严酷的训练营,没想到自己竟然进入了一个黑暗的巨大匣子,什么都没有,连个落脚的点都找不到,沉闷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锦棉眼角滑出泪水,回想刚刚水胤答应的“惊喜”,心中复杂,失望之感渐上心头。
原来,这就是惊喜。
想着,一道光影闪过她白皙的脸颊,疼痛随即而来,她伸手摸了摸,献血沾染了手指……
环顾四周,除了和她一样飘在空中的园客之外,就只有时不时飞过的光影,别无其他。
锦棉的额头渗出细汗,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恐惧和闷压感占据整个心。
“啊……”她沙哑的叫着,“这是哪!”
其他园客好似听不到她的声音一般,同样的乱舞着,甚至还有人已经被光影穿过身体,安静的在黑暗中永远睡去……
害怕了……她害怕了!
就像走进了七年前的那个森林一样,黑暗,没有救命稻草,甚至现在都不能在空中站稳脚步。
如今,一身白裙倒觉得可笑,今日怎会这么单纯的想着期望已久的成年礼呢……
又一道光影划过她的腰间,白裙撕裂一个长口子,肌肤传来炙热的痛感,她摸了腰间,又是鲜红的血。
眉头紧拧,疼痛迫使她清醒了许多,放眼望去,已经有不少人死去了,锦棉握紧拳头。
她不能死!
你只要记着,这些年我教你的一招一式即可。
一心达终。
耳边响起水胤的话,咬咬牙,双脚张开,努力的在空中垂直站稳。
尝试多次,终于站稳之后,她轻轻踏出一步,却像踩空了一般,身体再次横起,失去重心,这时她的小腿已经被光影划过。
“呃!”
这次,腿上的伤口更深了,她已经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儿,充斥着整个鼻腔。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大粒汗珠不停的掉落,消失在黑暗中。
锦棉狠狠撕了自己的长裙,将撕下的布料捆住受伤的腿,却无意掉落一片布料,那布料正好被一道光影穿过,随着光影消失在黑暗的下方。
锦棉迷起双眼,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下方,是什么?
空气好似十分稀薄,呼吸起来需要十分的力气。
锦棉不再多想,她再次站稳脚步,双手张开保持平衡,抬起眼眸,前方一个光影再次出现,正对她的额头。
狠狠抿住唇瓣,小心翼翼的弯下膝盖。
光影越来越近,光芒愈来愈强烈,她闭上眼睛,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刺眼的光芒从耳旁迅速穿过……
站稳,睁开眼,毫发无损!
锦棉松开唇瓣,双唇煞白,汗珠流进双眼,辣的眼泪再次滑落……
她躲过了!
紧接着,她开始摸索如何在这空间飞跃前行,屏住呼吸,心气沉稳。
一步,两步……她终于可以走了……
“咳!”
一道闪电般的光影瞬间穿过她的腹部……时间停止了,耳边无声,只有那光影的热量不断传入体内……疼痛已然麻木……
锦棉吐出大口鲜血,惨白的小脸上暗淡无光,眉头拧在一起,她想起了水胤温润的面孔,一双淡漠的桃花眼,偶尔迷笑,偶尔严肃,他温柔将她牵起,跳跃在明生园的屋檐之上,共赏山水美景。
此生不知能活多久,却想不到在最后一刻被他救起,又在七年之后,被他推入万丈黑暗……
只是,安妮城会有训练场这样的地方,她着实的没有想到,看似安逸富贵的城内,实则残忍血腥……
身体轻飘,缓缓下沉,现在的她,也思考不了那么多了,或许下一秒,自己就丧命九泉……
不知沉了多久,她的背脊竟然碰到了冰凉的地面!
震惊的睁开双眼,四周已经不是全然的黑暗,而是一个有火光的洞穴。
腹部的肉好似被撕裂一般,痛的锦棉叫出声来,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汗水洗去,盘起的秀发散乱在肩上,长裙也被献血染红,裙角边参差不一。
此刻,自己就像一只重伤的鸟,无处飞翔,也无处躲藏。
躺在地上许久,洞**时不时贯穿疾骨的冷风,潮湿的气息迫使伤口传来强烈的疼痛。
锦棉被痛的清醒了,她缓缓抬起手,捂住腹部。
她还没死?
半晌,锦棉终于艰难的坐起身,仔细的环视四周,也有几个园客下来了,都受了伤。
锦棉想要叫住他们,可是谁知,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说话,不光她是这样,所有人都是如此,每一个人在这里,都是一个个体,没有互相扶持,也没有互相安慰,只有靠自己。
锦棉冷笑,却无意看到洞穴黑暗之处,有一双发光的,明亮的眼睛,正盯着她。
她感到一丝杀气,全身的汗毛都竖起,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双眼睛,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那双眼睛缓缓眨了一下,由原本的黄色,变成了红色。
锦棉默默的握紧拳头,紧张的想要往旁边挪动,每挪动一下,腹部的疼痛更深一层。
此时,那双眼睛走出黑暗……居然,是一头猛兽!
锦棉一惊,咬紧牙关,颤抖着双手,悄悄撕了裙子的一块布料,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头猛兽,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朝她攻击的细节,双手还不停歇的在腹部做简单的包扎。
猛兽吐了口气,红色眼眸变成深红色,就像染了鲜血一般。
锦棉爬起来,猛兽酝酿了一番,终于发起进攻,猛的向她奔去。
锦棉使出浑身力气,在猛兽快要碰触她的那一刻,她一个飞跃,跳上洞穴壁的一块石头上,由于用力过度,腹部的伤口再次撕裂,锦棉呻吟着,丰厚的双唇已被咬破。
再这样下去,她会疼晕的!
猛兽补了个空,发怒了般的向后退了几步,便直接飞跃锦棉的那块石头。
锦棉未来得及喘息,再次飞起,踏在猛兽的背上,一用力,便越过猛兽,极速的在洞穴壁上奔跑着。
这个,也是水胤教的……
猛兽在后面紧追,锦棉迅速的飞檐走壁,终于在偌大的洞穴西北处,看见了一处亮光,锦棉转换方向,再次越过猛兽,奔向那处亮光。
“呃!”锦棉一边极速移动着,一边忍受疼痛折磨,迫使她不得不叫出声来,整个洞穴,都回荡着她的叫声。
却不料,一个疏忽,她小小的身体,被猛兽撞在了墙壁上,滚落在地。
锦棉一阵眩晕,这野兽可不是一般的野兽,移速相当的快。
她晃了晃头,眼神恍恍惚惚,艰难的伸出右手,在腹部的伤口扣住,缓缓撕拉伤口,鲜血不断地流出……
“啊!”撕裂般的惨叫着,眼泪夺眶而出,腹部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在缓缓割下她的肉,她不在眩晕了,疼痛警醒着她,逃出去!一定要出去!她一定要问清楚!
猛兽再次攻击,锦棉咬紧牙关,一手撑地,飞跃而起,一脚踢在猛兽的眼睛上,猛兽向后退出十米,吼叫挣扎着。
趁此刻,锦棉转头就跑,亮光越来越近,她跳上洞穴壁,使出全身力气和愤怒,飞快的穿过那道亮光。
一切,都戛然而止了……她滚落在一片草地上,阳光映射在她的脸上,鲜血满身,身后没有洞**的阴暗,只有鸟语花香,蝴蝶遍地,花丛茂盛。
她……出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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