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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桥入云,连接两座悬崖,悬崖边樟树耸立,灌木如海,离桥七百余里,一座雅致木舍,虽简陋,但木质材料都是上等檀木,清香满溢,木舍造型优雅,还有个前院,院子里有几块可以歇脚的石头,全然不像个潦草的土屋子,相反,倒别致的很。
布锦棉带着青城子走过了浮桥,云雾缭绕好似仙境,可是锦棉却抱紧了怀里的青诚子,不知为何,心却有些闷的慌。
“吱呀”一声,栅栏的木门被轻轻推开,院落里坐着一抹身影,应该是等她许久了。
“云湘大师。”
放下青诚子,对那背影恭敬的鞠了一躬。
虽说自己从小就出生在富贵人家,娇生惯养却也没惯坏了她,除了没有大小姐的性情之外,十分通礼貌,也只有在不喜欢的事物面前,才透露出一丝倔强和骄傲,这一点,只有水胤和卿寒知道,而在外人看来,锦棉就是一个知书达理,聪慧又冷淡的普通女子而已。
云湘对这个新来的徒弟也很满意,抚了抚胡子,那一张严肃的脸终于露出笑容,转过身来。
青诚子像是见到了老友,四只蹄子奋力迈着,钻到云湘大师的脚旁,亲昵的撒娇。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云湘大师弯下腰,点了点青诚子的头,青诚子尾巴欢快的摇了摇。
“好……”
“为期一年。”
还未等锦棉跪拜,云湘大师便直起身子,打断了她,说出了这个短暂的年限。
锦棉微楞,却还是把跪拜的动作做完了,叩了三个头之后,两人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那……这一年我学的是什么呢?”
“你已经学会一半了,我现在把剩下的一半,教给你。”
锦棉惊讶,这个云湘大师果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青诚子在锦棉脚下打转,摇着尾巴,青色宝石般的双眼牢牢看着锦棉,示意她抱抱。
锦棉将青诚子抱起,放在自己的双腿上,青诚子终于消停下来,趴在锦棉腿上长叹了口气,他又要入睡了。
“敢问师父,我学的那一半本领究竟是什么?”
云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怀里的青诚子。
“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青诚子。”锦棉低头,抚了抚熟睡的青诚子。
“喂了什么食物?”云湘继续问道。
“糕点,肉……还有杨红酒。”
“它在你身边入睡时,可舒展过四肢,悠哉悠哉,毫无防备?”云湘点点头,又继续问。
锦棉疑惑的抬起头,“是。”
“这就是你学的那一半本领。”云湘满意的笑了。
“这……”这也是本领?锦棉更加疑惑了,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吧?按照这个大师出牌的套路,一定要她学的不是这些,最起码……不止这些。
“原本以为,你会用三天的时间,来与它相处,没想到,第二天就带他来我这了。”
“不是师父让我第二天来的吗?”
云湘呵呵笑了,“它若不从于你,是不会乖乖跟你过来的。”
“可是我只和青诚子相处了一天而已,只要是狗,给它一点吃的,都会顺从吧?”锦棉皱起了眉头,原来学的是养狗……可是,有什么用呢?
云湘大师虽然面带微笑,可是双眼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观察锦棉,他清楚的将锦棉的任何一个表情细节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你天生聪慧,虽然外表清冷,让人难以接近,可是这不是你的本质。”
锦棉突然提起兴致,认真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的本质,是善良活泼,你懂礼貌,善于思考,但是我在你身上还发现了个难得的气质。”云湘卖了个关子。
锦棉挑起眉毛,虽然不曾喜欢被人评价的这么仔细,即使对方是自己刚拜的师父。可是,她就是想借此机会,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容易让人看透。
“这难得的气质,是英勇女子的傲气和执着。”云湘的手机不知何时多了一盏茶,还热气袅袅,连坐在对面的锦棉都能闻到茶叶的清香。
“师父观察的真仔细,可是,这与青诚子有什么关系?”锦棉微微颔首。
“狗虽然是牲畜,但它也是有思想的物种,它也会感受到与自己投缘的主人,甚至会选择,需要守候和被守候的主人。”
锦棉低下头,看了一眼青诚子。
需要守候的人……意思是,她太寂寞了吗……
“手拿来。”云湘抽回了她的思绪。
锦棉伸出右手,腿上的青诚子还在打着呼噜,毫无察觉她的动静。
“这是你的离心印。”
只见两人的手掌之间,微光闪烁,一刹那的过程,锦棉的掌心便印上了一枚红色桃花印,桃花瓣舒展的与那日在蝉鸣阁摘得一朵一模一样,鲜活艳丽,就像一个骄傲美丽的女子。
“离心印是?”
“抚~摸你怀里的青城子,心中此刻毫无杂念,只想着它。”云湘继续喝着茶。
锦棉不知这是何意,却还是缓缓摸了摸怀里的青诚子。
青诚子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呼吸平稳,也许是在做着什么美梦吧?锦棉嘴角缓缓扬起,心中一股暖流,今晚,要带他去那池塘里洗洗澡了,这乳白色的毛已经.........
“咳.......”
锦棉的笑容突然僵硬在嘴角,抚~摸它的手顿在半空中,微微颤抖起来,手心的那颗桃花此刻发出刺眼的信号,而被这个离心印触碰过的青诚子...........满口的鲜血!
“青.......”锦棉惊愕的看着青诚子依旧熟睡的模样,只是那鲜血不断的流淌着,染湿了锦棉的红衣,腿上的那一块已经变成深红色,顺着她的腿缓缓往下流淌。
而青诚子早已没了气息,双眼轻轻闭合,嘴边的乳白色毛发变成了刺眼的红色,体温还在.........
刚刚还........要求她抱着睡觉,怎么现在.........
锦棉不可思议的抬起眼眸,坐在对面的云湘面无改色,手里的茶依旧冒着热气。
眼泪不知何时滑出了眼眶,她不可置信的注视着这个毫无反应的“师父”。
“这就是你所说的..........”
“没错。”
锦棉冷下眸子,可是自己的右手却不敢再次触碰青诚子,这算是,她亲手杀了这个昨夜还拼命维护她的微薄生命吗?
此时,容不得锦棉想的过多,青城子心脏的位置缓缓浮出一颗青色的石头,那石头就像它眼睛,透着青色柔和的光芒,就像它赤诚的心.........
石头缓缓落入锦棉的右手之中。
锦棉此刻是无话可说的,遇到这样的残忍心痛的事情,还这么让人想不透,她到底该怎么面对?去杀了这个云湘吗?
“安稳的心,就是这只狗最幸福的时刻。”云湘开口道。
安稳的心?幸福的时刻?就是夺走它的性命吗?这是在胡扯什么!
“为什么?”颤抖的问出。
“这是你的的本职所在。”
“呵.........这个任务.........咳........”这个任务的意义?原因?锦棉问不出口,喉咙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封锁住,无法说出自己的问题,她双手抓住自己的脖颈,小脸涨的通红,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腿上的尸体如同一具空壳滚落在地。
它已经凉了........
恐慌,这个世界,让她突然的恐慌!
“你可以选择离开安妮城。”云湘一眼便看穿了锦棉的内心所想,脸上依旧万里无云。
“咳........咳..........”终于,那只无形的手消失了,嗓子干涸,难受的快要死掉,唯有不停的咳嗽才能缓解这种感觉。
“当然,离开了,你就是不存在的一个人。”
“..........”
“这个世界是外界触碰不到的世界,一旦你离开了,你不属于任何时空的人,只有一个结果:消失。”
“........咳.........咳”那就是说,她被捆绑在这里了?!
“你这一生,会很久,久到你忘记自己几岁,忘记你身边到底出现哪些人。所以,你必须学会处理与这些过客之间的感情,你刚刚的悲痛,恨意,自责,都只是暂时的,而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忘记,这只狗存在过。”云湘说的过眼云烟。
“........不........可能........咳..........”锦棉攥紧右手,狠狠看了一眼这个没血没肉的老人,抱起青诚子的尸体,坚定的离开了这座看似清幽安宁的木舍,穿过了那座仙境般的浮桥。
她知道失去的痛苦,原本还好好的一切,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哥哥也是,后来依靠的水胤现在也不知在哪个远方,连身边好不容易多个陪伴她的青诚子也..........
悲伤的低头,怀里的青城子,神情安宁,毫无防备的入睡着。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个称职的主人。”
在蝉鸣阁的一个角落,一颗榕树下,锦棉将青诚子轻轻放入挖好的坑中,然后埋了,小小坟墓上,还放了一块桂花糕。
“锦棉........”韩卿寒倚在树旁,看着泪流满面的布锦棉竟然心疼起来,这个世界的规则他早已习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些人毫无反应的去接受这个规则,有些人真的选择了消失,还有些人浑浑噩噩的选择被这个世界埋没,麻木的活着。
“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消失的。”锦棉发出沙哑无力的声音,眼神冷漠的注视那坟墓。
“..........”
“既然我来到了这里,走了一条不归路,那我就不会放弃。”
她好似在短短的时间内,想通了一切,却又好像不是想通了,而是……另有打算。
“只是……”锦棉突然捂住心口,柳眉紧紧拧在一起,痛楚的说,“如果我的哥哥还在……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韩卿寒眼含复杂的蹲下,黑色长衫如同黑藻铺在泥土上。
他心疼的抱住了锦棉纤瘦的肩膀,锦棉开始啜泣,这些年,她早已流完了眼泪,而现在,眼泪不过是一行清水,流下的是痛楚,也流走了疼痛的程度,渐渐地麻木……
“接下来这一年,我日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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