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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你该去了”她喃喃着,在择秀的怀里蜷缩成小小一团。

半跪在虚空之中的择秀死死抱住她,却感觉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一般,她正离他越来越远,曾经的姽婳,刻满悲伤。

他曾翱翔天顶六州之上,君临万族,无往不胜,而今,却无法止住怀中人生命的流逝。

本已寸寸折裂的圣狱断疆,又重新凝聚,锁在了玄秀颈项之间,又慢慢隐去。

圣狱重生,龙皇再缚。

“去吧,择秀,你属于天空……”虚弱的声音,如游丝。

“天空?空空荡荡……没有你啊……”择秀却根本没有在意再度受制的功体,他的眼神惶恐,慌乱,彰显出严重的不安,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哪怕当年望川伏神渊八方受敌也不曾皱眉,哪怕是葬玄绝烨界蚀灭肉身也依然狂笑。

可此刻,他从不动摇的心中有可怕的念头升起,压不下。

呵!神威旷古,风采震世,睥睨众生,无畏无惧,龙皇择秀一生,翱翔万古长天,何曾惧任何!

可是,惟有她,丝缕伤痕,不能容允,更遑论现如今,她就要永远的离开了……

这一刻,龙皇的神话在一点点崩碎剥离,只露出一名遍体鳞伤还不肯放手的绝望可怜人。

“那里没有我,却有你的梦想……去打败空幕垂尘,打败所有你痛恨的对手,而我,会活在你心里,从此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柔声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她的目光开始迷茫涣散,说话却是渐渐清楚,最后的生命之灵在支撑着她。

即将丧爱的狂恸,泪落如雨。

命中注定,一场凄美的成就。

怀中人的生息自微弱转而沉寂,那一个瞬间,仿佛无限时空都向择秀压了过来,是从未有过的如此沉重。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好像蓦然明白了什么,也感受到了一个正在回归的,并且自己无法阻止的时刻。

眼泪停止了,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也从他脸上褪去了。

此刻,他恬淡的眼里再没有曾经的金光万丈,只有无边的浓浓的眷恋,倦意,和深刻的浅浅的忧伤。

他金色的铠甲上还闪耀着晶莹的泪珠,明媚而哀伤,仿佛天使折断的翅膀依旧雪白纯洁。

他笑着她,只觉得那样缥缈梦幻,她却再不能像曾经那样呼唤他。

“雅风你真美啊”

这是他最后的私语与爱意,裹着无限的满足和幸福。

随之消泯在天地间的,还有龙皇那颗曾炙热的心。

——

恨啊恨,念啊念。

无边的恨意与执念,为鲜血淋漓千疮百孔的皇者再次披上所向无敌的神话。

顶天立地的身影来到了冥都与原乡的界河——黄泉。

万鬼颤抖,万兽拜倒,天者剑被一只纤白的手抓紧,一指前路,发出响彻整个幽冥的猎猎呼号,金色的双目迸射出贯穿乾坤毁灭一切的光,浩荡万万里黄泉过眼,燃烧成一片金炎汹涌,暗黑的冥界天空也被金色侵吞殆尽,到处是无边无际的杀意。

颈项开始剧烈疼痛,圣狱断疆开始压制他的神魂,却撼动不了早已被仇恨与血泪淹没的心。

“浣魂界?收魂轮回的所在?哈哈哈哈哈!吾乃天顶龙皇择秀!还我妻来!!!”

一双金眸烧尽痴狂,遍染不舍不甘,浸透追忆中的至痛遗憾怅惘和思念。

“红尘在执念中烈烈燃烧,在杀戮中不断涅槃。”

他的宿敌——空幕垂尘,亦再次现身。

“来得正好,便让吾,为尔一开黄泉门!”

茫茫中,他化作了一道绝世光影……

——

黑,暗。

那是一片狭小的缝隙,我被挤压其中,不得动弹,上下无门。

不对,那是一片旷远的无尽,我被流放其中,不知何处,左右无极。

唯一的是,很安静,好似天地都寂灭。

我心中彷徨,这太可怕了,这比死亡更可怕的黑暗。

双手依旧冰冷,却渐渐地又有了知觉,粘稠的,湿冷的,令人难受的感觉蔓延到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恐惧,憎恨,悲伤,无助,孤独,也把我缠绕的如同深陷泥淖,我却不敢动。

我就那样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说不出地瑟缩在芥子或须弥中

遥远的,遥远的,渐渐的,渐渐的,那传入耳中的

嗯?!

——有声音,钟声,吟唱声,笃笃敲击声悠长浩荡而使人安慰,后来我为那种声音命名,叫做梵音。

再在后来,我知道了它的本来名字

一种奇异的伟力把我从泥淖中一点一点往外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一点急切的心思,只是任由那伟力随意

我望着天,直觉告诉我,那片黑暗中也有人俯视着我。

一滴冰凉的不知道是什么,落在我的眼中——好可怕!

是什么?!

我用力的揉擦着我的眼

好久。

我停了下来——太可怕了!

可我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所以说,应该没事吧

耳边梵音变得模糊了,仿佛在慢慢远去,和来时一样

太可怕了!!!我纵身一跃!竟然跳出囹圄,去追逐那远去的伟力!

“别留下我一个人!”我沙哑的大喊。

这一刻,我惊讶的发现,我能出声了。

梵音越来越远,我却越来越累,可我不敢停

梵音终于还是消失了,可我依然不敢停,就像我不动之时就不敢动一样,一旦动了,就不敢停下

天地像是两大块素色的布,分不出地平线就像另一种黑暗。

我洁白的雪袍渐渐变红,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剑我能看见了!

随之入目的是无数的恶魔,狰狞而至。

太可怕了!!!

我便挥剑!!!

太漫长了!那无休止的杀戮,让我感觉也许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可是恶魔的爪刃削断我发丝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我踏着恶魔的血与尸体,漫无目的

太可怕了!再杀下去——又能怎样?!

既然如此!那就让恶魔杀了我吧!

我放下了手中剑——但不知道为何,放下剑的一刻,我不觉得可怕了。

落在地上的剑突然抖动起来,发出了悠长而浩荡的声音,使我安慰

原来是这样啊

我睁开了眼。

我看到一个带头巾的年轻人张大了嘴巴,眼睛快要凸出来一般。

他嘴里发出不清晰的怪叫,仿佛难以说出人的语言。

他拔腿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门都没有关。

“澹台公子醒啦!”

他们说我睡了十年。

可我觉得,那是澹台公子的一生,而不是我。

我流下一滴泪

恒古无边,浩浩汤汤。

有不少的谜,无法揭露,却引人入胜。

释魄,也称佛魄,是魄中奇特,不知初始,亦不知模样,空有只言片语的零碎传说。

直到茫茫不知多少年后的混沌纪末期。

一位佛魄武者横空出世,再度谱写出佛的华章,接续了佛的空白。

这位佛者,俗名澹台隽,法号破杀斩业,后世称其为——佛君。

……

“你总说你千颜如是,那么,可否有第一千零一面,只为我。”

“不可以。”

“学佛之人若真慈悲,就应该去娶爱他的人,那并不是六根不净,而是基本的善念。”

“”

“再想想,学佛之人若是劝那爱他人放弃,若其能放弃,自然皆大欢喜,若其不能,那就会为其增添无尽的痛苦忧愁,如此说来,那学佛之人岂不是造孽了!”

“”

“没有绝对的道,其实所有的道都只对了一半而且还异乎寻常的执着于那一半,而另一半就会通通被冠上求学不严之类的解释了,殊不知啊。”

“你”

“你什么?”

“好,不跟你论佛了,我就只与你说一句,爱情是两厢情愿,而我不是因为‘佛’而疏远你,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不爱你,所以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你真是个石头心肠的佛者,口口声声佛者慈悲,却连这点牺牲都做不得,原来都是骗人的!”

“非也,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佛者和芸芸众生没区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出家人不打诳语,自然更不能自欺欺人,所以施主也不要强人所难,这是修佛也是做人的基本要求,而所谓的佛者慈悲也得你情我愿,视情况而定,所以——施主你不懂佛就不要乱说,只是你还没开窍!”

“就你也敢号称什么出家人哼!开窍了也就傻了”

“施主!不可妄想妄言,傻开窍不算开窍,真开窍直来直去。”

“滚!”

——

澹台隽大睡十年之前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他对任何事情都表示出极大的好奇与耐心,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反复复方方面面的想个遍不说,还要天马行空脑补整个玄黄宇宙都装不下的因因果果。

他可以很长时间不吃饭而专注的盯着某物凝神细思,虽然他从来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却还是乐此不疲。

也可以就某件芝麻大小的事情从日出侃到日落,滔滔不绝。

后来他迷上了一种叫做“佛”的东西,传说佛是曾存在于久远前的一种武魄。

既然是武魄一种,所以修佛魄者的武学自然是有的,更加奇特的是,传说修佛魄可以到达无上极乐的境界!

澹台隽痴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佛”是个什么东西,更没有听说过现世有谁修佛魄。

佛魄,大概真的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但是澹台隽不信!

佛魄!极乐!极乐是什么?

极乐,是什么?他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快不快乐,他只知道自己整天乏味无聊,急需要充塞点儿什么。

而佛,非常适时的解了他燃眉之急!

居然没有任何人知道佛是什么欸,这下可有的消磨时间了!

从此,澹台隽常常忘记吃饭和睡觉,聚精会神专心致志想佛!而且时不时语出惊人。

“极乐的佛他妈被打了是不是他都能笑呵呵?”

“”

“佛,极乐怎么总感觉与死亡有点关联”

“”

澹台老爷看着儿子整天神神叨叨,愈渐不爽。

……

府里两个小厮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走出了澹台府的大门。

澹台隽问他们怎么搞的。

两个小厮看着澹台隽的眼神是那么的幽怨。

“佛不可说,佛不可说”

两个小厮哭着嘟囔着这四个字走了。

澹台隽想起来,自己知道佛这东西,不就是因为那天这俩人闲聊的话被自己听到了吗!

但是澹台隽不明白的是,佛——怎么就不可说了呢?自己不是天天说么!

莫非,是佛导致他俩这样的悲惨遭遇!这!佛不是极乐么?!

天真烂漫的澹台隽不仅没有意识到那二人灾难的源头,还更加的痴了。

佛?极乐?!

不可说?!

说都不能说!那谁还知道你是佛?

哎呀!

澹台隽突然发现了奥秘,佛为什么失传的奥秘

——

他要寻佛!

漫漫长路开始了。

只是三年间,他从来没有成功踏出家门一步——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人家的公子,这个被外人当笑柄称作智障痴儿的家伙,这个澹台老爷觉得百法不能挽救药石罔效而不愿他出门丢人的儿子。

……

第四百八十一次他死死扣住墙壁身子伏低到脸都贴在了瓦片上。

趴在高高墙头上却不敢往下跳的澹台公子泪流满面,狼狈不堪,而他身后数十家丁正不紧不慢的赶来。

“谁来救救我!”他绝望大喊,“我想下去!”

家丁们已经习惯了,自家公子从来是胆小的要命,但是他们也常常感到奇怪,为什么他爬上去的时候从不害怕却在要下来的时候怕的要死?而且都多少次了都不长记性!

外面大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却不太注意澹台隽,因为他们也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澹台家的疯公子就要泪流满面着趴一次墙头,而且澹台老爷再严酷的家法伺候也阻挡不了澹台公子这个让人惊诧的特殊癖好

“腾挪九天幽冥,如鱼入水龙入云,虎踞青林啸白霜,八荒无物”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飘过澹台隽的眼前,嘴里吟着貌似很霸气的诗句。

忽地,不知道为什么,澹台隽觉得他的机遇来了,千载难逢,好似光明贯穿了他的脑袋,醍醐灌顶!

“那位老丈!看您也是奋武天下的英雄高手,今小弟蒙难,老哥快来搭救我一把!”

澹台隽可怜巴巴的冲着老头儿叫喊,手还扣着墙壁,脸也还不肯放过瓦片,不用回头看,他也能听到家丁可能是因为听到他的话而加快的急促脚步声,他的脸色愈来愈显现出一种迫切,仿佛绝境中对生命的渴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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