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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剑华心中愉悦,纵然他自己也受伤了,背部,肩膀,手臂,皆有创口,但所幸伤得都不太深。

他又看了看手臂上出血越来越慢并且渐渐愈合的伤口,轻轻一笑,“不痛不痒啊——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吗?”

那一行六个少年少女都脸色大变,看着他的样子就像看着魔鬼。

确实,他们被誉为重岳新一代的天才人物,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在染剑华面前,却还是显得无力。

而此时此刻,续命真体正在为染剑华疯狂的攫取天地间的灵力,既修补创伤,也补充灵力,最恐怖的是随着不断地战斗,染剑华的武学修为也在飞速增长,自身灵力正不断的熔炼精粹。

果然,就像书里说的那样,随着一次次战斗,会将真体的潜能进一步挖掘出来,遇强则强,且越战越强,染剑华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可怕。

又想起那名写出《续命真解》的秋弓前辈,染剑华实在想象不出那人有多强,毕竟自己现在连“界”都没有修得,一境小人物而已,而秋弓却是能够匹敌姬明雪甚至可能犹有过之的升龙绝世了。

他知道,如果不是续命真体的缘故,他身上的伤口绝不止现在这么少这么轻,应该是遍体鳞伤甚至站都站不稳才对,只因为真体强大的吸灵与修复之力,而此时此刻所受到的损伤已经能够被与续命真体的弥补保持平衡了,随着时间,此消彼长,这些人就伤不到他了,而他身上的伤口也将全部消失不见。

说起来,这六个是目前染剑华遇到过的对手中最强的了。

他也很累了,而且是仰仗着续命真体的强悍能力用以伤换伤的打法,当然,他的灵予剑术也得到了证明,那就是同样很强,杀力强大的同时还极其灵动飘逸,助他多次于危机之时脱险——以前整天跟初零李止切磋对打的时候,虽然不落下风,但他也没发现自己独创的这套剑术有多出色,而且在他看来,对比起初零的剑吞和李止的白河枪术来,灵予剑术实在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只能说中规中矩没什么毛病而已。

也许是自己太过于熟悉自己的剑术,导致他觉得灵予剑术太过普通,其实在初零李止眼里,他的灵予剑术又何尝不是让人惊艳,毕竟他们两个的术式传承,皆是绝代风流的顶尖。

……

很多天过去了,每当染剑华陡然出现于某处并张狂高喝‘你们全上吧!’之类的话的时候,一堆天才就呼啦啦一下子全部作鸟兽散,不一会儿,染剑华就会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空荡荡的山谷,目瞪狗呆,另外三个少年就会默契地一同现身而来。

染剑华黯然神伤,摇头叹息,的确,一个热爱一个挑一群的怎么也打不死只会越打越活蹦乱跳的叫做染剑华的自称旅人的家伙,成为了绝大多数少年少女避之不及的噩梦,只有极少数人不信邪,闻风寻来,然后也毫不例外的一一被打败。

……

又是一次求战失败。

“你这名声彻底臭了啊。”李止说,“都几次了?看不见有愿意跟你打的了。”

染剑华深以为然,“哎,那就算了,我决定收山了,从现在开始,我只寄希望于遭遇那些真正的天才。”

“这就对了嘛。”李止说,“早该如此。”

李止和初零一直是这么干的,只不过他们两个目前为止也没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强手。

至于枭千叹,场中处处是他的劲敌,历练是真历练到位了,只要他想,很快就能找到对手来打磨打磨自己的武学。

不过这方猎场还是小了,就在染剑华收山之后没几天,他们就遇到了进场之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恶战。

对方也是四人行,并自报家门飞天殿。

分别名为许静炎,米珞,白姝至,识玄贞。

初零等四人亦是报上名号。

“哦,你就是那个猫园旅人染剑华?你们都是猫园的?”许静炎满眼疑惑地看着眼前四个明显不好招惹的同龄人,“猫园,真没听说过重岳还有这样一个所在啊,是哪个大氏新起的‘小学堂’?”

“猫园都不知道?还敢号称是来自飞天殿?”染剑华非常不屑,“听好了,猫园就在怪石,门中师徒六人,都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

“笑死人,不知道猫园还不能说飞天殿了?猫园算什么?猫园,呵,原来不过是这个小地方土生土长的小门派啊,倒也真是有意思,这种地方竟然出了你们这样的家伙——除了那个带刀的。”

枭千叹顿时生无可恋,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拿来与三位师兄做比较,可也没办法啊,他太弱了,在师兄们身边,非常的显眼,就像三棵遮天蔽日的万伤树下孤零零的一株小小饮风草,想不被关注都难。

枭千叹如此被人瞧不起,其实也算对方说了实话,可她也把整个怪石连带猫园都贬低了,虽然这也是对方的心里实话,可两相并起,染剑华还是有点真生气了,毕竟他已经把猫园甚至怪石当自己家了,自己的家再怎么小再怎么破破烂烂,自己的家人再怎么弱再怎么不堪入目,那也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啊,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

“太目中无人了!你们的骄傲自大都透进骨头里了吧?今天我得教训教训你们!”

“骄傲自大?哼哼,你试试看就知道我是不是骄傲自大了,姓染的,你要知道,实话总是不中听,而据我了解,你在这场中的表现,远比我更骄傲自大啊。”

……

就在染剑华跟许静炎言语对呛的时候,初零已经跟那位身背一把宽阔重剑的识玄贞对上眼了,各自默默从队伍中离开,一同去往远处。

李止看了看一个人笑容可掬自言自语着奇奇怪怪的什么的白姝至,又看了看一脸张扬跋扈的许静炎,最终把目光放在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米珞身上,然后又看了看枭千叹。

枭千叹有点害怕,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飞天……飞天殿,我能不能不打?”

飞天殿的威名,实在是把他震得不轻,早听说可能会有飞天殿的恐怖天才来竞山锋,没想到还真就碰到了,虽说那少女看起来温吞柔软仿佛小鸟一样,可谁也不能忽视她出自飞天殿,再说了,仅凭外表,就判定一个人,太草率了吧。

“大师兄啊,万一这小娘们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呢,那岂不是要遭了?”

“我又没说她最弱,我只是看着她最不可怕,脾气应该挺好,你就拿她砥砺一下自己呗,打不过了就赶紧求饶,我想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惊鸿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别磨蹭了,就她了,越怕越要打,越打越不怕,当年云归可比你有胆气得多!”

枭千叹深呼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打就打。”

可没想到米珞冲着李止招了招手,转身而去。

李止挠了挠头,对枭千叹说道“打谁不是打?豪气一点。”

然后他就跟了上去。

枭千叹看着那个莫名其妙自说自话好像有病一样的美丽的少女,只觉得凉气袭身,又去看那个说话嚣张的许静炎,许静炎扫了他一眼,他立刻蔫了。

“就你也想跟我打?笑死人——姝至,姝至!姝至?”许静炎狠狠推了身边少女一把,后者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你干什么?没看见我正在忙吗?别打扰我!”白姝至怒气冲冲。

枭千叹一咬牙,对着那少女喊道“白姝至是吧?就是你了!敢不敢跟我打?”

“废话这多!”

话音未落,白姝至已眨眼而到枭千叹眼前,上去就是力道不小的一巴掌,后者被扇出去老远,还在地上滚了三滚。

“打完了,还有谁?”白姝至直视着染剑华,不言而喻。

枭千叹仓皇中坐起身,摸着肿起来的脸,半天没缓过神,“……说打就打,半点儿规矩不讲。”

“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惊鸿的话在他心中响起。

许静炎哈哈大笑颇为癫狂的样子,好像真的要把自己笑死。

染剑华面色阴沉,然后猛然拔剑,气势汹汹,“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

猎场之外。

枭寞站在山头,看着一道道蓝色光芒飞过,那是一位位被认定为不可再战的参与者,“看样子打的非常激烈啊。”

一旁的小眠不无忧色道“已经有一些人死去了吧?”

枭寞点点头,“这很正常,重岳就是这样,你都来重岳十年了,还看不惯这个吗?”

小眠说“看得惯,但是老爷,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啊。”

枭寞摸摸小眠的头,“你还有大好年华在后面,不好的事情也多着呢,别想就对了,你先回家,我再在这里看一会儿。”

“我知道了,老爷。”小眠听话地离去。

小眠走后,枭寞望着天空中的蓝色光芒,轻轻地自言自语“人真的不能太过柔软了。”

一道修长身影飘然而至,枭寞对其恭敬行礼。

“将军。”

山凌子微笑回礼,“那孩子天资不错,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话,那是我府上的婢女,叫小眠。”

山凌子看着枭寞拘谨的样子,失笑道“枭院长不必如此繁文缛节,以后只当我是你一个普通朋友就好,就算是初次见面聊天,我觉得也应该随意点儿,你我都不是喜欢麻烦的人。”

枭寞也笑,“正合我意,我也讨厌客套。”

——

对于铁贺犁而言,好运这种东西似乎从来都对他不屑一顾。

脾气暴躁动辄就对他拳打脚踢的赌鬼父亲,才三十几岁便已经两鬓斑白的母亲,逢年过节简直是灾难,讨债者都要把门槛踏破脏话说透,家境如此,他认了。

当他被鉴灵师认定可以修行成为灵师的时候,他很开心,因为灵师这种高贵的职业相较于重岳甚至是整个碧荒的庞大人口基数而言,还是很稀有的。

他认为他人生的转折到来了,母亲很快就能过上稍好的日子,欠债也应该能够渐渐弥补了,但噩耗传来更快,母亲为大户人家采药的时候,不慎落崖而亡。

从此他再也不回家,他父亲也不找他,好像已经把他当成死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他努力修行,却发觉他废寝忘食的刻苦,还不如室友莫录的随便搞搞,何况莫录从来不会止步于随便搞搞。

命运给了他一丁点儿希望,却不给他天资,于是他看到了更大的绝望和痛苦,他也知道自己大概是贪心不足,可他还是想不通。

当看到莫录在决斗场被那名叫做初零的少年重创,除了对室友的殷切担忧,他心里其实还有点儿幸灾乐祸——他毕竟也是个正常的知道妒忌的普通人。

按照某些圣贤言论,妒忌是不对的,但上进心也常来源于此,可见好坏因果而异,定义不应有常。

竞山锋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决定搏一把,如果侥幸能够在场中多熬一熬,说不定就能获得一些道则领悟提升的机缘,而须牙看他有点实力,应该也会破格给他一些能够提升灵师修为的丹药。

奈何,奈何!

他看到晨光中,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树上,利剑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初零。

苦笑,然后他拔出了自己那柄大兴铁匠铺里买来的便宜铁剑,瘦得如同一根竹竿儿的身躯,发散出穷苦人家那种咬牙切齿的倔强。

“如果我没记错,你和莫录是朋友吧?”

“我叫铁贺犁。”竹竿自报家门,声音带着决然,对于初零的问题,他不肯定也不否认,大概是他根本没心情去想莫录。

“莫录的本事还算不错,但你嘛。”初零说,“我并不是想嘲讽你,只是说实话,像你这样的人,只能在猎场最低端挣扎求生。”

铁贺犁一笑“你是很强,但是废话也不少嘛。”

初零不再看他,“还有暗处那位,别躲着了,出来吧。”声音冷冷地,平静中还有一丝兴奋。

沙沙声响起,一个黑衣少年从枝叶掩映中冒头,“不会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吧?真是倒霉!”

初零笑道,“是你啊。”

黑衣少年眼神一亮,“你记得我?我以为高手都是目空一切对常人从来都是眨眼就忘甚至杀个把人都如同家常便饭的那种!”

初零摇头,“杀人,确实可能是高手的家常便饭,高手也确实可能多忘,但是你家的倒九州,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原来黑衣少年正是当日于方寸九州中喝酒时候的那名待客小厮。

“那不如这样,咱们开诚布公,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叶雨,嗯,今天你放我一马,以后你去我家喝酒,全部半价怎么样?哦!想来你还不知道,我其实是方寸九州的少主人,不只是一个小厮。”

初零呵呵一笑,“你觉得怎么样?”

叶雨看着初零的笑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看到了一只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残暴异目狼在对人微笑,森然可怖。

“我觉得换做其他人,都是不会拒绝的,想来,你也不会吧?”叶雨稍微挪开目光,不敢与初零对视。

“很抱歉,你的运气差了那么点儿,其实我并不喜欢喝酒。”初零说。

而当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还没有消散,初零便如同电光火石般动了起来,眨眼间就越过了铁贺犁,视他为无物。

铁贺犁脸色煞白,脊背已经被冷汗濡湿了,以初零刚才那样的速度,自己真要跟他打,想必自己一剑不出就要身首异处。

叶雨暗暗咽了口唾沫。

初零缓缓移动‘杀人’的剑尖,最后停留在叶雨的心脏位置,开口却是对铁贺犁说话,“之前我与莫录那一战,很尽兴,至于你,滚吧。”

铁贺犁被初零的轻蔑气得脑门青筋突兀,正想着提剑而上,却又想起了当日莫录的惨状以及初零刚才快若鬼魅的速度,若一冲动,以自己那点儿本事,很可能落个被格杀此地的凄惨命运。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

谁不想活着呢?

他收起铁剑,阴沉着脸,几个呼吸之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跳下了栖身的老树,脚步沉重,缓缓而去。

尊严这东西,最珍贵,也最贱,因时而定。

叶雨瞅了瞅铁贺犁的身影,有点儿羡慕,然后他尽量保持微笑,“谁说酒馆只能喝酒,我家厨子的手艺也是绝顶,你也尝过了的不是?你去了,我保证,所有饭菜也全部半价!好不好?”

初零摇头,“不好,你很强,我能感觉到,再说了,又不必打生打死。”

“可我还是不想受伤啊,我想多在这里玩一会儿。”叶雨深吸一口气,又随着呼气而长长叹息。

“那接下来你要认真点儿。”初零说。

叶雨无奈,既然条件谈不拢,就只能拔剑。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初零顿时眉头大皱,握剑的手陡然发力,指节都白了,然后他看也不看叶雨,抽身而去,直奔惨叫声的源头。

叶雨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激动雀跃,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当然,他想的不是趁初零不备而偷袭,而是麻利开溜,但他又转念一想,究竟是什么让初零这般失态?——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

叶雨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此次竞山锋的排名。

于是他也一溜烟儿地跟了上去。

——只见铁贺犁的腹部被切出一道巨大的创口,肚肠半倾,鲜血正汩汩而流,染红了他身边那一丛利剑般的饮风草。

一名身穿天蓝色武服,容貌俊美而邪气的金发少年正手持滴血的长剑,一只脚轻轻踢着铁贺犁的脑袋,发出沉闷的声响,“废物就是废物,这‘战绩’你不要,那我就收下了。”

浓重的血气与铁贺犁凄惨的境况直把叶雨搞得头皮发麻,虽说作为一名重岳人,见多了各种血淋淋的猎物与打的头破血流的厮斗,但此时此刻却不再是瞧热闹了,自己是切切实实入了此间局面,说不好就要跟铁贺犁一般模样甚至更坏。

这家伙心好狠,看他发色,应该是重岳某个附属国的人,他想,同时握紧了剑柄,随时准备着。

很快,一动不动无声无息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铁贺犁被蓝色光芒带走了。

而此刻的初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沸腾。

他双眼通红,像只被忤逆之后即将爆发的猛虎,“第一个,就是你了。”

蓝衣金发的少年看了看初零,又看了看叶雨,笑容邪魅,“你们一起的?看来我运气不错,还以为怎么也得过上一段时间才能碰到有意思的对手。”

叶雨听到这话,立刻后退,“我就看看,你当我不存在好了。”可手却还是没离开剑柄。

蓝衣金发的少年笑眯眯地看着初零,目光中是笑容也掩盖不住的冰冷杀意。

“废物最没劲了!”他甩了甩剑上的血,语气带着非常的不耐,“弱者不该存在,也没有理由变强,对吧?”他问初零,像是很期待初零认同他这份生存观。

因为他觉得初零是强者。

但是他没有得到回应,哪怕是否定。

只是在他说完的下一个瞬间,毫无预兆,初零就像一枚弩箭,崩然而动,闪耀着紫色光芒的杀人剑带着凌厉至极的灵力波动直刺向蓝衣少年的脑袋。

初零杀心已起,出手便要夺命。

而蓝衣少年的反应也是快,他几乎是同时横剑格挡,挡是挡住了,但还是被促起发难的初零那一记势大力沉的突刺给顶到三丈开外,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两条笔直沟壑。

微微错愕,眉头一皱,蓝衣少年又迅速主动后退一丈,方敢大胆活动了一下被震得有点疼的持剑之手,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剑——果不其然,瞬间爆发的强大撞击力在剑身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裂痕。

蓝衣少年还是笑着,“你的剑不错呀——我叫亚流,你呢?”

对于强大的对手,蓝衣少年觉得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以示尊重。

初零紧紧盯着这个叫做亚流的蓝衣金发少年,像是怪兽盯上了猎物,“初零。”

“初零!”亚流惊叹一声,眼中绽放出奇异的光彩来,“我知道你,来自那个……猫园?我兄弟就是被你打出了场,当然,你可能根本不会记得他,不过没关系,今日一战,你会记住我的。”

亚流说完,便运转浑身灵力,金色的光芒笼罩了他和他的剑,十分耀眼。

初零面无表情,提剑一步步向着对手走去,杀人剑释放出的剑气凛冽吞吐,不断地撕裂空气引发寒音乍破。

亚流灿烂一笑,“真是令人欣赏的干脆!”

亦步步迎了上去。

然后两个在同龄人之中绝对称得上修为顶尖的少年,就这样开始了硬碰硬的搏杀。

剑来剑往,交击声不绝如缕,全是阳谋的味道,比的就是谁的力量更胜一筹。

一时间,剑吼风雷阵阵,少年风姿雄魄,气势如虹。

……

叶雨感知到了有五个灵力气息不俗的人正在快速逼近,大概是被初零和亚流的打斗声吸引过来的。

叶雨心思敏捷,趁着人还没到眼前,他便先上树躲了起来,一边观战一边等待着这一批不速之客的到来。

很快,不速之客们映入眼帘。

然而又生意外,另叶雨想不到的是,居然有六个人——有一名深藏不露的少女是他没有感知到的。

叶雨头疼了,同时碰上初零和亚流这样的对手,已经够倒霉了,幸亏俩人先打了起来,到时候坐收渔利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又来了个看模样一点儿也不比那俩人弱的家伙——虽说是个女的。

而另外五个人,在叶雨眼里倒是很好解决,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那闻声而来的六个人分别是五个结伴而行各持兵刃的少年和一名身背五把有着精致漂亮外表的长剑的窈窕少女,而当他们看到正在交战双方所展露出来的惊人气势的时候,便先失去了掺和一脚的想法,不是他们担心打不过,而是担心打得过也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不如让他们先打着去,等待时机,最好是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

然后五个少年,和身负五剑的少女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少女看着那五个少年,眼神平静,仿佛提不起半点儿兴致,就像看着死人一样。

而那五个少年看着少女,除了惊艳于少女的美丽之外,还看上了少女背负的五把剑。

五人很快交流了眼色——夺剑的心思不言而喻,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得太狠,至少会留她一命。

他们知道那五把剑绝对不只是看着漂亮那么肤浅,也明白一个敢于独身行走于竞山锋中并且能够完美隐藏气息的小姑娘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但他们也很清楚自己这边的优势,那就是人数压制,并且他们个个都是化界之下上游的实力,相比较于很多终老一生都不得化界之门的灵师,他们小小年纪便接近化界层次的实力不可谓不天才,而且他们长年共同修行,彼此之间的默契更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就在少年们与那少女大眼瞪小眼以眼神打架的时候,初零与亚流那边的战斗是越来越激烈,剑击声如同春雷绽放,轰然千钧。

只见以两人为中心,周围的花花草草以及树木,统统被力量震的七零八落,并且两人出剑也越来越狠越来越刁钻,一招一式,脱俗精炼,游刃有余。

而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俩人尽管是以命搏命悍不畏死的打法,却连彼此的衣角也一点儿都没能伤到,两人都可堪称攻击与防御并重,皆为上上武道。

不论如何,叶雨看得是心惊肉跳,他万万不敢保证自己在那样高强度的厮杀中也能够像两人一样次次都能恰到好处的躲过必杀之招同时又以极快的速度递出下一剑。

他想起爷爷常说天才和天才也是不一样的,如今看来,果然没有半点儿虚假——也怪不得爷爷那天欣然同意自己来参加竞山锋,看来就是想磨磨自己的锐气。

叶雨心中觉得好笑——爷爷也真是闭关闭糊涂了,因为他从来就没什么太大的锐气,究其原因,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在自家酒馆做着谦卑有礼的小厮,见惯了五湖四海的各色人等,才让他在年轻气盛的年纪练就了点儿宠辱不惊不骄不躁的脾性。

依照形势,看来初零与那名亚流是棋逢对手,所以这旗鼓相当的场面估计还有得磨,再维持一段时间是肯定得了,并且叶雨能够想象得出,这俩人此刻应该正特别享受与对方的搏杀——同等实力的极限对决,总能让双方各有所得。

砥砺武道的最好办法应该就是与人打架了,尤其是那种分毫之间决生死的对决,更是如此。

然后叶雨又看向五个少年与少女的对峙,不禁为那五个少年的结局感到悲凉——他知道他们肯定也是没有感知到少女的气息,并且知道单挑谁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他们肯定并没有看轻那少女,但他们应该没想到那少女究竟有多强,而误以为人数可以实现扭转并决定胜负。

“我们看得出,你有几分本事,所以不要怪我们以多欺少,这世间就是这样,当然,如果你肯主动留下你的剑,我们就放你走。”为首的少年喊话少女,言辞霸道,但是语气却并不激烈,其他少年也纷纷应和,只不过没有那种嚣张跋扈的气焰。

真是一群有素质的流氓,叶雨心中这么嘀咕着,同时又觉得分外好笑,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等会儿他们被少女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时候的凄惨场景。

看着少年们对着她露出几分还算克制的贪婪神色,少女神色有些松懈下来,在少年们看来,她大概是被吓怕了之后又知道可以安然离去而心存侥幸才露出那样的神色。

殊不知,她只是更瞧不上他们了。

五个自以为是的少年皆面露喜色,个子最矮的那个少年脱口而出“把剑拿过来吧!”

“宝剑配英雄嘛!”另一个少年眼中全是期待。

“其余兄弟还没到,等一下不够分怎么办?”也已经有人开始高瞻远瞩了。

少女看着他们的模样,忽然笑了,是那般可人。

也许这一笑还未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但那一瞬间,五个少年依旧忍不住心猿意马,神驰宇外了。

藏在树上偷偷注视着一切的叶雨也失神片刻。

少女笑着对那五个少年道“这就过去。”

然后她对着身后一棵树上的某个位置望去,嘴唇动了动,只是没有发出声音。

那正是叶雨藏身的地方,叶雨被这一望望得头皮发麻,因为叶雨看得很清楚,根据变换的口形,那少女分明说的是——下一个就是你。

叶雨无奈,看来这少女不仅修为高善于隐匿,搜查感知的本事也是一流,自己平时很注重隐匿了,为了修行隐匿功夫,他把灵师重中之重的杀力修行都放在了后头,他自信自己的隐匿能力能够瞒过化界之下的绝大部分灵师。

奈何常言道的那个“万一”出现了。

叶雨有点儿沮丧,怎么今天这么倒霉,碰到的全是不好惹的角色?并且事情的发展也再次印证了爷爷的话。

天才和天才果然是不一样的,不仅不一样,貌似差距还挺大。

身负五剑的少女笑盈盈地向着五个满脸雀跃之色浑然不觉危险即将降临的少年走过去。

也许是过于迫不及待,五个少年见少女走路磨叽,便大步流星迎了上去。

仿佛一声婉转而宏大的轻吟,随着少女的步伐,她所负五剑的其中一柄正自主缓缓出鞘,裸露的剑锋寒光闪烁。

五个少年也并非愚不可及之辈,见此状,纷纷停下步子。

“喂——你做什么?”为首少年冷声道,同时拔刀。

其余四位少年一同效仿,兵刃离鞘,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摩擦音。

“你们不是要剑吗?当然是给你们咯!”少女还是笑着,一步一步,长剑已经出鞘大半。

为首少年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但也绝对没有退却的心思,沉喝一声“既然她不识好歹!上!”

于是五个少年哗啦啦便摆成一个攻击扇形,步履紧密地上前,再没有多说一句的打算。

少女的笑意顿化杀意。

嚓!长剑瞬间完全出鞘,带动一道冰冷剑气霞光,如同蛟龙出海凤舞九天。

长剑飞掠而去,眨眼剑光一现,剑已归鞘。

“嘶……”正在树上观战的叶雨倒吸一口凉气,满眼艳羡,又转瞬化作惊骇万状。

只因为他亲眼看到长剑入鞘后,信心满满以为胜券在握的五个少年又不以为然地往前奔走了数步,忽地便身首异处!本也算得上少年俊彦的五个少年的大好头颅骨碌碌滚落草丛中,鲜血如喷,继而身躯轰然倒塌。

这场竞山锋,有人会死是肯定的,也已经得到证明,至少一种名为单方面瞬杀的情况一定存在,就像那少女杀那五个少年,那是来不及阻挡的,而如果提前阻挡,那将会让这场竞山锋失去相当程度的意义。

叶雨脑袋里仿佛有嗡地一声震响,一片空白,然后唰啦啦的冷汗就冒了出来,这女孩儿居然如此残暴狠虐,出手就是五条人命!

又想起刚才女孩儿对他转头唇语的内容,他瞬间就决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跑!

不多想,撒腿下树便跑,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跑!我得赶快跑啊!

逃命的心情如同烈火,熊熊而生,只恨没有多生出几双腿。

一边跑他还一边害怕——本来还打算着等着女孩儿理所当然地料理了那五人,自己也可以跟她过过招儿,大不了打不过就溜呗,就像初零说的那样,真没必要打生打死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孩子如此狠毒,叶雨已经连看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了,尽管她是那么漂亮。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女孩儿会把注意力放在打斗正酣实力也更强的初零和亚流身上,而不要一根筋的“言出必行”来追杀自己。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还是初零讲道理,不像这个女娃子,她想要我的命啊。

而少女看着血溅如雨而无动于衷,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血落在她的衣角,如同绽放的花儿。

她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对决的初零和亚流,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想掺和,又转身望向叶雨逃窜的方向,她笑了笑,明艳动人。

“我说过了,下一个是你。”她自言自语道,“剑为道始,杀为道终。”

又是两把长剑出鞘,光芒四射,悬浮于少女的身边,不停地环绕着,如同黏人的宠物,少女手指轻轻朝着前方点了点,两把剑便破空而去。

很快,少女曼妙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这片山林。

如此一来,这里就只剩下初零和亚流了。

场外,代青昀直皱眉头,“山凌子不是说他交代过这丫头了尽量不要杀人了吗。”

“也许真的是尽量了,要不然得死更多。”枭寞分析道,“那样的武道天资,她想杀,谁能跑?”

……

初零和亚流斗战正酣的时候,均发现了不远处的那场短暂却绝对让人惊艳的屠杀,于是不由得便都缓下一部分气势,留出精神来注意那个瞬间斩杀了五个人的少女。

而当那个少女背负的五把长剑中再度出鞘两把,初零和亚流的气势又下降三分——他们皆以为那杀人不眨眼的少女盯上了这里的对决。

正当两人严阵以待的时候,少女却离开了,于是不约而同地,两人又凝聚起全部的精神灵力,全力轰向对手。

双方来我往,剑剑致命又剑剑落空,招招精妙又招招不中,简直就像是两个超凡的手谈国手步步紧逼又寸步不失的对弈,形势难解难分一片胶着却又各自无解。

似乎和局已是定局。

“哎!”蓝衣金发的亚流轻笑一声格挡住初零又一次喷薄而出的锋锐剑气,“这样就乏味了啊!”

初零一声不吭,心中愤怒仍在,只不过面色却无悲无喜无比平静。

又是几十次交击,亚流挑了个反击空当,抽身向后退去七八丈,“相同境界要分出胜负,就看各自最强武技的高低了——我看,该分胜负了吧?”

初零的眼神越过衰草断树,定定地望着他“就等你。”挥一挥手中杀人剑,剑音清冽。

如果这一生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亚流,也算不错了,他想。

亚流不再笑,脸色一瞬间沉寂下去,轻喝一声,双腿屈弓,一跃而起,双手持剑以居高临下之势向初零劈去,一时间威势更盛先前。

“如果仅仅是这样……”初零举起杀人,安静的眼神里面充满死亡的气息,“未免教人失望!”

轰!初零脚下的土石尽皆被陡然爆发的气势碾得粉碎。

然后两股庞然的灵力一上一下互相碾压,威势瞬间把周围的一切都撕裂扯碎了。

而在亚流的剑距离初零不过一丈地时候,他忽然作出下劈的动作,就像是斩向空气。

咔!只听得一声清脆爆响,亚流洛蒙的剑碎裂成数十块儿,就像暗器一样被他那下劈的动作刹那间甩向了初零。

每一片碎剑都带动慑人心神的尖啸,向着初零从头到脚各处重要部位袭杀而去,同时亚流洛蒙的周身居然出现了五枚拳头大小的火球,哧啦啦作响紧随碎剑其后,而他的手中又出现了一柄不足两尺的短剑,剑锋直指初零。

术出三重,看样子亚流势要绝杀初零。

在他看来,初零是跑也要死,不跑更要死,内心一声抱歉,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初零嘴角动了动,似乎笑了一下。

还是不过如此啊,他心道。

手腕一抖,杀人剑忽然散发出深紫色的光芒来,剑吟声响起,然后无数紫色的光点出现在亚流以及碎剑火球的周围。

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碎剑仿佛突然受到了某种牵引一般,速度与灵力一瞬间被抽尽,就在它们即将落在初零身上割开血肉的前一刻纷纷落地,彻底化作再没有一丝生气的死物,而那火球也像是深陷寒冰,顿作五缕飞烟。

亚流也是满脸难以置信,因为他深刻地感受到力量正在飞速地从体内流逝,握着短剑的手都有些颤抖,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召唤回那些落地的碎剑,他看着初零如同死水无波的双眼,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头一次浮上心头。

其实他想的是非常天衣无缝的,三重杀招如果还解决不了初零,那么还有第四重,就是他可以随时控制那些碎剑即便落空之后仍能再度飞旋杀回,必能出其不意给予初零致命一击。

奈何他低估了初零的武学,那是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看透不可匹敌的绝学。

“初零!你不能杀我!”亚流惊骇大吼。

初零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此时此刻,初零根本就没有听到亚流说了什么,因为他的内心已经被一种可怕的狂喜充斥,耳朵里全是莫名呼啸声,即将解放的愤怒就要悉数应在亚流的身上。

在亚流的眼里,此刻的初零就是一个面带微笑的魔鬼,只是他的力量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大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无力的身体向着初零撞去。

初零轻轻一脚踢在他的腹部,亚流一下子飞出老远,口吐鲜血。

然后蓝衣金发的少年就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打滚,好一会儿才龇牙咧嘴艰难得爬起来,内心惶恐至极。

他踉跄转身,欲逃。

“我说过放了他的!”初零露出悲悯的神色,“可是你却截杀他,你看不起我么?真是……真是……让我忍不住想……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

由于过分的激动,初零已经语无伦次,双颊是止不住的抽搐,原本俊秀的少年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看着想要逃跑的对手,初零深呼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如凛雪,临百岳,剑压!

杀人剑嗡然而响,长鸣不绝,而后那些漂浮的紫色光点开始汇聚成七个紫色的剑吞之圆,飞向亚流,亚流看着紫圆,不甘而愤怒。

如同绝境的猛兽,一声暴喝,就要举剑劈向那些紫圆,忽然便双瞳一滞,短剑应声而落,一片的金色光点从亚流仿佛凝固住的身体中升起,又融入了那七个紫圆中,紫圆的轮廓随着金色的进入而扩大。

直到再没有一星半点的金色融入,亚流的身躯才颓然而倒,整个过程亚流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初零此刻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他看着倒下的亚流,摇了摇头,觉得不该是这样。

但他还是缓步上前,剑一挥,七个剑吞紫圆便崩散于空中了,他人之灵,转化运用起来还是麻烦了不少。

慢慢抬起剑,初零准备割下他的头颅。

因为亚流还没死,只不过是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连站起来都不能,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其实这和死了的区别也不是很大。

而初零刚才施展的剑吞也不过只是姬明雪传授的剑吞之术的第一式,但也仅仅这一式,便让如此强大的对手变成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羔羊,比之当初与莫录决斗时候,已经趋于圆满了。

倒也完美的应了亚流刚才的话,同等修为力量,就看谁的武学更强或者说谁对力量的使用更精髓深奥了。

如今,初零总算是迈出了剑吞的完整第一步。

“老爷子全力以赴使出剑吞到底有多强呢?”他自言自语,同时落剑。

然而在剑锋即将斩下亚流的头颅的时候,初零停住了,剑锋只是划破了他的一点皮与一缕金发。

突兀而出的蓝色光芒救下了亚流。

初零收了剑,轻轻一笑,沧桑而孤傲。

“确实不该是这样。”至于所谓的这样是怎样,大概就是在他眼里,亚流已经不能和他对等,故而杀之无味,“果然,还是要杀和我实力相等的才能让人怦然心动啊。

“来个值得一杀的人吧。”初零看着天空自语。

一直在稍远处暗中掠阵的李止染剑华枭千叹像往常一样纷纷现身,李止自身实力超群,隐匿自不是问题,染剑华浪迹江湖颇多遭遇,藏身的本事也不必说,至于枭千叹,他有惊鸿帮忙遮掩气息,虽说有点犯规,但是绝对是最无忧的,就算他站在对手眼前,只要惊鸿出‘手’,对手看都看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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