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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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又一支利箭从硝烟中穿出，三排排副也倒下了，三排一班班长接替了排副的位置。

对方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战场，懂得利用硝烟作为掩护，而且在不停改变位置。

阵前的马与人的尸体已经高高地叠起了一层，这是对方天然的掩护。铁丝网的防御区域虽然只有十米，但这十米如同是一个死亡地带，逼得对手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为了对付这片死亡地带，女真人和随之而来的汉军，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尸体堆。这道尸体堆，有的地方已经垒砌足有半米高，那名神射手如果躲在尸体后，根本没办法发现。

“杀汉狗！”王二顺觉得女真人有些难以理解，明明这条由弹雨形成的防线难以穿越，却偏偏一个个不要命地往前冲，不断留下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像京城破布娃娃般，胡乱地堆在地上。

在这片区域，战马已经完全失效，强行使用战马突击，只会折断马腿。即使冲过了铁丝网防御区又如何，还有一道两米宽，一米五深的壕沟，要填平这道壕沟，又不知要付出多少生命。

如此近的距离，五行卫战士们的命中率是惊人的。基本每一排枪声响过，对面的女真人就会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拨。

后上来的汉军显然没有女真人那么死心眼，一个个撅着屁股在尸体堆中装死。如果没有人逼他们，打死也不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受汉军的影响，死心眼的女真人也变得狡猾起来，一个个也躲在尸体堆后面，不断朝五行卫阵地以覆盖式放箭，期待能通过这种方式杀伤五行卫战士。

而五行卫的步枪也失了效，有尸体堆的阻碍，子弹是不能拐外的，所以只能朝对面投掷手榴弹还击。

双方的战线一时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实际上，这种僵持对女真人十分不利，因为五行卫的板甲十分坚固，又有头盔和面甲保护，下半身虽然没有披甲，但有胸墙的保护，除非是正巧射中脖子或者眼睛，其实看似吓人的箭雨对他们的伤害并不是很大。

而躲在尸体墙背后的女真人就不同了，手榴弹在身边炸开，即使身著铁甲也无法保证安全，何况女真人为了骑马方便，大多所穿的是皮甲？至于那些身穿棉甲的汉兵就更可怜了。才十来米的距离，经过训练过的五行卫战士能很轻松地把手榴弹送到女真人和汉兵的人群中。

王二顺被一远处一个人影吸引住了。只见三四十米开外，一名汉军将领在十几个家丁的保护下，身体一起一伏，正在逼着几名趴在地上装死的汉军冲锋，气焰十分嚣张，而且非常狡猾，每当新一轮射击即将打响时，他总会及时地趴在地上。

“就你了！”王二顺心中暗道，本来他并不想狙杀汉军，可是那人实在是太嚣张了。而他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个不知躲在哪里的女真神射手，他需要狙杀一个目标，引他出来。那人的官不小，身边的亲兵足有十来个。

这段时间，那名女真神射手利用手榴弹掀起尘土的掩护，又接连射杀了三名指挥官，和一名战士，那名战士正准备扔手榴弹，被忽如起来的那一箭射杀，手榴弹直接在战士们人群中爆炸，造成了五六人的伤亡。

这个祸害不除，战友的损失会更大。王二顺决定暴露自己，以自己为诱饵，再跟那名女真神射手比一比运气。

孙得功的确很嚣张，因为他发现五行卫的枪声是有规律可循的，一轮枪声响过后，大概有七八个呼吸的时间是没有枪声的。只要处理得好，当下一轮枪响之前伏倒在地，就很难被击中。

当然，他并不想冲到最前面去，傻乎乎地挨炸，天知道那些会爆炸的铁疙瘩会不会落在他的身边。不过，努尔哈赤就在身后盯着他，这决定了他不能像那些汉军士兵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必须有所表现。

显然，驱赶那些拍死的兵卒冲锋是一个很符合他的身份，在这个充满死亡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的安全——只要在下一轮枪声响起前伏倒。而且，努尔哈赤也一定看得到他英勇的表现。至于在他离开后，向前跑了两步的汉军士兵是不是又趴倒在地上，他其实是不太关心。

“起来，起来！你们这些胆小鬼！”孙得功狠狠地踢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汉军两脚，心中暗自数着数字。

还有五个呼吸！

孙得功心中暗暗想道。忽然心头一阵悸动，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从心头涌起。

“不好！”孙得功翻身想要卧倒在地，只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孙得功只觉得身子一震，胸口一麻，犹如被重锤砸了一下一般，伸手一摸，粘乎乎、滑溜溜，满手都是鲜血，胸口破了一个洞，鲜血不断流了出来，怎么堵也堵不住。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枪声，在手榴弹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仿佛是一只装满水的水囊被扎了一个孔，孙得功觉得浑身的气力都从那伤口倾泻而出，迅速地消失。伤口的麻木感很快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疼痛感。特备是背部，比胸口更要疼痛百倍。

“原来，被鸟铳是这种感觉！”孙得功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地上，“我的功名，我的富贵！”

“大人中弹了，大人中弹了！”周围的亲兵纷纷围了过来，无比焦急。按照规矩，主子战死，他们这些做家丁的，都要自杀殉葬，以报答主子的优厚待遇。可是，人但凡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

亲兵们手忙脚乱，想要给孙得功堵住伤口。

可是当他们反过孙得功的身体，看见背后那个拳头大小的伤口，顿时都绝望了。没得救了，虽然孙得功那刹那的反应让他避开了要害，但是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能救他的命，反而让他要接受更长时间的折磨，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亲兵们相互看了一眼，看出彼此心中的绝望。不约而同，亲兵们放下了将死孙得功，扯下身上代表孙家家丁的标志，四散而逃。

“不要，不要留下我，我不想死……”孙得功很想抓住一人，只可惜他连动根手指的气力也没有，不停吐着血，话到嘴边只有一阵哼哼声，连他自己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难道就是报应？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世上难道真的有报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看着四散而逃的家丁，孙得功心中涌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当初，他也是这样背叛了王化贞，背叛了大明，现在，轮到他的家丁背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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