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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不照旧路行,老人心里难认同。
莫道钱财比人重,有忙不帮亦有情。
生世虽由先祖定,道路却在自己行。
无才少智守本分,有志多能事竟成。
过去人太穷,帮人欠人情,如今多富有,掏钱不心疼。
人分许多层,眼光皆不同,几句关键话,救命于无形。
只说闲话总不行,故事不讲难以明。上文说道:就在玉顺家待客的第二天清早,杏花叫桃花陪她上趟县医院,去给她妈检查身体,桃花二话没说,马上回家给家里人说了说,换了身衣裳就过这边帮忙,带上需用的东西,和杏花娘俩搭车去了县城。
常大伯家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还是在大锅里用柴火把水烧开,灌满家里的所有电壶,又给院里的瓜菜浇了回水,然后回房看了看表,接娃的时间正好。
他就给自行车加了点气,推着正要出门去接学生,就见门外走来两个提着礼品的古稀老人,正是本村年龄最大的一对老年夫妻,一辈子能干爱挣,乡亲们给他俩起的外号叫‘老财迷’和‘挣不够’。
他们的年龄虽老,身体还算不错。两人都没拄拐杖,不咳不喘,步履强健,互相牵着手走到门口,看不出一点风烛残年、老态龙钟的样子。
常大伯急忙撑住车子,迎上去招呼道:“老叔、老婶,你们怎么来了?”同时伸出双手要扶他们。老财迷摆摆手说:“不用扶,我两个还没到要人扶的时候。”
常大伯和二人走进门里,给他们取出两张过了时的老圈椅,用抹布擦了擦灰尘,放在方桌两旁让他们坐下,又去拿电壶,取茶具。
对门的三快婆看到这边来了人,赶过来帮忙招呼,进门见是他俩就大笑着说:“啊呀!我当来了啥稀客啦,原来是你两个老顽固呀!还能从东头跑到西头。不错,不错,身体好像结实着哩,看样子,当时吃不了你两个的菜馍。”
老财迷笑着说:“想吃我的菜馍早着哩,我两个还能下地劳动,有用处哩,咱们谁吃谁的菜馍还很难说。你不是咱村里最快的人吗,那种事也应该走在前头呀!”
三快婆说:“我快是快,但这让人吃菜馍的事,可实在不想快呀!你两个真够抠的,拿的啥东西不敢放下来,到现在还抱在怀里,害怕别人吃了不成?”
老财迷这才看见自己拿来的东西还在手里,连忙放在方桌上说:“我们听说玉常这里来了灾区的伤员,是他的亲戚,我们应该过来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礼数,咱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不懂得一点人情世故。人家远道而来,咱们该尽点地主之谊,表表心意,这是人之常情吗。再说,玉常这人,过去对我有好处呀!人这一辈子,就是不能忘恩负义。”
常大伯拿来了电壶和一套老式茶具,三快婆帮他洗了洗经常不用的泥腥壶,先把茶叶泡好,又把茶盅洗了洗,给每人倒上一盅茶,她自己先喝了一口说:“老常,你怎么也是看客着下麺哩,这套茶具没见你用过,今天怎么想起用它哩?”
常大伯说:“现在的人啥都和过去不同啦,大多数人,喝茶都有自己的专用茶杯。今天来了两个轻易不来的老年人,我就觉得坐这老式圈椅,用这老式茶具最合适了。”
老财迷说:“是呀,喝茶就是要用这种茶具才能喝出茶味来,我孙子给我们买的那种茶杯,听说要百十块钱哩。唉,把钱撂的连响都不响,喝茶就跟他们的人一样,没味。”
挣不够接着说:“我们坐这圈椅最合适啦,不高不低,腿能伸直,坐着舒服、稳当。咱这过了时的人,就是要坐这过了时的圈椅,用这过了时的茶具哩。”
三快婆忙问:“老财迷,你孙子又不是饭菜,你说他怎么没味啦?
老财迷说:“饭菜有饭菜味,喝茶有茶味,做人也要有人味哩。我那两个二货孙子,只知道挣钱,把人活得连一点人味都没有啦。要不是玉常,亲弟兄就上了法庭啦。”
挣不够接着说:“是呀,尽管现在的政策好,年轻人都能挣钱,有了钱还得有人情呀!我们那两个孙子,钱挣的倒是不少,把人活完了,盖房连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真丢人呀!把我看得脸上烧乎乎地,每天去给他们做做这,干干那。
我只说给他们把忙帮了就能落个好,谁知道,人家不但不领情,还说我是吃饱了撑得慌。我骂他们真真是二蛋货,成天只顾着挣钱哩,也不知道给人家帮个忙,自己盖房就没有人帮忙。咱们这里的乡俗就是‘打庄子盖房,大家帮忙’吗。
想我们当年盖房的时候,帮忙的人天天不断,特别是上梁的那一天,炮声一响,全村的人都来了,酒席一摆就是十几桌,那真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看他们现在,天天都是那么几个人,冷冷清清地像个啥吗。我给他们帮忙干活,我那孙子媳妇自己不干,还拉住我说什么:‘奶呀,你就别干啦,咱们这是包工活,你干就等于给人家帮忙哩。’
我就想不明白,房是给自己盖哩,我给自己干点活,怎么成了给人家帮忙哩?这么多年没听过枪炮声,这世道怎么又变啦哩?”
三快婆和他两个喝着茶,说着现在的年轻人,不近人情的种种事实。你说着,他问着,三人一起评论着。常大伯则没有说话,手里端着茶杯,眼睛不住的给老财迷夫妻相着面。 这个是:
头顶光亮不用剃,满脸尽是核桃皮,
两道白眉额头卧,一把银须嘴周逸。
左右耸立薄薄耳,中间稳坐尖尖鼻,
腿长腰细身体瘦,白衫黑裤很相宜。
二目深陷少英气,牙齿发黄数不齐,
人世沧桑多经历,曾上战场杀过敌。
年近九十不想死,人送外号老财迷。
那个是:
个子不高也很瘦,浑身没有几斤肉,
黑发浓眉眼睛好,鼻尖口小牙齿硬。
双耳轮下无金环,身上衣衫有布扣;
全身穿戴不新鲜,从头到脚最朴素。
别看身体很瘦小,常年四季不得病,
勤劳一生攒钱财,做活从来不落后。
花钱算来又算去,乡亲赠号挣不够。
她和财迷做夫妻,真是验光配眼镜。
常大伯仔细看了一会,听他们说的没完没了,自己就插言说:“不是世道变了,只是改变了一点政策而已。现在的人,一般都不给别人帮忙啦,给别人帮忙,耽误自己的事划不来;叫别人给自己帮忙,欠别人的人情也划不来,不如包出去省事,也不见得花钱多。不论啥活,大都是花钱雇几个小工,这样不影响人家的工作,同时,也给没工作的人找到活干,与各方面都有利。要尽人情,做啥都成,不一定非要帮忙干活才算把人情尽了。”
三快婆接着说:“是呀,帮忙的事不一定都在干活上,关键时候,就是说上几句话,也算把大忙帮啦。
老财迷,你还记得不,割资本主义尾巴那年,你家自留地顶头不是有几棵枣树吗。大队民兵营长说你破坏了以粮为纲的基本国策,带着一群基干民兵去砍那几棵枣树,你抱着树硬是不让他们砍,嘴里喊着:‘你们要砍它就连我一块砍了吧!’
几个民兵掰不开你的手,民兵营长还骂他们不用力。
我当时劝你说:‘老财迷呀,你让他们砍了算啦,不就是几棵破枣树吗。你这叫抱着金子跳井哩——舍命都不舍财。你也不想想,人要紧还是树要紧,如果把你叫他们砍死了,要那几棵烂枣树能做啥,难道你的命还没有树重要吗?’
你当时不听我劝,死都不肯放手,嘴里还说:‘你们要砍就先砍我吧,我死了不要紧,只要能给子孙后代留下这几棵树种也值得。’
明兵营长挽起袖子,正要亲自动手,老常来了,他那时是生产队的会计,看了看眼前的阵势,再用步子量了量地方,然后对民兵营长说:‘营长,算了吧,这几棵树在地头上,影响不了种地,就给他留下算了。咱不要为了这点小事担风险,万一弄出人命案,那就太不值得了,上级还会批评咱们的工作方法不对。再说,有这几棵树在,咱们还能年年吃枣。’
民兵营长仔细权衡了许久,最后,还是领着民兵走了。”
老财迷立刻精神倍增,把茶盅往桌子上一放说:“可不是吗,那事一直在我心里刻着哩,几十年都没忘。就念那回事,我们也该好好谢玉常呀!”
常大伯忙说:“那也算个事吗,几十年都过去啦,你们还记它干啥呀!我当时不过说了几句顺便话而已,留住了几棵枣树,值得你记这么长时间吗?”
老财迷忙说:“你可别小看那几棵枣树,我们家就是依靠它才翻了身。改革开放以后,我儿子在那几棵枣树周围挖根育苗,由小到大,发展了六亩枣园。后来又去外地引进新品种,把枣园变成了咱这一带唯一的梨枣园,每年纯收入七八万、十来万元。
他们就是凭着枣园的收入才把两个孙子养大成人,上学读书,后来回家,还是在你的支持鼓励下,办成了两个厂子,这些成绩可都是那几棵枣树的功劳呀。
现在,我儿子也是六十岁的人啦,他们还在孙子的厂里管着事。我那两个孙子,人虽然都很能干,就是人情世故差得远。
就说那个二逛吧,那年没考上大学,思想钻了牛角尖,人都不想活啦,多亏了你说东道西地开导他,叫他去华夏技校学会了汽车修理,回来开修理部,办修配厂,钱挣的多了,人也风光了,成天小车来小车去的,只图自己牛哩,他娃就不想想,是谁给他指引的路呀,要不是有那几亩枣园,他娃拿啥开修配厂哩?”
常大伯说:“他们现在有了成绩,能把日子过好,那都是沾了国家好政策的光啦。要不是改革开放,他们就算聪明能干,也没有用武之地,怎么会办厂当老板哩?”
挣不够忙说:“嗯,政策是好,但是,好政策还要好人指引哩。人再有钱也不能忘本,‘吃水不忘打井人’吗。时代再变,到啥时候都得有人情。像老常这里的事,他们就是再忙,也应该先来看看,只怕都在耳朵背后放着哩。我两个老家伙还能动弹,知道了先过来看看,他们这些没良心的年轻人,咱指望不住就不指望啦。”
老财迷接着说:“咱们老了,管不了那么多就随他去吧。咱两口一辈子能挣下这么个外号,可见没少下苦,现在都是有今没明的人啦,只要饿不着,冻不着,闲心少操,人家年轻人比咱有福,文化高,条件好,爱怎么成就怎么成去。”
常大伯说:“是呀,现在这年轻人都很能干,啥条件都优越,比咱在上的多。咱也不能粗心大意,该操的心还要操哩,把握住不让他们走邪门歪道就行了。”
三快婆忙说:“你说了个轻松,把握住,咋把握哩?自己不学好,要往邪路上走,你能有个啥办法?就像我娘家侄,就是东土村那个叫羊娃的,啥都好,就是爱打牌,辛辛苦苦地挣几个钱,三锤俩梆子就送给人啦。唉,我咋说都不顶啥吗,你说把握住,怎么个把握法?吃屎的狗,忘不了吃屎的路,你就不能用绳把他拴住。---------。”
老财迷虽然年纪大了,头脑还很清楚,他知道三快婆这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怕她扯得离题太远,急忙打断她的话说:“玉常呀,我们是来看望伤员的,听说你那个儿媳妇娘家出了大事,这次地震把亲人的命都夺走啦,就剩了她妈一个孤老婆子还受了伤,可怜呀!她的伤怎么样,严重不?是不是还在屋里躺着?让我们进去看看。”
常大伯说:“没有,桃花和杏花陪她到医院检查去了,可能下午才能回来。她就是头上受了点轻伤,不要紧啦,身体没有问题。天灾无情,人有啥办法哩。”
老财迷接着说:“不要紧就好,玉常呀,听我给你说,她的病好了以后,你两个干脆过到一块算了。这样一来,她就有了依靠,你也不用再找人啦。”
常大伯还没说话,三快婆争着说:“对,对呀,就应该这么办。你父子们是亲的,她娘们两个也是亲的,这就是亲上加亲,顺理成章的好事。”
老财迷又说:“老常呀,听说你那亲家母长得和她女儿一样漂亮,你老了还有这福气哩。看来,这次地震倒给你震出好事了,和亲家母结夫妻,真是打不破的水瓮——缸好呀!”
挣不够看到老财迷高兴得有点过火,就瞪着他说:“好,好,把你都看眼红啦,还想自己再娶一房吗,可惜没有那个本事啦!人没在家咱就不等啦,快往回走吧。”
老财迷笑着说:“放心,我老财迷一辈子有你这个挣不够就心满意足啦,那里还敢有非分之想。回就回,咱们过来一回就准事啦,见人不见人都没有啥。”
他两个说走就同时起身,还是手牵着手走出门去。常大伯和三快婆把他俩送到门口,三快婆也回家去了。
常大伯想起小凡还没回来,估计是玉顺接回去了,他正想过隔壁看看,就见小凡和小平一起从隔壁出来,小平双手端着一个小盆,小凡一只手端着盘子,一只手提着个塑料包儿。
小凡飞快地走到爷爷跟前说:“爷爷,咱们今天不做饭啦,我二爷叫我们把这些菜和馒头端过来。他说昨天做的多了,叫咱两家今天吃完,不然就会坏的。”
常大伯和他俩走进厨房,把拿来的东西放在案上说:“你们爱吃啥就吃吧。”
小平说:“我两个都吃过了,你自己慢慢吃吧,我们上学去呀,我爷爷等着送哩。”
小平和小凡一起跑出门去,常大伯收拾了茶具,进厨房再吃了点现成东西,一个人坐在杏树底下想,快收麦了,收了麦接着就要种包谷哩。现在这农民,收麦以前不用光场,不用准备夏收农具,玉米种子就要提前买好哩,不如趁今天这时间出去看看包谷种子。
常大伯想到这里,起身去推车子,又听门外‘吱’一声,连忙抬头望去,就见来了辆乌黑发亮的小车停在自己门口。他认得是蜜蜂王瓦渣的车,就快步迎出大门。
蜜蜂王走下车说:“老常哥,兄弟今天给你道喜来了。”
常大伯说:“我何喜之有?你难得有空前来,快进屋坐,咱们喝茶说闲话吧,道啥喜哩。”
蜜蜂王撑好拐杖,拧身从车里取出一个大瓶抱在怀里,右手住着拐杖向前跨了一步,身子一拧,用肩膀关住车门,和常大伯一起走进门里。
蜜蜂王笑着说:“老婆都进门啦,不想请我喝喜酒,还说什么‘何喜之有’。”
常大伯指着老财迷坐过的圈椅说:“坐吧,胡说啥哩。亲戚家乡遭了天灾,死了那么多亲人,人都悲痛死了,你怎么还说那种话哩?”
蜜蜂王往圈椅上一坐又说:“你这椅子虽说过了时,我们这种人坐着正合适。它就和咱们这些老家伙一样,老了没人爱,有时还离不了,不至于成了废物。我说的喜事是指你而言,他们那里遭了难,你却瞌睡遇上枕头,和亲家母喜结良缘,你们的家不就健全了吗。”
常大伯又取来刚刚收拾了的茶具、电壶,给他泡着茶说:“快别那么说,咱都这么大的年纪啦,还能活几天,怎么能趁人之危,有那种想法哩?人家也不会嫁给咱这无用之人。”
蜜蜂王接住他递过来茶盅说:“老常哥此言差矣,人不可妄自尊大,也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呀!你怎么就无用啦?依我看来,你的用处大着哩,家里要是没有你,祥合还能一心无挂地出去打工,小凡还能无忧无虑地上学吗?
这些年来,你为乡亲们办过的好事还少吗?有多少人都是经过你的鼓励、开导,才能走上正路,取得优异成绩,你为家里、为乡亲、为国家做出的贡献,不比国家干部少。你那个亲家母能嫁给你这样的人,还有她说的啥哩。”
常大伯也给自己倒好茶,陪他慢慢喝着说:“她今天不在家,桃花和杏花领她上县医院检查去啦。咱现在先不说他,等她伤好以后,看人家的意思再做决定。”
蜜蜂王说:“这话说得也是,现在说她为时过早。等她病好以后,你两个这事就水到渠成、再合适不过啦。我今天贺喜的确有点早,探病倒是正好,给她带了点纯真蜂蜜,对养伤有所帮助。我这回已经申请到了纯真蜂蜜品牌的商标,很快就会打入市场,博得消费者的信任,从此站稳脚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常大伯高兴地说:“好,好呀!往后,消费者就不会为买不到纯蜂蜜而着急了。不错,你也算为社会上做了一件有益的事情。你的饭没白吃,人没白活,不管效益大小 ,只要我们尽了力,做了好事,我们就对得起国家民族,对得起子孙后代。”
蜜蜂王说:“老常哥说的太对了,作人就是要光明磊落,做事就是要问心无愧。我今天是看病人来的,没时间久坐,给你带了点蜂蜜,你怎么不给钱呀?”
常大伯大笑着说:“快走,快走,给你的钱多着哩。看病人舍不得花钱,拿了点自己的蜂蜜,和别人拿的东西不是一样的,还想要钱哩。唉,我看你躜到钱眼里啦。”
蜜蜂王也笑着说:“你不是不占别人便宜,啥都认的真吗,今天怎么不客气啦?”
常大伯又说:“认的真还要分得清哩,该给的少不了,不该给的你要也是白搭。我知道你是忙人,不便久留,快回家看你的宝贝去,别说那些无用地废话啦。”
蜜蜂王走了以后,常大伯拾掇完茶具,看看天色不早,自己就不想再出门啦。一个人坐在杏树底下想了一会,就回房取出纸笔,把这两天前来看望的人记了下来。又仔细想着大家说的话,觉得乡亲们把自己看得的确不轻,有好多话确实说得有道理呀! 真是的:
年 迈 只 要 能 走 动 , 多 少 还 有 一 点 用 。
老 人 常 记 昔 日 恩 , 少 壮 只 知 把 钱 挣 。
心 诚 不 怕 善 果 轻 , 情 深 何 须 礼 包 重 。
财 迷 两 口 告 辞 去 , 瓦 渣 又 把 纯 蜜 送 。
永不疲倦的太阳一圈一圈地转着,勤劳朴实的人们一天一天地生活,千姿百态的花儿开着落着,各种顽强的生命都在过着年年月月。
有嘴有舌的都要吃喝,长脚长腿的上山下坡;有毛有翅的凌空飞跃,有钱有势的风流快活。是植物静静地立着,有果实悄悄地挂着;是动物跑着蹦着、争着斗着,咬着碰着;是人就得花着用着、干着挣着,反正都是为了自己的窝。
劳动者光明磊落,做贼的偷偷摸摸;大人物指指戳戳,小职员唯唯诺诺。上太空凭的是发展科学,贪污犯靠的是大权在握。舞台上有戏有歌,广播里有唱有说。
不要看飞的游的快快乐乐,不要怕走的爬的坎坎坷坷。犯罪的少不了铁窗生活,好人物全都在书上写着,戏上唱着,嘴里说着,心里记着--------。
时光过得好快好快,杏花妈住进常大伯家里,眨眼已经十多天了。常大伯的亲戚朋友,村里的乡里乡亲,该来看望的基本上都来过了,常大伯家又清闲了下来。
在这十多天里,杏花妈在玉顺家停的时间最多。麻将婶专业陪她喝茶聊天,看电视,说闲话,二人亲密得好像度蜜月的新婚夫妻一样,形影不离,把打麻将全耽搁了。
杏花妈初来乍到,还没有挑选伙伴的条件,有这个并不相配的麻将婶作陪,倒也不太寂寞。麻将婶则是身负使命、肩挑重担,一心想让她做自己的嫂子,不惜牺牲全部时间。
今天早上,杏花妈又去医院检查病情,麻将婶才有空打牌去了。杏花妈从县里回来以后,麻将婶还没有回家,自己不便在玉顺家久停,就回这边和常大伯坐在院里喝茶。
这几日天气闷热,杏树上的叶子纹丝不动,常大伯看杏花妈热得不行,就拿来一把竹扇递给她说:“亲家母,搧搧就不热啦。我们这里的夏天热,你可能还不适应。”
杏花妈把茶杯放在身旁的石桌上,接过扇子搧了几下说:“是呀,你们这里啥都好,就是太热啦,比我们哪里热的多,我都有点受不住。”
常大伯坐到她对面的小櫈上说:“不要紧,时间长了就习惯啦。这几天的天气可能要变哩,就是有点特别闷热。论节令,还没到热的时间哩,这里真正的热天是在收麦后的三伏天,只有早上稍微有点凉气,整个白天晚上都是热的。
那时候,房子热的睡不住人,大多数人都在平房上边,或者街道上睡觉哩。这几年的情况好了,家家都有风扇,安装空调的人也越来越多啦。就像隔壁我老二那屋里,外边就是再热,屋里就跟春天一样,一点也不热。”
杏花妈去过玉顺的房子,对常大伯的话并不惊奇,他只是淡淡地说:“是呀,你这里的人就是能,把空气都能变成凉的,我们哪里从来没听人说过。”
常大伯解释着说:“不是这里的人能,社会前进了,科学发达了,啥机器都造出来啦。要是还在前多年,我们这里的人在这夏收之前,早就忙开了。光需要准备的农具就得一大堆,扫帚、杈把、木锨、推杷、镰刀绳索架子车,啥都得提前准备好哩。
就是光场这一项工作,都要忙好多天哩。那真是一言难尽,各种工序,要说都得半晌。总之,那时候的农民真不容易,熬过三夏就得几个月时间,身上的皮也要脱好几层哩。”
杏花妈说:“我那儿的人比你们更辛苦,你们是用架子车拉麦子,我们那儿还是靠人背往回驮哩;你们是用碌碡碾场,我们还是用连枷打场哩,比你们难多了。”
常大伯说:“你们那儿是山区,地里条件不好,当然不如我们这儿的平川平地啦。我们这里现在过三夏,几天就全面结束啦。夏收前,啥工作都不用准备,到时候,联合收割机往地里一开,收几百亩地不费啥,一会儿就把麦粒给你拉进家门啦。
一个村的地,只用一两天时间,就收得光光净。种包谷也是拖拉机,整个三夏工作,三四天就全部结束了。
现在的农民可轻松啦,出力不大,忙天不忙,国家又给免了农业税,种地还有多项补贴----。”
杏花妈打断她的话说:“是呀,你们这里的条件就是好,你们的祖先真有本事,早早就把山平完了,子孙后代永远不受那种罪啦。”
常大伯笑了笑说:“亲家母,我们这里自然条件好,从来就没有山,不是祖先平完的。”
杏花妈疑惑地说:“没有山,既然有这么多的平地,我们的祖先为啥要住到有山的地方去?”
常大伯说:“嗯,这个吗,出生的地方是不能由自己决定的。”
杏花妈又说:“不由自己,那你们咋能住在平川,我们就只能住在山区呀?”
常大伯说:“这个问题很难说,你们的祖先就出生在哪儿,我们的祖先就是在这里生的。”
说罢,为了避免继续说这样的话题,他就起身走出大门,朝西方望了望,又进来坐在原来的地方说:“我说院里的光线暗了,原来是个黑云接太阳,明天可能有雨,下一点天就凉了。”
杏花妈说:“天晴得净净的,连一点云都没有,你就知道明天有雨哩,你是龙王还是神仙?”
常大伯又说:“我啥都不是,就是个平常人。我们这儿有几句谚语是:‘出门观天色,进门观成色,早上看东南,晚上看西北。’‘西北山上戴帽,长工明天睡觉。’这些话都是过去传下来的经验,应着哩。电视上的天气预报快开了,你进去看吧。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后边,就是全国的天气形势预报,连你老家哪儿的天气都能知道。”
杏花妈一手拿着扇子,一手端着茶杯站起身说:“我现在看那边的天气干啥呀?老家没人了,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与我的事啦。”说着进房开电视去了。
夏天夜短,第二天的早上又来到了。杏花妈起身下床,看见杏花还在呼呼大睡,她就没有惊动,自己悄悄穿好衣裳,轻轻打开房门,觉得院里没有往日明亮,抬头朝天上望了望,小声自言自语地说:“啊,这么大的天,昨天还晴得好好地,不知几时就阴完了。”
她自己去厨房舀了点凉水,兑了点电壶里的热水,端到房子里洗了脸,照着镜子把头梳了梳,看杏花还是睡得很香,她又走出房门,拿了把扫帚开始扫院。
常大伯这时已经拔完了韭菜地里的杂草,又拿了个篮子,去摘那半红半绿的洋柿子,看到杏花妈扫院就说:“亲家母,怎么不多睡会,急的起来干啥呀?你别扫啦,我把这几个洋柿子摘完就去扫院,你快回房歇着吧。家里这点活,还用得着叫你伤员做吗?”
杏花妈边扫边说:“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能扫,整天停着也急,就想做点啥哩。”她看见常大伯摘的洋柿子不红,往过走了几步又说:“亲家,厨房里洋柿子还不少哩,你急的摘那些半红半绿的干啥呀?为啥不让它多熟几天?”
常大伯说:“天阴了,我怕下雨,洋柿子熟到这种程度,见了雨会裂口子,几天就烂完了。我在雨前把它摘回去,放上几天也能熟好,而且不容易瞎。”
杏花妈又说:“亲家,你说的就是准,说今天天气要变,刚过一个晚上,果然全阴完了,真比天气预报都准。你再看看有雨没雨,几时能下下来?”
常大伯又说:“我们这儿还有一句话说:‘黎明的瞌睡饭时的雨’,可能就在早饭前后。”
他两个说着做着,一点活很快就做完了。常大伯说:“亲家母,早上没活了,咱们烧水喝茶吧。”二人说着话一同走进厨房。
杏花妈又说:“亲家,你们这煤气灶烧水做饭就是快,方便极了,人坐在旁边等一会,不用动手水就开了,真是又快又好。”
常大伯说:“好是好,费钱呀,煤气价太大了。今天早上天凉凉地,人闲闲地,还是烧柴火吧。你要是怕烟就在外面转转,一会儿水开了咱们喝茶。”
杏花妈说:“我烧了一辈子柴火,怎么还怕烟哩?你去送小凡上学吧,我来烧水,不用煤气灶我也能烧,不见得没有你烧的好。”说着就去熟练地生起火来。
常大伯看了看她,觉得这人还不错哩,便给锅里添好水说:“那你烧水吧,我去叫小凡。”
小凡已经起来了,正在院里洗脸。小平跑进来说:“小凡,快点,我爷爷等着送咱们哩,电摩都推出门了。”
小凡急忙擦完脸,背起书包和小平一起出了门。
常大伯明白玉顺的良苦用心,他这些天没出过门,助学会里的事只在家里用手机联系,自己准时接送学生,想给老哥多腾出一点空闲时间,好让他们接触熟悉,培养感情。可是,常大伯对杏花妈只是不冷不热,今天看她不像是个懒人,心里方才有点好感。
常大伯第二次走进厨房说:“今天又不用送学生了,他二爷捎走啦。你坐在外面凉一会,让我烧水吧。”
杏花妈给灶膛里添着柴火说:“你这个兄弟真好,做啥都想着你。人家骑电摩,拉一个两个都是一样的,就让他天天去接送,你不是还能干点别的吗。有事就忙去,我烧水能行。”
常大伯取了个小櫈,坐在旁边摘着菜说:“是呀,我这兄弟对我太好了,我总觉得过意不去。”杏花妈说:“这有啥哩,他反正也要送孙子哩,一个羊、两个羊都是一样的放。”
常大伯没有再说,手里摘着菜,眼睛却不住地朝旁边看。从灶膛里出来的火光照在杏花妈的脸上,照得她那张白皙的脸泛着红光,显得更加好看,真不像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人。
这些天来,她没有出过啥力,没有晒过太阳,再加上生活好,环境好,皮肤变白了,身体也丰满了许多。桃花和杏花每人给了她几套衣裳,换下了从老家穿来的大襟衫子长裆裤,人更是显得年轻漂亮,不用梳妆打扮,也是风韵犹存,比隔壁他那个兄弟媳妇强百倍。
常大伯知道她的伤问题不大,这几天也基本痊愈了,就是大脑的记忆力时好时坏,前边做过的事情后边就忘了。医院说是后遗症,一时半会好不了,只能慢慢恢复啦。
自从她来的那天起,周围的风早把常大伯的耳朵吹满了,但他和杏花在一个家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对杏花的为人处事,心灵才智,那可是深有体会的。
因此,他时刻警惕着自己,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有其女必有其母呀!对杏花妈只是留心观察,老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势。
今天,看她勤勤恳恳地找活干,又觉得她是个下苦出身,一辈子艰苦惯了,就她现在的处境而言,又能怎么样呢?正如大家所言,只有和她的亲生女儿一起生活,那才是最可靠的。想到这里,自己心里难免热乎乎的,不由得把她再看了几眼。
这一看使他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杏花妈也在看他,她那种目光令人觉得特别不自然。常大伯立刻想起她在隔壁那种贪婪的目光,不正常的表情,特别是看玉顺的那种目光,总是觉得怪怪的。
想到这里,又觉得杏花妈和自己一起生活不合适,有人会说鲜花插在牛粪上,就凭自己这块没有水分的干牛粪,人家这朵花儿如何满足得了。像她们这样的人,只有嫁个机关干部,住上城里的商品房,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才合适。
常大伯正想着,菜还没有摘完,锅里的水就开了,他马上起身取来电壶,先把开水灌满,然后拿来茶壶茶碗,用开水烫了一遍再捏好茶叶,然后倒进开水说:“亲家母,咱们坐在院里喝茶吧。”
杏花妈起身端上电壶,二人一起走出厨房。杏花妈把电壶放在院里的石桌上,回房拿来自己的保温杯,斟满茶,和常大伯一起坐在院里喝着茶,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杏花终于睡足了觉,起来走出房子一看,见他们正在院里喝茶,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自己啥话没说,赶快倒水梳洗以后,就进厨房做饭去了。
玉顺送学生回来,看见桃花婆媳二人在厨房做饭,知道杏花妈没有过来,他就走出大门,来到兄长家中,一眼看见他两个坐在一起喝茶,自己心里十分高兴。
玉顺一心想促成杏花妈和他哥的好事,早就把柳枝忘得一干二净,不但自己对杏花妈倍加关心,每天嘘寒问暖;还再三叮咛麻将婶少打牌,多陪她,常对她说些宽心话,不要让她感到寂寞、孤独;要让她感到温暖,觉得亲切才行。
今天,他看到他们坐在一块喝茶,杏花一个人在厨房做饭,心里既高兴、又得意,走过去嬉皮笑脸地说:“哥哥,嫂子,你两个喝茶哩,叫兄弟我也喝点吧。”
常大伯觉得他叫的特别刺耳,抬头严厉的说:“玉顺,你咋乱称呼哩?这里只有亲家母,那里来的嫂子呀?”
杏花妈看见玉顺来了,就没听到他怎么称呼,连忙招呼着说:“亲家过来了,快来一起喝茶。”自己起身取了个茶碗,把茶倒满给玉顺递到手中。
玉顺双手接住茶杯说:“多谢,多谢。”坐在了旁边的小櫈上。
常大伯看着他说:“学生送去了,今天怎么没有出去?”
玉顺喝着茶,笑咪咪地说:“咱家不是有客人吗,我这几天没太出去。我们那事无关紧要,没事了出去跑跑,有事就不用去了,在家里打打电话也是一样的。”
杏花妈说:“是呀,天气热啦,出去跑啥哩。你那屋里不冷不热,人住着多舒服的,为啥要经常出去跑哩?你家里啥都不缺啦,有那些工资还不够你用吗?”
玉顺说:“你不知道,我出去不是挣钱,是跑我们助学会的事,动员有钱的人入会,帮助贫困学生哩。”
杏花妈又说:“那还不是挣钱吗,入会的人多了,你们的收入不就大了吗。要是不挣钱,你忙忙奔奔的跑啥哩?”
玉顺又说:“我们助学会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不但不挣钱,还要往出拿钱哩。凡是入会的人,不论是谁,都要用自己的钱帮助上不起学的贫困学生哩。
我就资助了一个,我们每个成员每人都资助一个学生,还有工资小的两人帮助一个,也有钱多的人,一个人资助几个的。总而言之,都是尽自己的能力而为,自觉自愿,没人勉强。”
杏花妈惊愕地看着他说:“啊!世上还有这么瓜的人,把自己的钱拿出来供别人的娃上学,不可能吧。我就不信,世上会有这么瓜的人,我再有钱也不会那么做。”
玉顺说:“那只能说明你的思想落后,私心太重,理解不了这里边的深刻意义。”
杏花妈说:“思想到底是个啥东西吗,我那里的人都说,政治思想都是哄骗人的,土话就叫‘马连环’,上政治就是给人上‘马连环’哩。你可要放灵醒些,不要相信那些空空套套的话,钱拿在自己手里才是实实在在的,想咋享福就能咋享福。”
常大伯听她越说越不沾边,就急忙插话说:“兄弟,别说那些话啦,你们干的那种崇高事业不是人人都可以理解的,要干啥就要用心地把啥干好哩。
今年的高考已经开始了,不知还有多少能考上大学而念不起书的学生,你们还要抓紧工作,不要怕热怕苦,能多发展一个会员尽量多发展一个,这种有意义的事业对国家、对人民都是功德无量呀!”
玉顺说:“对,大哥说的极是,我准备吃过早饭再出去跑跑。”
杏花妈还是不以为然,正要开口发表自己的见解,桃花过来叫道:“爸,那边的饭做好了,叫大伯和我姨一起过去吃饭吧。”
杏花听到这话,急忙走出厨房说:“桃花姐,你们过去吧,这边的饭也快好了。”
桃花走进厨房看了一下,就出来叫上公公一起往回走去。常大伯他们收拾了茶具,进厨房帮杏花把饭做好,几个人同时往出端。
杏花妈把饭菜先端出来,放在刚喝过茶的石桌上,常大伯随后出来说:“亲家母,还是放在前边敞厅下的小桌上吧,今天在这里可能吃不安宁。”
杏花妈有点迟疑,抬头看了看天色说:“这儿亮亮的、凉凉的,咋能吃不安宁哩?”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凉风忽然吹来,几个雨点马上落在她的脸上。连忙抬手擦了一下,扭头瞅了常大伯一眼说:“没看出,你这老农民还真有两下子。”
他们刚把饭菜端完摆好,凉风吹着雨点,唰唰啦啦地下开了。三个人一起坐在小桌周围,吃着看着。杏花妈由衷地说:“亲家,你真行呀!说话咋能那么准哩。”
常大伯说:“不是我能行,那些话都是祖先们日积月累总结出来的经验,谁也不知道传了多少年啦。”
杏花妈吃着饭又问:“那你能不能看出,这雨能下多长时间?要是说准了,我就更佩服你啦。”
常大伯又说:“这个很难说,我昨晚没看天气预报,按以往的经验来说,好长时间没下雨啦,我这里还有一句话说:‘久旱就有久雨’,看这阵势,可能得两天。”
杏花妈高兴地说:“是呀,是呀,我昨晚看天气预报,就说有几天雨哩。我只说他们还和以往一样,由嘴着胡咧咧哩,看样子,这回还被他们说准啦。”
常大伯说:“往后的天气预报会越来越准,咱们快吃饭吧。”
三个人吃着饭不再说话,真跟一家人似的。
且说玉顺回到家里,一家三口坐在餐厅吃饭,玉顺眉飞色舞地说:“老婆子,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我说这事没麻达就没麻达。今天早上,杏花妈和大哥一起坐在院里喝茶,杏花一个人在厨房做饭,把我看的别提多高兴啦。
那边现在也是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哩,多好呀!我看杏花不会再和祥合离婚啦,咱们的想法就要实现啦。”
麻将婶高兴地说:“好啊!把它家地,我就说这是五全五美的好事吗,再不用操心我的钱了。把它家地,我为了他们的好事,把打牌都耽搁啦,手早就痒的不行了。把它家地,等他们的事成了以后,我得好好地打它个三天三夜。”
玉顺又说:“我看这事成了,你现在要去打牌都行,可以带上她看看嘛,省得她经常停在家里,不是这边就是那边,生活太单调了,时间长了会心急的。”
麻将婶一只手把大腿一拍说:“对呀,把它家地,这么好的办法我怎么想不到哩,还是有文化的人有见识呀!把它家地,你们助学会都能发展会员,我怎么就不能发展牌友哩。把它家地,她要是能学会打牌,我妯娌两个来来去去也是个伴。”
桃花默默地吃着饭,她在这件事上没有推波助澜。因为,她清楚地记得今年春节前后,杏花从娘家回来说过的那些话。
她曾经费了一番心思把杏花说活了,让她回娘家和她妈商量,在那边贫困地区给大伯说媒的事。
从那时起,她就对杏花妈印象不好,自己当时还想,真是杏花自己说的话,‘逮猪娃看母猪哩’,有其女必有其母呀!
在这次大灾难中,她跑来跑去,出力帮忙,完全是出于道义,顾全大局,并不想趁机促成杏花妈和大伯的婚事。在她看来,大伯的老伴还应该是那个勤劳朴实的柳枝。
对于大多数人的说法,自己虽不赞同,也不好公开反对,只能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今天,她看见公公婆婆这般高兴,就冷冰冰地说了句:“我看这事未必能成。”
婆婆麻将婶只顾高兴,就没有听见她说的什么,急急忙忙地吃完饭,把碗往旁边一推,走出餐厅就喊:“啊呀!咋下开雨啦?把它家地,正想叫她出去看牌,这天咋下雨哩!”
玉顺大声说:“下雨怕啥哩,雨衣雨鞋,啥都有哩,满村都是硬化了的水泥路面,和平常不是一样的走哩,要去就能去,下点雨有啥大惊小怪的。”
麻将婶又说:“雨衣雨伞,不是还要去接学生吗?”
玉顺又说:“你用你的,今天的学生不用接。我早就知道天有雨哩,送去的时候就给他们把早饭安顿好了。现在的学校门口,商店食堂,要啥有啥。我给两个娃了几块钱,啥饭都能吃。你过去给那边说说,让他们只管吃自己的,不用操心学生啦。”
麻将婶走后,玉顺吃着饭说:“桃花,你大伯和杏花妈这么好的事,两个人说得挺热火的,我看没有一点问题,你怎么持有不同看法哩?”
桃花说:“你看杏花那种人,她妈又和她长得很相似,我觉得和大伯这样的人不合适。”
玉顺又说:“论模样是不相配,可是,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区女人,现在只有随女生活,与你大伯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才是最好的结局,她还能嫁个啥人呀?”
桃花吃着饭,慢慢地分析说:“杏花娘家遇了那么大的灾难,多亏我祥合哥不计前隙,帮他出面料理,她妈现在还住在大伯家里,他自己咋好意思再提离婚的事。
我看她现在的心理很矛盾,想给她妈安顿一个有钱的下家还没门路,让她妈嫁给我大伯又不甘心,当时离开大伯家没有地方去,吃饭都很成问题,咱们还是走走再看。
杏花妈这人看着漂亮,心里也不是个明白人。杏花那次回娘家,我让她在那边给我大伯找个合适的人,杏花被我说通啦,结果,让她妈一堆不是人的话又说转啦。由此可以断定,杏花妈不是个明理之人,我大伯如果真和她成亲,未必是件好事。”
玉顺还是疑惑地说:“就算她不明事理,也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年人啦,在家里就是给你大伯做做伴,料理家务,干点杂活,大事有你大伯掌舵,她还能翻起什么大浪不成?
这边你妈也不是个明理之人,可是,有我在,她又能起啥坏作用哩?往后,她两个在一起做做伴,说说闲话,最多就是出去打打小牌,输赢不过百十块钱的事,影响不了什么。”
桃花听公公这么说,似乎的确如此,自己虽不赞同也无话可说。可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两个不明事理的人加在一起,一同走上麻将路,听信谗言,受人蛊惑,竟使自己掉进了无底深渊,陷入万劫不复之中,同赴阴间,死于非命。
正所谓:
不明事理难活人,道路走错入死门,
要知发生什么事,接着再看下一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十一回:
好姐妹同走麻将路
坏夫妻共弄是非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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