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落雁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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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鸿飞连着喊了三声造孽，脸色瞬间萎靡了下去，看上去突然老了好几十岁。

“滚，都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王鸿飞一脸颓唐，他朝那自称江永浩的光头摆了摆手，情绪显得异常低落。

先前挨了王鸿飞这么一遭，那江永浩哪还敢在这逗留，五个人慌忙爬起了身，骑着摩托车逃之夭夭。

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王鸿飞先前明明已经对这几个拦路打劫的混混动了杀心，可怎么那光头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却是让王鸿飞反应这么激烈？

“王道公，您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我连忙走了上来，帮他包扎了手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解地问道。

对此，王鸿飞一声长叹，“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那个江永浩，其实他是……”

嗡！！……

然而，王鸿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阵摩托车的马达轰鸣声忽然从背后响起。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却被一道车灯光照得睁不开眼。

“老东西，老子刚坐牢回来就让你给折了面子，给我去死吧！！”

谁也没有料到，原本已经逃窜离开的江永浩，此时竟然骑着摩托车回来了。

看着那摩托车撞过来，我神经一紧，急忙和王鸿飞一道朝旁边躲开了。

可哪想在摩托车和我们掠过的刹那，江永浩突然从腰里掏出了一把被报纸包着的东西，朝着王鸿飞狠狠挥去。

见此，王鸿飞下意识的出手格挡，可哪想一阵鲜血却是喷薄而出。

啊！！……

王鸿飞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江永浩骑着摩托与他擦身而过的刹那，他的右手突兀间被齐肘砍断，抛飞到了空中。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一旁的我的眼，江永浩手里那捆报纸破裂了，里头露出了一截明晃晃的刀身，上面染满了鲜血。

“老东西，这条胳膊是我给你的教训！敢触老子霉头，你活该这下场！！”

江永浩啐了一口，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随后开动了摩托车，再度扬长而去。

对此，我一下子红了眼，就朝着江永浩追去，想要把他拽下来。可江永浩离开得很快，在一阵尘土飞扬中，他骑着摩托车眨眼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颓丧地看着江永浩离去的身影，心中愤怒万分。王鸿飞明明放过他了，可这江永浩竟然还特意跑回来，砍了他一条手，原因仅仅是折了江永浩的面子！

然而，此时我也来不及恼怒，赶忙朝着王鸿飞跑了过去。

此时，王鸿飞正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胳膊断茬，血就好像喷泉一般不断的从断口中喷溅出来。

先前被困在七步道阵中时，王鸿飞就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此时胳膊突然被江永浩砍断，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整个脸立即苍白了下来，脸上那一道道伤口也逐渐开始泛白，身体也止不住地发凉哆嗦着。

看到这一幕，我连忙把自己裤带扯下，绑在了王鸿飞的胳膊断茬上，随后捡起了他被落在草丛里的断手。

“王……王道公，我送你去医院。”

我慌慌张张的把王鸿飞背了起来，脸上手上衣服上满是他的血。

此时天已黑，天上的月光隐进了乌云里，我背着王鸿飞走在山路上，可王鸿飞的身体开始渐渐发凉了。

感受着王鸿飞身体温度的变化，我急了，如果他再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只怕很快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我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背着他跑了起来，可结果刚跑过一个山坡，却被一截树根被绊倒了，连着王鸿飞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的脸被划破了，吃痛地爬了起来，我急忙想要把王鸿飞扶起，可王鸿飞却摆了摆左手，他躺在地上抬头看着黑蒙蒙的天空，他的脸色乌白，瞳孔不住地颤抖着。

“余笙……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呐？”

王鸿飞张了张口，他的声音早已不复先前洪亮，却是已经虚若游丝。

我朝周围看了一眼，“这里是落雁山，翻过了这座山，我可以带您回家了，村里郎中肯定能救好你的！”

“落雁山？”

王鸿飞那痛苦虚弱的脸上，扯出了一丝惨淡的笑容，“看来……今日是天要亡我啊！”

“我王鸿飞颠簸一世，见过了大风大浪，这灵圣公和降名讳都没能杀得了我，可最后……还是输给了天意，死在了一个该死的人手里啊！”

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了还是怎么，王鸿飞忽然说起胡话来了。

我连忙扶起了他，“王道公您别瞎想，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我马上就带你走。”

然而，王鸿飞却摇了摇头，“我现在什么情况……我心里一门清，你不用骗我了。”

说着，王鸿飞推开了我，找了棵树靠着坐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背他走了。

“落雁山……就是我的归宿之地。”

王鸿飞嘴唇颤抖着，“我本名鸿飞，寓意鸿鹄展翅天地间……可现在我这头鸿雁老了，死在这落雁山里……也是有始有终。”

听着这话，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冒了出来，可我偏偏除了流几滴眼泪外，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帮他是好。

王鸿飞看向了我，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我王鸿飞孤寡老人一生，没想到死时竟然还有你给我流泪……也是无憾了。”

“孩子，我的本事虽然不大，可……也不能就这么断了传承。”

说话间，王鸿飞颤颤巍巍地伸出了左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血迹斑斑的道书，塞给了我，“孩子，拿着它……也算了我一个心愿。”

我缩了缩鼻涕就要去接，可哪想王鸿飞的手却突然软塌塌地垂了下去，道书落在了地上。

“王道公，王道公？”

我朝王鸿飞喊了几声，可他没有再回应我。

他背靠着树，头已经歪了下去，他的眼睛还睁开着，可眼神却逐渐涣散了。

“王道公，我送你回家，我这就送你回去……”

我把王鸿飞给我的道书收好，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悲痛情绪，也不管王鸿飞是否答应，当即再度把他背了起来，就朝着他家的方向走去。

王鸿飞的手脚软塌塌地垂着，他的身体也完全变得一片冰凉，而我走在路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哞……

就在我来到王鸿飞所住的村子村口时，一阵牛叫声响起。

我抬头看去，发现前方的村路上，一头白牛正朝着这边走来，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老马识途，老牛知人，而这头白牛通了人性，它似乎是知道了自己主人的不幸，所以走到了这里。

我把王鸿飞的尸体放在了牛背上，白牛随后转过了身，扛着他的尸体，一步步走回了家。

王鸿飞死了，死在了落雁山上，死在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混混手里。

我摸着黑，把他的尸体埋在了他屋前的山坡上。

我没敢回家，也没敢睡觉，只是坐在王鸿飞的坟前发了一整晚呆。

王鸿飞死了，灵圣放弃了杀我，一切按理说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可我知道的，在我的家里，还有一个江莱，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不敢去想她和我还能有一个怎样的将来。

时间渐渐来到了清晨，东边的天空露出了一丝鱼肚白。而老牛则躺在离坟不远的田垄上，和我一样的，守了它主人整整一晚上。

然而，就在我下了莫大决心打算回家时，一阵木鱼声忽然从前方的村路上响起。

我回头看去，发现有一个老僧人朝我这边走来。

“阿弥陀佛，贫僧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未能见及鸿飞最后一面，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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