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城雾 第三十六章 焚琴煮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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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少游沉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微臣自幼喜欢音律，尤好琴乐，今日见绿珠姑娘怀中所抱乃是中华四大古琴之一的绿绮，未免有些见猎心喜，因此一直盯着看，让陛下见笑了。”

公孙越脸色变了变，目光一闪，盯着绿珠，沉声道：“四大古琴，绿绮？”

绿珠上前两步，盈盈跪倒，双手高高托起怀中那把古琴，轻启朱唇，恭声道：“回禀陛下，范公子所言不错。中华四大古琴，西周春秋齐桓公之号钟，楚庄王之绕梁，西汉司马相如之绿绮，东汉蔡邕之焦尾。传说司马相如为梁王作《玉如意赋》，梁王悦之，赐以绿绮琴。贱妾手中所持正是古琴绿绮，贱妾恭请陛下龙眼一观。”

公孙越点点头，沉声道：“呈上来。”

公孙越身后那个中年太监罗公公大声道：“奴才遵旨！”说罢，快步下殿，小心翼翼从绿珠手中接过绿绮，双手捧着，一步步从侧旁上殿，捧到公孙越面前，轻轻放在龙案上，恭声道：“请陛下龙眼御鉴。”

公孙越伸手轻抚琴弦，殿中寂静无声，只听铮铮铮数声响，声音清脆激越，纯正之极，果然是好琴。

殿中众人大气也不敢喘，鸦雀无声。

公孙越哈哈笑道：“朕乃是一介武夫，出身草莽，一双手握惯了刀剑，对音律乐器一窍不通，众卿家不必如此认真，做出一副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的样子，搞得朕都不好意思了。”

范少游朗声道：“陛下何必过谦，依微臣看来，陛下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大琴师。”

公孙越一怔，哈哈笑道：“兄弟，你敢开朕的玩笑？”

范少游正色道：“陛下，您是大永国开国天子，当今之世，固然数国并立。然而就中就数我大永国疆域最大，人口最众，国势最盛，兼且国富民强，社会安定，这都是陛下之功，陛下弹的是天下之曲，这天下就是陛下的琴，这把琴才是天下第一琴，陛下是天下第一大琴师，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这番话说出来，满殿众人都是一愣，心中无不对范少游佩服万分，这番话固然有拍马屁的嫌疑，却是大实话，偏偏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对着皇帝说出来，巧的是今天这一切偏偏都应景，浑然天成，不露痕迹，让人感觉不到一点不舒服。

那些大臣惊愕佩服之余，无不懊恼：“娘的，这番话我怎么就想不到，偏偏让这小子说了出来，这马屁拍的，真是出神入化，皇上肯定龙颜大悦，龙心大喜，可恨这个姓范的小子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心计，看来这小子不简单，并非傻逼一个。可恨这小子抢了老子的台词，老子真是恨死了！”

绿珠眼睛发亮，一双妙目偷偷望着范少游，目光闪动，眼神之中倾慕，又是幽怨，说不出的复杂难言。

公孙越怔了一下，哈哈大笑，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大殿中央，环视一班大臣，笑道：“范兄弟说朕是天下第一大琴师，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一众大臣一起离座，跪倒在地，磕头有声，异口同声道：“陛下英明神武，英雄盖世，乃是天下古往今来第一大琴师！”

众大臣说出这句话，这是范少游独出心裁新创之辞，难的是这帮大臣居然做到了异口同声，一字不差，当真奇哉怪也，可见官场之上，学会见风使舵，溜须拍马，那是多么重要，可称做官第一要诀。

公孙越心中大喜，哈哈大笑，盯着范少游，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宝贝，不但有本事，还会拍马屁，谁说有真本事的人就不愿拍马屁，就不会拍马屁，这小子不就是个明证么？看来老子遇刺，反倒因祸得福，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点也不错。不过这小子太过倔强，不知顺着朕，处处跟朕唱反调，对着干，这可不能容他，绝不能惯着他。老子必须恩威并用，彻底收服他。任凭你是上天入地的孙猴子，也不能翻出老子的五指山！”

公孙越是个枭雄，虽然没有文化，脑子却着实好使，片刻之间心中已然转过无数个念头，已然想得通透。

只听公孙越沉声道：“众卿平身，范兄弟，绿珠姑娘，你们也都平身罢。”

众人磕头，三呼万岁，纷纷起身，垂首肃立。

公孙越沉声道：“琴来！”

罗公公恭声道：“遵旨！”疾步上前，从龙案上取下古琴，快步过来，小心翼翼捧到公孙越面前。

公孙越努努嘴，罗公公会意，上前将古琴递给绿珠。

绿珠接过绿绮，盈盈拜倒，轻声道：“谢陛下！”

公孙越沉声道：“罢了，平身罢！”

绿珠盈盈起身，低头退下，站立一旁。

公孙越盯着范少游，笑道：“兄弟，你喜欢这把琴，朕便成人之美，将绿珠姑娘赐予你，绿珠绿绮，美女名琴，人琴合一，尽归于你，鱼与熊掌兼而得之，这是何等美事！众卿家以为如何？哈哈，哈哈，哈哈！”

群臣跟着笑了起来，纷纷大赞公孙越英明仁义，亘古未有，一时间大殿口沫乱溅，马屁横飞。

绿珠红着脸，低着头，身子微颤，更增风致，那些大臣们嘴上说着歌功颂德的话，眼睛却肆无忌惮盯着绿珠看，恨不得上前吃了她，活脱脱一帮色狼样。原本公孙越传绿珠上殿，那是皇上的女人，他们还不敢放肆，现在皇上已经将这个女子赐给范少游，那他们还有什么顾忌？当然是要大饱眼福，看一眼少一眼。

却见范少游面露难色，待到众人笑声止息，朗声道：“陛下，请恕臣不能奉旨，臣只要琴，不要人，还望陛下体谅微臣的苦衷。”

殿中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合不拢，盯着范少游，实在想不通这小子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这么好的事情，他竟然拒绝，难道他傻了不成？他竟敢忤逆皇上，难道他疯了不成？

公孙越大怒，眼中寒意大盛，怒喝道：“范少游，朕一片好心好意，耐着性子苦口婆心，你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白白辜负朕一片心意，竟敢抗旨不遵，你要找死么？嗯？哼！”说到最后，声色俱厉，杀气腾腾。

范少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陛下，臣有罪，臣该死，可是微臣实在不能奉旨，请陛下恕罪！”

公孙越怒不可遏，抬腿一脚将范少游踢个跟斗，大怒道：“反了，反了，来人呐，范少游恃宠生骄，康子不遵，拉下去，砍了！”

殿下武士们答应一声，一起涌上前，架起范少游。

大殿之下群臣眼看皇帝龙颜震怒，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惹祸上身，何况他们与范少游素不相识，更谈不上交情，更何况他们早就妒忌范少游一步登天，此时乐得幸灾乐祸，任凭皇上替他们除了这个眼中钉。

绿珠身子一颤，急忙跪倒在地，磕头道：“陛下，贱妾出身微贱，人品鄙陋，配不上范公子，何况范公子已有心上人，他对她用情至深至专，不愿相负，正是至情至性之人，世间少有的好男子，请陛下饶了他，贱妾感激不尽......”说到这里，珠泪涟涟，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只是不住磕头。

公孙越哼了一声，那些武士们架着范少游，停下脚步，望着公孙越，等他发话。

公孙越瞪着范少游，只见他昂首闭目，脸上毫无惧色，心中暗暗称奇，冷冷哼道：“范少游，你看人家绿珠姑娘一片情深，满殿之上，只有她一个弱女子替你说话，为你求情，这般好女子，难道你就丝毫不动心么？”

范少游又重重磕了一个头，低着头，默不作声，显然是拒不接受。

公孙越额头青筋爆闪，眼中杀气更浓，怒喝道：“好，如此世间美女，你竟然不稀罕，那朕就成全你，朕今日就恶人做到底，焚琴煮鹤再杀人！来人，当场摔了这把绿绮琴，将范少游和绿珠一同押下去，午时三刻，斩首示众！这就是不听朕话，不遵圣旨的下场！”

殿下几个武士又一拥而上，从地上架起绿珠，一个武士抢过绿绮琴。

绿珠娇躯一震，花容失色，随即变得木然，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范少游猛地睁开眼睛，双臂一震，一股大力涌出，架着范少游的那几个武士站立不稳，身子直直摔了出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再看范少游身子一晃，手臂一动，架着绿珠的那几个武士登时远远跌出，扑通扑通倒在地上，范少游一把拉过绿珠，护在身前，跟着另一只手一伸，一把从那个武士手中夺过绿绮，一手护住绿珠，一手拿着绿绮，昂然而立，望着公孙越。

公孙月吃了一惊，退后一步，瞪着范少游，怒喝道：“反了，反了！来人呐，拿下这个反贼！”

罗公公抢上一步，护在公孙越身前，大声叫道：“快来人，护驾，擒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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