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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从指缝中悄然溜走,从中土而来至蓬莱,于汪洋大海漂泊许久才寻得蓬莱,好容易上了蓬莱没想到却发生了许多之前想都不曾想到过的事情。
离开蓬莱时候已是初冬,彼时此蓬莱也早已算不得蓬莱,哪怕之前来时候是深秋,满山黄叶,尚且还有一丝生气,而至今日,蓬莱仙岛已经彻底成为一座鬼岛,人间再无飞来峰,再无千寻塔,也再无蓬莱公孙家。
公孙静与公孙止是唯一活下来的两个公孙家人,司马云如约带走了公孙止,哪怕公孙止其实并没有真正能杀了公孙云,公孙云反而是被那些个从千寻塔被放出来的鬼物缠身,最后干枯而死,只不过公孙止不想看这位老祖走的太痛苦,在其闭眼时候补上了一刀而已。
公孙静即是公孙玉,公孙玉即是公孙静,原来这公孙家最为出类拔萃的儿郎竟是屡次在司马云眼皮子底下打太极,司马云虽有狐疑,但到底终归还是上了公孙静的当,其实也怪不得司马云,因为就连公孙止也被蒙蔽了很多年。
那三位本就将近油尽灯枯的老祖也终于在这一战之中万鬼附体,化作一具枯骨,说是要保护蓬莱土著,只是如此无边无际鬼物包围之下,真正活下来的已经是寥寥无几。
但那飞来峰上的一袭红衣,以及两个当世剑道魁首已在众人心中再度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公孙止被请上公孙家的大船,他一行人鸠占鹊巢果真做了公孙家的主,哪怕公孙静对此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最终却也不得不成为了司马云的阶下囚。
“可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
司马云在早已再无之前半点风采的公孙静倒数第二上船之后才悠悠踏上大船。
公孙静已被五花大绑,此绳索亦是蓬莱巧匠所造,单用内力根本不可能想解开,他就那样真当公孙静是阶下囚一般一脚踏到了甲板之上,最为熟悉南海季风气候的公孙止掌舵,杨帆回中土。
公孙静脸色铁青不言不语,但那双喷火的眼睛却好像要将司马云整个人吞进肚子里一般,当然,他并没有那群才被释放出来如同一群饿狼见了一群羊一般鬼物的本事,所以面对司马云的高高在上,这位当初的天之骄子也只能乖乖看着,拿眼睛瞪着,却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
“你一定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你以为我留着你是对我有用,我肯定有一天还会需要你帮忙对不对?如果你是这么以为,那你公孙静可就真的大错特错了,我留下你的命不过是看在你公孙家三位老祖好歹也算仁义,为了蓬莱百姓们付出了自己的命而已,其实他们原本可以逃命,只需要将那群东西交给我们解决就行了,可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这一点,是你公孙静永远也学不来的,我不杀你,一是因为想给你公孙家留个后,二,只是想让你看看你所谓的那些骄傲其实对于这天下来说狗屁不是,所以我留下了你的命,你可能觉得若非我们这群人来蓬莱,你公孙家定不会遭受此劫数,可你也应该知道,蓬莱气运流逝,公孙家再无三位如同那三位老爷子一样的人物坐镇千寻塔,那些东西早晚都要出来,我们无非只是赶了一个巧而已,也正因为有我们,你公孙静才能活下来,所以按我说的话,你公孙静应该感谢我司马云才是。”
“我呸。”
憋了好半天的公孙静终于是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他依旧道。
“怎么算你这家伙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而已,若非你身边有这么一群了不得的人帮你,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够胆跟我指手画脚?我一只手就能要了你的命。”
“然而你现在还是在我这手下败将之下乖乖受气对不对?”
司马云大笑着拍拍公孙静的头,哪怕他知道男人的头,女人的腰这两个东西摸不得。
他就是要公孙静生气。
他道。
“公孙静,都说你是蓬莱最为出类拔萃的后辈,有希望担负起公孙家的兴衰,可在我看来,如果仅仅是担负公孙家兴衰,比你合适的人大有人在,你之所以今天会成为我的阶下囚,只不过因为你很小气,不愿意请我们大家喝一壶酒罢了,哈哈。”
司马云双手负后大笑进船舱,离开时候仍不忘冲剑无求吩咐道。
“老剑,你应该将这家伙绑在桅杆之上,让他看看我们是如何安然无恙离开的蓬莱,也让他看看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公孙家是如何在他的眼中渐行渐远,我不要他死,我只要他公孙静生不如死。”
剑无求是一个很活跃的人,但活跃也分许多地方,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如此精神极好,毕竟才刚刚劫后余生,但其对于司马云安排的这件事情却像是有莫大的兴趣一般,天生蛇瞳,死死盯住被踹倒在地,单膝跪地的公孙静。
“你运气很不错。”
他道。
“居然还能从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劫数中逃出来,可见其实你这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愧是练会了千寻塔前五层所有武功的人,果然有点手段。”
“有没有两把刷子你试试不就知道?”
面对剑无求与司马云一般的高高在上,姜明冷嘲热讽。
剑无求又道。
“小朋友,你不必激我,要是换做二十年前你这么说,老子说不定立马就会解开你的绳子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不过现在嘛,嘿,老子早就学聪明了,有本事的人没脾气,没本事的人脾气还他娘的挺大,就比如你这小子,你真应该跟司马云学学,你要是有他的一半脑子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你这算是来帮他说话?难道你不觉得他如此对待我就好像是在气我对他的各种羞辱吗?”
“我当然不是帮他说话,我更没有那么觉得他是故意在羞辱你,而是你这小子真的太不知天高地厚,确实需要好好收拾收拾啊,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进退有度说不定你就还有的救,老子也懒得跟你这榆木疙瘩说话了,你还别说,这南海冬天还真是他娘的有点冷嗖嗖,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船舱去了,你要是有能耐就自己从桅杆上挣脱出来逃命去,不过老子可得提醒你,这海里面的黑鲨到底有多厉害你也不是不知道,就你这么一个身板下去除了死没别的路,要是继续待在船上,到时候还是会被绑起来,路就这两条,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走了,老子去船舱吃烤肉喝好酒去了,你就慢慢冻着吧你,哈哈。”
南海冬天的确很冷,冷到刺骨,哪怕他公孙静还有神功护体依旧有些支持不住。
蓬莱渐行渐远,那些过去的日子就好像是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一般从脑子里面一一浮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竟下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从最开始的一片片,到后面的鹅毛大雪,再到蓬莱之岛已缩成米粒那般大小。
公孙静隐隐觉得有些头昏脑涨,他好像有些坚持不住了,被海风吹得浑身冰凉,手脚麻木,那看起来分明非常漂亮的雪花被风吹到脸上却像是刀子在皮肤上割一般,护体罡气也有耗尽的时候,大雪湿身,船舱里面却是传来美酒佳肴香气,更是温暖如春,不时传来阵阵欢歌笑语。
“何必呢。”
公孙静心中苦叹。
“何必呢。”
公孙止端热酒烤肉而来。
“何必如此要强,其实你说一句服软的话,我可以求司马云把你放下来,你知道我们蓬莱的冬天很冷,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打雪仗来着,你总是被砸的最狠的那个,因为大家都不服你,不服为什么几位老祖看重的从来都只是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的家没了,你也应该是时候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为自己打算?
即便已经浑身麻痹,公孙静依旧冷笑不已。
“你故意端酒端肉出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么一番话?还是说我公孙静的家就不是你公孙止的家?为一群侵犯自己家园的人说话,你公孙止就这么没骨气愿意做别人的狗?”
“我公孙止不是别人的狗,其实他们对我很好,哪怕你看起来他们总是那么趾高气扬不好接触,如果是敌人,他们绝对是让人深恶痛绝,但如果是朋友,我相信,天下再没有比他们更痛快的朋友,更何况我已也说了,蓬莱是你公孙静的家,却不是我公孙止的家,我从前那些经历你知道,就不用我细说了,若非如此,又有谁愿意背叛自己的家?”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要我服软?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司马云一辈子都是我的头号仇人,只要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出手杀了他。”
“我不否认他是你的头号仇人,但我知道他们中也有一个家伙跟你的情况一样,他比你还惨,你最起码还有我这个你不认同亦不屑的叔叔,他可是一家上下全没了,说是鸡犬不留也不为过,可是他依旧做了司马云的伙伴,你见到过的,就是那个浑身刺满武功秘籍,出来时候只剩下半条命的姜明,他现在还不是跟司马云好好的?所以我说司马云很够义气,哪怕他知道姜明或许有一天会取了他的命,其实你也可以这样,他肯定不会拒绝,而且在你报仇杀了他之前还能不在这寒冬时节忍饥挨饿。”
“说完了吗?”
公孙静一句话打断公孙止,哪怕其手中端着让他垂涎欲滴的美酒佳肴。
“说完了就赶紧滚吧,我不想被一个叛徒脏了我的耳朵。”
公孙止倒并无动怒的意思,他大概猜到了以公孙静的性子肯定会这么说。
他只是轻轻将酒菜放在公孙静嘴巴能够得到的地方,留下了一句剑无求不久之前才留下来的话。
“路就在你面前,怎么选看你自己。”
怎么选?
公孙静当然知道该如何选,不等公孙止再度踏入船舱便口吐内力将那盘子美酒佳肴打落进冰冷的南海水里,以行动告诉了公孙止他会怎么选。
公孙止摇摇头,大步流星离开夹板。
如果说甲板之上让人有恨不能裹着棉被的冲动,那么灯火通明的船舱之内才踏进去便有些让人想脱了身上的青衫光着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但虽如此温暖,毕竟无人会真做出这种举动,哪怕眼前这群人除了两个老头子和两个和尚之外,其他人都有糙汉子的一面。
“怎么样?他是不是直接将你的一份心意打落进了海水中?”
年轻盟主于文案之上一边整理从风云阁中得来的线索以及司马云背诵下来的千寻塔之中的古典文献,一边头也不回的问有些心情复杂的公孙止。
“是。”
公孙止点点头。
李沐智接着道。
“那就是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么做没意义你却不信。”
“可我总不忍心见着我这侄子如此狼狈不堪。”
司马云接过话道。“有些事情不忍心却不得不去做,玉不琢不成器,你见到的美玉四周总是光滑圆润的,从来没有见到过四周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对不对?这是我司马云的做人教条,我总希望他公孙静亦能像我这样,如此才有可能担负起恢复公孙家的重任。”
公孙止有些不敢相信。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杀人其实并不是一件多有乐子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念在你公孙家三位老祖的一番苦心上罢了,取了你们的风云阁,亦带走了千寻塔,虽说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你们公孙家,不过古人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对不对?这样子司马云将来去了阴曹地府也不至于让你们公孙家的孤魂野鬼群起而攻之。”
鬼神之说。
大抵在蓬莱遭受此浩劫之前,公孙止还是不相信这世间真有不愿入轮回的恶鬼,可如今真见到了这些阴物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相信,他不禁念起当日里那遮天蔽日的一战来,以有形之剑伤无形之恶鬼,自是伤不了,故此才在第一个照面接触之下便吃了大亏,若非无端出现的红衣无面人提醒道此鬼乃是人间至阴之物,需要人间至刚之血方能克制,恐怕那一战之后司马云的人也不至于全部都活了下来。
两位老爷子以自身之血养剑,剑过之处,百鬼遁形,愣是硬生生杀出了一条生路来。
那红衣无面人究竟会是谁呢?
公孙止正出神时候大船却突然浑身一阵震动,船舱内灯火忽明忽暗,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
司马云掀开船舱卷帘而出,剑无求等人一一跟上,原来不知不觉已暮色黄昏,无边无际大海,若非公孙止,恐怕也辨别不出方向,鹅毛大雪入水即化,海里结不成冰,却让甲板之上变得滑溜无比。
司马云直接绕过已经浑身成了紫青色的公孙静,在船头处果真看到了一艘死气沉沉的船只,原来是撞了。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司马云回过头看向因失血过多还未完全康复的姜明,那件血衣早就被年轻盟主恢复拓了下来,唯独身上除了脸以下,尽数是密密麻麻伤痕。
“船舱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姜明身子有些虚弱,以至于出来时候都是裹着貂裘大衣,见姜明已经比之前面色好了许多,司马云才放下心来。
船头之下的另外一艘看起来像是渔船的比他们船足足小了三号的船上漆黑一片,无灯火,剑无求艺高人胆大,跳跃至小船之上,入了船舱,再出来时候却是一脸凝重。
“死光了,没一个活口,全部是干尸,看时间最起码死了有五六天了。”
“是那个东西干的。”
司马云言语中也有些凝重,能活着出蓬莱,并非是因为将那群从千寻塔中放出来的鬼物全部斩杀干净,而是因为将那群东西以至刚之血重创之后,那群东西负伤合而为一跑出了蓬莱,原本无边无际的黑气最终缩成一团,幻化成人形飞天遁地而去。
“他已经逃出了南海,想必这艘渔船也正是在那个时候遭遇了这鬼东西,它每食一人精气便会壮大一分,如今恐怕已经不知道多少人遭了毒手,公孙止,咱们船只是往中土哪个方向。”
“按照你们给的海图,十天之后我们会到达无双城。”
众人当即惊愕。
无双城,摘星楼,天下第一王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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