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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办公室,在岑初语语出惊人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因为整个人从毛毯里钻出头来,还带着初醒的茫然。

头发是乱的,面颊有些许红润,眼神像小鹿一般清澈无害,漾着水光。

五官却是艳丽而让人无法忽视的。

她永远是一个让人想多加了解的矛盾体。

而那些温柔冷静的模样,不过是伪装后的表相,许濯一直清楚。

像此刻,永远语出惊人,无辜拆台,并且不为所动,才是她。

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濯,他似乎憋得很辛苦,笑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落在苏怜雪耳朵里,一声声都是嘲笑。

他微微弯腰,右手掌撑了撑额头,笑得一双桃花眼亮盈盈的,眼尾都微微上扬。

笑了好一阵,才轻声对岑初语说:“什么时候来的?”

“我以为严特助会通知你。”

岑初语歪着脑袋,眨着眼睛回了神。

她很少看到许濯像此刻这样笑,或者说,许濯面对她的时候,一向吝啬自己的笑容。

她的记忆没有出差错,许濯虽然整个人给人感觉是冷冰冰的大理石,偶尔嘴上不饶人,但他一旦笑起来,总有种三月春光的明媚与张扬,带着太阳晒过的被子的味道,又像清澈甘甜的泉水。

一如高三的那个下午,她见到的,他对那个女生扬起的,那个笑容。

他被岁月痕迹掩盖住的少年气,也在这一刻,原原本本复原。

她不自觉多看了几眼,接着迟钝地开始整理自己被毛毯薅乱的长卷发。

苏怜雪脸上表情已经挂不住了,一副恨不得要把岑初语就地生吞活剥的模样。

许濯:“带你去参观?还是你要再坐一会儿?”

岑初语看了几眼苏怜雪,脑袋开始发胀。

于是没有回答许濯的话,而是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

“不看了,我有点累,就先回去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毫无情绪起伏的。

许濯和苏怜雪皆是一愣。

岑初语呼出一口气,推开重重的门,走了出去。

没走两步,听见后面的脚步

声。

她笃定是许濯,于是在他抓住自己的手之前,转过身。

许濯挑了挑眉:“你这就走了?”

“嗯。”

“岑初语”许濯气笑,“当君泽大厦是宾馆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岑初语抬了抬下巴:“你不是有客人?”

许濯冷笑:“她算哪门子客人。”

他上前一步,攥紧岑初语的手腕,低声说:“你是不是也偶尔该履行以下许太太的义务?”

岑初语抬头,对上他的眼:“比如?”

“比如,把苏怜雪从我办公室弄走。”

这是拿她当挡桃花的工具人?

岑初语摇头:“我如果不呢?”

“啊——”许濯玩味地笑了笑,“那就非常抱歉,可能我们要再选一位设计师参展了。”

“你!”

岑初语气结,说好的没有暗箱操作的呢?

在见到办公室被推开,露出了一片粉色衣角的时候。

岑初语忽地脸色一变,收起带着怒意的眼神,眼尾微微上挑,扬起了笑容,然后在许濯错愕的眼神中,上前一步抱上了他。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清晰可闻。

“好好好,我不走好了吧,别不高兴了,老…公。”

岑初语右手攀上许濯的后脑勺,安抚似的摸了摸。

原来亲自实践,“老公”这两个字想要轻轻松松喊出来,果然不是一件易事。

不远处的苏怜雪,恶狠狠地看着眼前两人相拥,气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岑初语利落地松开许濯,甚至还故意拍了拍手,仿佛刚刚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许濯气笑了,抵了抵后槽牙:“岑初语——”

“你摸狗呢?”

岑初语笑得坦然,拍了拍他的肩:“希望许总说到做到,人我已经帮你得罪了。”

许濯望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更远处几乎是小跑着走开的苏怜雪。

怀里柔软香甜的触感似乎还能感受到,许濯神色不明,勾了勾唇。

还有这种好事?

看来以后苏怜雪可以多来几次。

-

岑初语倒不是真的被许濯气走了,毕竟这段

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能很好地习惯许濯的恶劣脾性。

只是她在他办公室里睡着,耽误了时间,现下要赶回工作室开会,想去君泽参观的事也只能再压一压了。

岑初语十二点回到前海的公寓,许宛畅早已睡下,整个屋子静悄悄的,许濯并不在,只能听见岑初语自己的呼吸声。

躺下柔软舒适的床,她将壁灯也拉上,于是整个卧室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有一段时间,她的睡眠质量很差,经常在不该睡着的白日陷入昏迷,又在寂静寥寥的夜里,翻来覆去。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喜欢连壁灯也不开,整个房间里不要留有一丝光源。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从而更轻易地找到入睡的入口。

她想起今日苏怜雪看着许濯的模样。

苏怜雪喜欢许濯,向来是一件公开的秘密。

甚至于在她读大学的那几年,仿佛听说过两人确实在一起交往了的消息。

后来她与许濯签订合约,将这件事告知给展吟的时候。

展吟就提出过质疑:“许濯这个人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苏怜雪那么喜欢他,而且苏怜雪不是一直和你不对付吗,你这要嫁给许濯,她可不得闹上天去啊。”

岑初语:“她和许濯什么时候分手的?”

展吟愣住:“她什么时候和许濯在一起过?”

“没有吗?”

“没有啊,你在想什么,就许濯那种眼高于天的人,怎么可能跟这些塑料千金谈恋爱。”

“可是他还长得挺帅的。”岑初语认真地评价。

展吟乐了:“你该不会是因为人家长得帅就同意合约婚姻了吧?”

岑初语递给她一个“有何不可”的眼神。

玩笑归玩笑,那好像是岑初语第一次意识到,作为合约夫妻,许濯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给了她足够的自由。

如果,那个时候她没说过那些话,就更好。

申城的盛夏闷热而难耐,岑初语和许濯完婚后一直分房睡,她不是个神经大条的人,许濯看似对她态度很差,但她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对她的些许喜欢。

那是一个雷雨夜,岑初语胃痛,许濯二话不说出去买药。

回来的时候,岑初语却将许濯买来的药拂开,滚落在了地毯上。

他对她的好,让她回忆起乔明宇。

而那个时候的她,最不想回忆的,就是乔明宇。

她冷冷看他:“你喜欢我吗?”

从小到大,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她不是不能感觉到。

许濯愣了愣:“什么?”

但都是假的,乔明宇也好,父亲也好,这世上没有人真正爱岑家大小姐表面之下的岑初语,她得到过什么,都会失去。

岑初语冷笑:“没必要。”

“你如果对感情有需求的话,我想我们还是离婚比较好。”

她扶着肚子站起身来,听见许濯在背后喊她。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如果。”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喜欢你,就这么让你不能接受吗?”

回答许濯的,是长久的静默。

许濯带着一点自嘲的,轻笑:“我也没比他差吧,岑初语。”

她听见他的声音逐渐变冷,变僵硬。

“不过你想多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不过是我那可笑的同情心发作了。”

他在雨夜里离了家,第二日就飞去了海外处理集团海外事务,在用行动告诉她,他对她的那些许悸动,他能悉数收回。

他的骄傲,不容践踏。

……

-

接下来的几天,岑初语与许濯照旧完美错开。

岑初语永远没有在清醒的时分,见到过许濯在卧室里。

西庭的君泽广场开业的那一天。

岑初语前一天就在展览会布置现场,她展出的作品不多,毕竟才从业几年,能拿得出手让她能称作珠宝设计的作品其实还不多。

这一日夜里,她没有回前海的公寓,而是领着工作时的两名员工在广场就近的酒店下榻。

第二日,几人早早赶去会场。

剪彩仪式上,岑初语意外看见了许濯。

她那时候忙着与一位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交流,会场太嘈杂,不断有议论声钻进她耳朵里。

“靠,一分钟,我要那个男人

的所有资料。”

“洗洗睡吧,啊,梦里啥都有,君泽的少东家许大少爷都不认识,还在这要资料呢。”

“我倒是想认识啊!许家不是一向很低调吗,我哪知道许家少爷长这样啊。”

“你知道了也没用,人家早就英年早婚了。”

“我靠,是谁!是谁走了狗屎运做了他的太太啊?”

“走了狗屎运”的岑初语本人,眉心跳了跳,微微侧头,看见了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一身灰色西装矜贵恣意又傲慢得看着剪彩仪式进行的许濯。

君泽旗下的商业广场不知有多少家,以许濯的身份,他根本不该会出席在这样的剪彩仪式上。

岑初语多看了几眼,就在她要收回视线的时候,许濯精准地感知到了落在他身上的岑初语的视线。

稍稍偏头,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谁也没能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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