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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四天了,阿克都没有和涂凰说话过。她的情绪依旧很低落,而卡卡最近觉得自己有些嗜睡,他总是一觉睡过去就没法自然醒,总被如姬捏耳朵拧胳膊地责骂。这天他依旧呼呼大睡,忽然听见巨大的轰隆声,和外面此起彼伏地惊叫声,他想醒却醒不过来,直到手臂再度传来剧痛,他终于醒了。“怎么了?”
“阿克,阿克,快起来,出大事了。”如姬喊,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恐惧和绝望。阿克头一次听见她这样失魂的声音,随着她冲出殿外,听见不时有人从身边尖叫着跑过,脚步凌乱。他捏了捏鼻子,感觉有些窒息感,难道鼻塞了?
“荧光闪烁!如姬大人?”涂凰喊,“大白天为什么这么暗?那天上完全笼罩北极星的乌云是什么?”
乌云?阿克看不见,对于一个瞎子来说,白天不懂夜的黑,晚上不懂昼的白。银狐这时跳进他怀里,呜呜地低声叫着,阿克揉了揉它的头,“别怕,阿银,该来的总归要来。”
“我们快去北极殿,大家都在往那里去。”如姬喊。人群太多太拥挤,银狐无法再带路了,阿克正不知所以时,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抓住,“你跟着我。”
哦,是涂凰的手啊。他跟着涂凰,不时被人流撞到,他们不停在喊着荧光闪烁。北极殿外,人声嘈杂,他被涂凰拉着立在人群外围。
“王上,王上,那是什么乌云,是不是有恶魔入侵了?”人群里不断地有人喊。
“安静!”太乙帝的声音喊,他用了扩音术,“观星族将有大事发生,然而我们还在一起,只要我们观星族的心紧密相连,就无所畏惧。拿出勇气来,各位伟大的预言师,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来自我们内心的恐惧和懦弱。”
“说得好,不肖子孙!”有个男人的声音忽然说,声音大的就好像从北极星每一个角落传来,不断地回响。包围住北极星的层层乌云里裂开条缝,一个巨大的金甲战神立在北极星外的虚空中,身躯高大地难以想象,简直就像是另一颗北极星那般大,他平视着北极星,巨大的手掌对着北极星一抓,刹那间山崩地裂,竟直接抓裂了北极星。地面裂开,喷出的岩浆融化雪山,又带来雪崩,观星城瞬间倒塌一半。
“那是——栾朔战神啊。”如姬惊恐地喊,“和雕像一模一样,您是栾朔战神,毕方真君的兄长,对不对?”
“不肖子孙还认得我,很好。”栾朔厉声喊,“阳晨杂种杀了我胞弟,大逆不道,我要拿你们观星族整个陪葬,以祭毕方!”
“战神大人!”太乙帝朝他拜倒,“请明鉴。阳晨并未杀死毕方真君,实在是因毕方真君的所作所为有辱战神大人您的名声,才出手教训了那么两下。纵然他有天大胆子也绝不敢妄杀天神。”
“还敢狡辩!毕方临死前向昆仑山发出毕方鸟带来信息,说‘阳晨杀我,求救’,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刍狗,杀我胞弟还敢推脱。今日就是观星族覆灭之时,让我的冥斗士将阳晨杂种和你们统统穿镣戴铐,带回昆仑山血祭我弟!”
乌云里忽然紫光滚滚,紫光直贯大地,一大片高大的冥斗士瞬间降落凡尘,足有两人来高,光圈绕体双臂振动,充满杀戮的压迫力。观星族乱作一团。
如姬喊:“果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等天神不尊不敬也罢,王上,哪怕是负隅顽抗也总好过束手待宰,没有选择了,战吧!”她率先拔出方天尺,娇叱一声,冲了上去,“吾言——火雨缤纷!”
然而,火雨并没有出现。“怎么会失败?”
她已修炼过无数次的预言术,原本成功概率高达十分之九,然而在冥斗士强大的压迫力面前,其概率竟大幅下降。她听见手里的方天尺的哀鸣。从冥斗士群里,跨出两个最为高大的天神,也是手提方天尺,却是仙气环绕。
“陆吾!”
“烛龙!”
“擒尔等鼠辈复命!”
陆吾与烛龙声如洪钟,率先冲进来,方天尺竟自带火杀预言术,每一次挥出都是百分百的成功,火,烧着了天际,烧灼了大地,烧死一片片的预言师。其他冥斗士紧随其后,犹如千军万马的气势。
如姬的心跌到谷底,强打精神。她、重阳、闪隆三个圣预言师和众多教官一起迎了上去。太乙帝望了望自己的手掌,“我以为我会寿终正寝,我以为我不用再战斗了。观星族,竟要葬送于我手中,呵。来吧,我族神器,经天纬地尺,先辈英灵请护佑我族诛灭邪神!”
一把光芒闪耀的尺子出现在他手中,他挥手一甩,漫天的冰与火砸进冥斗士里,然后风雨雷电,经天纬地尺加持的预言术概率大增。
到处都是预言术在乱飞,观星族大半已然成为火海和泽国,流血漂橹。阿克躲在乱石后,涂凰挥舞着红颜笛杀退冲杀过来的冥斗士,一把抓住阿克,且战且退。阿克摸到粘稠又温热的液体。
“你受伤了?”
“要叫您!”
“您受伤了?”
“不然你以为呢!”涂凰击倒一个冥斗士,脱力地跪在地上,拉着阿克的手一直在颤抖,“或许我早该听你的话离开北极星,呵,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血骨无锋术!”
她不停地甩出击杀咒,杀出一条血路,击杀咒对以修习预言术的冥斗士有奇效。然而与天神相抗,她累得气喘吁吁,天上包裹的乌云更令她呼吸艰难。“呵,瞎子,你在无阳界救过我,我今天还了你的人情。你自己逃命去吧,我管顾不了你了。”
“我哪里能逃得出去呢。”
“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预言术都没有?你不是河捷的学生吗?”
“我和河捷老师一样,都失去了预言能力了。”
“还真是雪上加霜,看来今天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不会,我们有阳晨。”阿克说,“阳晨是战无不胜的。”
如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冥斗士战将陆吾和烛龙面前就弱如孩童,发出的预言术全部落空无一生效,闪隆和重阳也一样如此,就好似有人扼住了他们的咽喉。她的盾轻而易举地被击碎,身体断线一般跌落在太乙帝身边。“王上——”她悲哀地惨然一笑,“观星族——要亡了吗?”
“精神,不会灭亡。”太乙帝说,他跨前一步,“让昆仑山看看观星族之力!吾言——锐锋喋血!”经天纬地尺发出灿烂光束,光束化为巨剑冲垮面前的冥斗士,沸腾着、咆哮着直刺陆吾,陆吾召唤盾牌,“锵”地一声挡住,然而由经天纬地尺加持的预言术已然生效,不刺穿陆吾誓不回还。陆吾的身体被推得接连后退,他的护盾咔嚓嚓出现裂痕。一旁正绞杀观星族的烛龙及时地闪烁到陆吾身边,同样撑起护盾,两大昆仑战将的合力防御,将巨剑坚不可摧地抵挡住。两股巨大的力量互相抵消,彼此僵持着。
预言术一旦生效,必须得到实现。如姬看到太乙帝身上的血管爆裂开,丝丝鲜血顺着他苍老的手臂流向经天纬地尺,令巨剑不灭,持续冲撞着陆吾和烛龙的护盾。他的身体颤抖着,须白的头发慢慢变得焦黑。何其惨烈!
“不要!王上!”如姬悲愤地喊,“您会石化的,请停手!求求您!”
太乙帝微微一笑,他身上的血流的更凶,大喝一声,巨剑冲得陆吾和烛龙不断后退,誓要穿透之。
虚空之上,一直注视战场的栾朔忽然撕开黑暗云层,“老不死的东西,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他的身体凭空消失,而后突然出现在陆吾和烛龙身边,手里提着暴雨梨花枪,对准巨剑刺入。巨剑的剑刃轰然劈碎,栾朔顺着那金光冲了过来,将巨剑彻底消灭,枪尖已然冲到了太乙帝面前。
“不!”如姬绝望地喊,她挡在太乙帝面前,迎着那不可一世的暴雨梨花枪,青丝飞舞,闭起眼眸。
“竖子敢耳!”陡然一声雷霆爆喝在天边乍响,一个人从空气里走出,将那暴雨梨花枪抓在手心。“栾朔,阳晨在此!”
如姬惊喜地泫然欲泣,希望重新在胸腔生起。可是……“王上!”她悲嘶一声。太乙帝的右手臂已经完全石化了。
栾朔收回暴雨梨花枪,“阳晨,你死期到了,为我胞弟偿命来!”
阳晨望了望他力竭重伤的恩师,扫了眼遍地尸体的水面,牙龈咬出血来,浑身的命力疯狂地旋转,北极星仿似活了一般,风雪响应他的愤怒,也仿佛都在怒吼,冰山融化成的遍地雪水化为水龙冲入他的武器——灰烬,“栾朔,我宰了你!”厉吼声中,阳晨推着灰烬砸向栾朔,只这一击,便将周围的冥斗士冲的七零八落。
栾朔轻巧地跃上高空,嘴边勾起冷笑:“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听说你是观星族历代唯一有命格的预言术,就让我栾朔看看,所谓的观星族旷古烁今的第一人究竟有多大神通。吾言——火杀!”
“吾言——火杀!”阳晨凌空和他对立着,同样发出预言术。他们身上同时出现火焰,又立即同时熄灭。
“吾言——牢狱之灾!”
“吾言——牢狱之灾!”
他们同时被禁锢,却又同时脱困。
“吾言——汝之将亡!”
“吾言——汝之将亡!”
两人的死亡预言术同时生效,他们的身体同时变得透明,然而很快又互相挣脱。
所有人都望着这强横绝世的两人在空中斗法,神仙打架小鬼避让,没有人胆敢靠近,他们看起来势均力敌,他们足足同时发出上百种预言术,每一次的预言术都一模一样互相效法,却又同时互相破解。
“哼。”栾朔轻蔑地捋起额前长发,“所谓观星族第一人,不过如此。”
“所谓战神,也不外如是!”
“愚蠢的凡人,你似乎还搞不清自己的处境,你是不是感觉自信心爆棚?听说你的命格号称十二开荒命格之最强,来,给你一个机会。”栾朔说,他咧嘴浅笑,竟张开双臂,狂妄如此。“来吧,杂种。”
藐视,嘲笑。阳晨的脸都已经扭曲,他的额头飞出金色圆球,毁灭性的力量充斥北极星。“毕方非我所杀,然而今天,我杀定你了。命格——灭世的回响!”
乌云翻滚,有黑色的太阳骤然出现,升起又落下,拖着长长的黑色尾焰,划破虚空,所过之处,燃起无数黑云,密密麻麻翻翻滚滚地弥漫全场。什么也看不见了,天地即阳晨,阳晨即天地,神即阳晨,阳晨即神。众人只听见一声轰然爆响,等到乌云退去,露出虚空中立着的两大宇宙级强者。
栾朔还是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英武的脸孔上,嘴角微微上翘。
阳晨,面如死灰,不敢置信地瞪着双眸,他的
手在颤,“这……这……”
“看清差距了吗?杂种。”栾朔说,“那么,死吧!”
阳晨呆呆地望着骤然突至的暴雨梨花枪,斗志竟一瞬间垮散,在栾朔的爆喝声中,直直地被打落,砸进大地。
“阳晨!”如姬哭着冲过去,被随后落下的栾朔一脚踢飞。栾朔望着浑身是血的阳晨,“愚蠢凡人妄与神抗,该死杂种杀我胞弟,我要把你的灵魂搅碎,叫世上再无阳晨!”他举起暴雨梨花枪,扎向阳晨的额头。
“且慢!”
三尖鼎挡在了暴雨梨花枪前。栾朔瞳孔一缩,望着面前高大威武宛如雄狮的男人。“你是何人,敢来阻我?”
“在下狮子座未来星——蚩天漠。”
“怎么,唤星族也来插手观星族内务?呵。”栾朔说,“尽管来好了,无论你有多少虾兵蟹将,我不介意让狮子座今日失去未来星。”
“战神言重了。”蚩天漠收起三尖鼎,“蚩天漠有自知之明,不是战神一合之敌。之所以斗胆来阻战神,不过是想做个和事佬,为双方解开误会。”
“何来误会?”
“蚩天漠自来到观星族,一直隐在暗处。阳晨确曾重伤毕方,然而却绝没有伤到能令毕方送命的地步。毕方之死,必然另有缘由。”
“呵,那凶手是谁?”
“这还需要调查。”
“也就是没有喽?那凶手必是阳晨无疑了!”栾朔吼着,重新提起暴雨梨花枪,“滚开,阳晨必须死!我已给了狮子座面子,再敢阻拦,休怪我让狮子座绝了未来星!”
“战神不可!”蚩天漠张开双臂,“你不能杀阳晨。我们共同的敌人乃是血元帅,现在他正隐藏在观星族某个地方耻笑我们的自相残杀,阳晨是对付血元帅不可或缺的助力。”
“什么狗屁血元帅,与我何干,滚!”
“战神,我蚩天漠以狮子座名誉发誓,阳晨与毕方之死固然有关,却绝非凶手。我怀疑杀死毕方的,极有可能是血元帅的阴谋诡计。”
“够了!”暴雨梨花枪抵住蚩天漠咽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血元帅血元帅地喊,不要以为你是狮子座未来星我就不敢杀你,十二宫虽然得紫微宫庇护,然我昆仑山同样是女神圣地。我若要杀你,雅典娜女神也不会说个不字!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即取你狗命!”
“战神大人若不信蚩天漠之言,那再加上我逐笑儿呢?”
逐笑儿拨开人群,轻巧地立在蚩天漠面前,玉面如花。
栾朔盯着她,“今天可真是杂碎云集。你又是哪个杂碎?”
“我是射手座未来星逐笑儿。”
栾朔皱着眉,“怪哉,两个未来星齐聚观星族,这倒是稀罕了。但我不管你们来几个未来星,结局都不会改变,阳晨必死!”
逐笑儿说:“战神若要杀阳晨,我们自然拦不住,可是亲者痛仇者快,若是血元帅此时正在暗地里嘲笑战神中了他的借刀杀人之计,战神难道心里甘心?”
“呵,你也说什么血元帅,那个狗屁血元帅又是哪个杂碎?”
逐笑儿:“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们指的是谁?”
“十二宫、观星族、血星族、唤星族、末日织亡族、紫微宫、昆仑山,以及其他所有人,七大洲际的所有生灵,血元帅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敌人。”
“哈哈哈哈——这个冷笑话真够冷的。”栾朔笑得直摆头,“把他说得天上没有地上绝无的,这不过是你们莫须有出的一个名字罢了,妄图欺骗我让我饶了阳晨狗命。我——不——答——应!”巨大的力量席卷而出,冲向阳晨。
“战神请三思!”蚩天漠喊,“若不揪出血元帅,不仅是我和笑儿要死,连战神你也难逃他的魔掌。”
“你说我会死在他手里?你说他能杀死我堂堂昆仑山战神?”栾朔忽然掐住蚩天漠的喉咙,“信口开河也要有个限度,你再敢亵渎天神我就马上扭断你的脖子!”
“怎么,你怕了吗?”蚩天漠忍着森冷寒意,“你怕血元帅?”
“我怕?呵,好!”栾朔随手一甩,甩得蚩天漠砸进大殿里,栾朔冷酷地傲视着蚩天漠和逐笑儿,“好,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就去把那个劳什子血元帅找出来,我会当着你们的面把他撕成碎片。”
逐笑儿松口气,“我们需要时间来找。”
“要多久?”
“七个月之内,我们必将揪出血元帅。”
“七个月?你当本战神闲得慌?蚀骨夺魂钟!”一只巨大的透明神钟从天而上,罩住阳晨,阳晨“啊”地弓起身体抽搐着,钟里一阵阵噼噼啪啪的红色闪电,阳晨的灵魂发出凄厉嚎叫,那嚎叫声却穿不透神钟。栾朔睥睨着逐笑儿,“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内若找不出那杂碎,阳晨就将被蚀骨夺魂钟化为一滩血水。抓紧时间吧,未来星,阳晨或许一个月都撑不住呢,他的骨肉和灵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消融,哼。带我去毕方的住处,我会住在这里,等着你们带血元帅来受死。”
涂凰低首垂眉,眼眸深深埋入如云秀发里。
“不愧是昆仑山的战神啊,连阳晨都败了。”阿克砸着嘴,说,“那个血元帅到底是什么来路,好像所有人都忌惮他呢,您知道吗,凰老师?凰老师?”
“我——累了,我想休息了。”涂凰说。
北极星的洪水已然淹没了大半北极星,观星族的预言师们花了一天时间才将漫漫洪水疏导冻结,但各处宫殿已经损坏地一片狼藉。阿克手忙脚乱地帮着如姬收拾她的宫殿,累得汗流浃背,隐隐地听见如姬的啜泣声。
“如姬大人?”
“阿克,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这般弱小,我原以为五大圣预言师已经是黄道翘楚了,现在才发现,与天神相比,我们果真就是蝼蚁般渺小。”
“您已经很强了,是我们这些弟子拖了后腿,尤其是我这个瞎子。”
“你不懂。我们长久以来一直仰仗阳晨,以为只要有阳晨在,观星族就屹立不倒,可是现在天神一来,便连阳晨都败了。若我们能再强大一点,也不至于让阳晨要独自抗敌,我们是他的累赘,他每天都在忍受蚀骨夺魂的痛苦,我们却只能束手无策,我们对不起他,对不起王上,对不起观星族的历代英灵,我——呜呜呜——”
如姬整整一夜都在哭泣,而涂凰把自己锁在屋里谁也不见。没有了太乙帝和阳晨的领导,观星族俨然就是一盘散沙了。阿克独自站在红樱温泉边,樱花树叶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他的手伸进同样静悄悄的水面。
“阿银,我的眼睛好痛,我们该怎么办?”
银狐忽然跳进温泉,手掌上传来波浪的轻微碰撞声,搅皱一池春水。阿克嘴角含笑,“回去吧,阿银,接下来有的罪受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呵,这不是阿克吗?”忽然有声音说。
“血迪子?”
“是我。”血迪子说,“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夜间散步,明天还不知道栾朔会怎么对付我们这些蝼蚁,你倒是心宽啊。”
“我又能怎么样呢?”阿克说,“我只是个瞎子。”
“说得对,你只是个瞎子,生或者死于你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但我不一样,我会用我的方法杀死栾朔。不要怀疑我的话,我之所以把这份决心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力量崛起的第一个见证者。”
“连阳晨都败了,你认为你能强过阳晨?”
“瞎子终究是瞎子,你所看不见的迷雾于我而言却是一片明朗。栾朔必死于北极星,死于我血迪子之手。”血迪子昂首离开。他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令阿克莫名其妙。
第二天,栾朔下令所有高深的预言师都集结在了北极殿里。宽广的北极殿头一次容纳这可翻天覆地的力量。阿克和其他低级的学徒站在北极殿外,看不见里面的盛况。
“真好奇栾朔会用何种办法找出血元帅来。”边上有学徒说,他们在窃窃私语。
“我最好奇那个血元帅是何方神圣,两个未来星似乎非常忌惮他。”
“我听说过血元帅,据说他原名叫卡卡,是从前的双子座人,手下集结了一大帮恐怖魔头,占据死影星。可是听说他死了,难不成又会复活?”
“谁知道呢。等下,我有个办法。”那个学徒说。阿克听得不明所以,然后就听见周围的人惊呼声,他们围拢在一起,“嘿,你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能看到北极殿了,快看,他们好像要启用织天图了。”
阿克感觉有个人手搭在他肩上。
“嘘,瞎子,想不想看看里面的情景?”竟然是血迪子的声音,他没有被征召吗?
“我是个瞎子,怎么看?”
“呵,简单至极。”
阿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然后脑海里突然就涌出了北极殿里的画面。他吃了一惊,血迪子神秘地可怕。
他看见太乙帝已经被石化的右手依然还未复原,看起来更加苍老虚弱,他的左手按绵长的织天图上,织天图闪着璀璨的光。五大圣预言师都立在太乙帝身后,连早已失去预言能力的河捷老师都被征召了。
栾朔傲慢地盯着织天图里的情景,“看着吧,凡人们,以我栾朔之力,叫那血元帅无所遁形,区区迷雾就算掩盖得了他自己的星座运势,也挡不住我的手段。太乙,启动织天图!”
太乙帝被如姬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左手释放出预言术,织天图受到催动,飞快地显现出黄道万千世界,无数的人影在织天图上变幻,忽然间,人影不再变幻了,有一个清晰的影像漂浮在织天图上。阿克仔细地盯着那人影,那是一个闭着眼睛有些瘦弱的男人,紫色的上衣和下裤,手提着一把火焰闪闪的光剑,看起来泯然众人,但是当看见他的脸时,立即就让人过目不忘,那是一张坚毅地甚至傲慢的脸。他飘在虚空里,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有一片漆黑,他的头顶黑压压的茫茫乌云,像迷雾一样围在他身边。
“这就是血元帅卡卡?真弱。”栾朔嘲笑地说,“看我破了他的迷雾!”他身上缭绕起如云仙气,涌向织天图,冲向血元帅的迷雾。白色仙气和黑色迷雾互相冲撞,发出激烈闪电,那闪电甚至穿过织天图,直达北极殿,闪的众预言师齐齐后退。
“给我破!”栾朔激烈地吼着,他的仙气更加爆涌,织天图摇曳着,但是那血元帅的迷雾更加层层蔓延,任凭栾朔如何用力,始终穿不透他头顶的黑压压乌云。过度相击的两份力量来了一次最猛烈的冲撞,一束乌云忽然从幻象化的虚空里一瞬间溢出织天图,扑
向太乙帝。太乙帝扑地吐出一口鲜血,难以为继地软倒。
“不许让织天图停止运转!”栾朔扫过观星族众人。如姬、闪隆、逡巡和重阳齐齐释放预言师顶替太乙帝的位置,织天图摇晃地更加猛烈。栾朔额头竟沁出汗珠。
逐笑儿站在一边,瞪大双眸,她手心里全是汗水,迷茫间,手掌被蚩天漠握住。
“镇定些,笑儿。”
“蚩天漠,那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吗?能遮蔽自己的星座运势,连昆仑山战神和一众观星族合力都无法打破他的迷雾,我一定是在做噩梦了。”
“我们一定会在他复活前揪出他来,我发誓!”
栾朔身上的仙气已经浓烈到化不开,他额头的汗珠滚滚而落,然而血元帅头顶的乌云越发浓烈。“该死的杂碎!”栾朔怒吼一声,陡然变化成一只巨大的青鸾,灼热的气浪烧得北极殿成了一片火海,青鸾继而化为一束流光冲进织天图里,灿烂的白光瞬间盖过血元帅的头顶,那乌云慢慢被拨开,快了,快了,血元帅的迷雾马上就要破裂了……
忽然织天图晃荡一声,从两侧翻卷,而后啪的一声合拢在一起,血元帅的影像消失,栾朔被迫退出了织天图,怒吼着喊:“怎么回事?”
如姬蹲在地上气喘吁吁,“不行,只有我们王上才能自如操纵织天图,没有王上,织天图无法自如运转,承受不了你的搜寻之力。”
“可恶,功亏一篑。”栾朔恼怒地一脚踢翻如姬,瞪着太乙帝:“没用的废物,哼。”他望着血元帅刚才立着的地方,“有点意思,这个血元帅合我胃口,我一定会揪出他来。”
阿克看得目瞪口呆,血迪子这时收回了手,北极殿里的影像消失了。
“瞎子,感想如何?”血迪子问。
“这血元帅,也太强了些。”
“所以说你是个瞎子。血元帅的力量并不见得有多强,不过他似乎用了某种手段遮蔽了自己的星座运势,而且这种手段极其诡秘,若是不知道他所用的方法是什么,哪怕是西王母亲自搜寻织天图,只怕也是徒劳无功。”
“呃,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不学无术用来形容你和北极殿里那些家伙再合适不过了。相比之下,那个一直在偷窥的女人可要聪明地多了。”
那个女人?阿克看不见,不知道他所指的是谁。他回到如姬殿,觉得冷冷清清,如姬大人还未回来,脑子里不由又想起北极殿所见的情景。“阿银,你说,倘若织天图没有收拢,栾朔是否真能找出血元帅的所在?”
银狐只是疲倦地呜呜叫了两声。
“你啊,也是不学无术啊。”
阿克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人在抽他的脸。
“阿克,快醒醒!”
“嗯?如姬大人?怎么了?”
“出大事了,陆吾被杀了!”
阿克心里翟然一惊,陆吾,那个冥斗士战将,栾朔的左膀右臂,能轻易抗衡五大圣预言师联手攻击的顶尖神明,被杀了?
明焰殿外挤得水泄不通,栾朔正在大发雷霆,阿克和如姬赶到时,正听见明焰殿轰然倒塌的声音。阿克挤不进去,无所谓了,反正他是个瞎子,只能远远地听着,听见栾朔狂暴的吼声:“卡卡杂碎,若不杀你,我栾朔誓不为神!蚩天漠,我不管你用何种办法,七天之内,找不出卡卡来,观星族便是凶手,我要让观星族全体陪葬!”
栾朔带着陆吾的尸体离开了。蚩天漠愤怒地一拳杂碎大地。如姬挤开人群,“蚩天漠,怎么样了?”
“我检查了陆吾的伤口,浑身上下骨骼尽碎,死于血骨无锋术。”
“那说明凶手不是观星族,观星族从不用击杀咒。这地上的标记是什么?”
“红色带血滴的旗帜,这是血元帅标记,只有血元帅和他的血卫士们才会用这种标记。陆吾全身并没有其他伤口,他是被血骨无锋术一击杀死的。”
如姬倒吸一口凉气,“一击杀死冥斗士?这——有人能办到这种事?”
“有,血元帅可以,他手下的魍魉、影泣也可以。但是自从血元帅在死影星战死后,魍魉和影泣就随着死影星一起消失地无影无踪,任凭如何找寻都不见踪迹,偌大一颗星球凭空不见了,所以凶手应该不是魍魉和影泣。”
“那——是血元帅?”
“血元帅卡卡自从师从猎户座的妃妃之后,一直都只使用血骨无锋术这一种击杀咒,从不用其他。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血元帅。”
“可他还死着呢!”
“我脑子很乱,我想不通他是怎么办到的。看来我有必要和笑儿再把北极星仔细搜索一番。如姬,观星族现在非常危险,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阿克忽然闻见一阵香味,是女人的体香,很熟悉。凰老师也来了吗?可是那香气很快就又消失了。阿克返回如姬殿,凰老师的住所里空空如也。
一连五天,蚩天漠都没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阿克明显感觉到观星族突然就变得死气沉沉人人自危,就好像一只隐身的恶魔正在窥伺着北极星,危险又无法击败。
第六天时,蚩天漠回来了,他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北极殿外。阿克听见魔犬的低吼声,那声音似曾相识,他突然想起来,那是死神座下的宠物——追魂。一想起被追魂扑倒的情景,他就不寒而栗。
栾朔端坐在最高处,冷眼旁观杀气十足。
蚩天漠说:“今天找诸位来,是为了确定一件事——血元帅是否借尸还魂附身在了你们某一位的身上。追魂是死神座下司魂使者,但凡是魂魄缺失之人都逃不过他的追捕。你们每一位都需要接受追魂的搜索,放心,它不会伤害你们。”
追魂的吼叫自然带有足够的震慑力,观星族轮流上前,一个个被追魂扑倒,它恐怖的低吼声响在耳边,就好似一曲丧钟音。阿克听见许多的师姐师妹们在被追魂扑倒时的哭喊声,她们会好几天都做噩梦,在噩梦里都依然会恐惧地尖叫。
轮到阿克时,他深吸口气,压下恐惧,银狐从怀里跳落躲在一旁。他走上前,闻见浓郁的死亡气息和追魂呼出的恶臭味,他的身体被巨大的爪子拍倒,躺在地上,能感觉到追魂尖利的牙齿顶在皮肤上。他一阵恶寒,心缩成一团,尽管早已在红樱温泉边经历过一次,仍然不可遏制地颤抖。
追魂呼出的臭味熏得他想呕吐,一会儿,低吼声变得微弱,死亡的味道也变淡了,阿克松了口气,站起身立在一旁,银狐重新跳进怀里,他抚摸着银狐的头:“别怕。”
一阵香风吹过,是熟悉的体香味,轮到涂凰老师了。追魂的低吼此起彼伏,但是涂凰竟忍住了没有尖叫,她全程安静地可怕。直到追魂松开她后,她并没有依序站在阿克身边,而是径自离开。
“她就是我胞弟喜欢的那个女人?”一直冷冷旁观的栾朔忽然说。
蚩天漠说:“是她,她叫……涂凰,是观星族的教官。”
栾朔便没有再说话。阿克抚摸着银狐,嘴边露出浅浅笑容。
追魂失败了,观星族上万名预言师,它花了一天时间也没能从中找出血元帅的灵魂附体。阿克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圈回到如姬殿时,听见蚩天漠的声音在殿内说:“看来我想错了,血元帅没有借尸还魂附身在观星族身上。”
“该死的卡卡,为何偏偏选在我北极星复活!”如姬恼恨地说,“他就是个恶魔。”
“我有一种感觉,蚩天漠,女人的第六感。”逐笑儿吞吞吐吐地说,“我感觉,血元帅在玩弄我们,他选在观星族复活,一定是因为观星族有他需要的东西,现在他滋生出的事端,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以让我们察觉不到他的真正目的。”
“我并不这么认为。”逡巡说,“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现身,甚至于他是否真的在北极星都要打一个问号,他或许其实并不存在呢?一切都是我们捕风捉影的臆想呢?不,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他并没有做任何事啊。蚩天漠,你难道真的能百分百确定他就一定在北极星吗?”
“这——我不知道。或许我们需要逆向思考。”蚩天漠抚着前额,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平静,“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看似最无害的人恰恰可能是最危险的。我们想想看,观星族里哪一个是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
“观星族的预言师时常入世遍布黄道各处,在北极星的也数以万计,最无害的一时还真想不起——”如姬说着,她忽然一怔,眼眸急转,“不,不会是他,一定不是。”
蚩天漠和逐笑儿对望一眼,“如姬,你想到了谁?”
“他,他不会是血元帅的,一定不会。”
“你到底想到了谁?说出来。”
如姬迟疑一下,指了指她的双眼。
“眼睛……难道是……”逐笑儿惊讶地说,“阿克?”
“不,不会是阿克的。”闪隆立即挥袖,说:“我们五圣预言师看着他在北极星长大,他虽然没有预言天赋,但却是如假包换的观星族,他之所以会失去双眼,也是为了救河捷,他绝对不可能是血元帅。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绝不相信。”
“我也不信!”重阳和逡巡附和说。
蚩天漠托着下颌,若有所思,“眼睛……他的眼睛是怎么伤的?”
如姬抿着嘴,扭头拒绝回答。“是为了救河捷。”重阳说,“河捷是我们五兄妹中预言术最为强大的,也正是因此,他时常能看见诸多我们看不见的未来,然而他经常参不透破解的方法,在现实和未来的迷惘间他开始被预言术反噬,且反噬地越来越频繁。大约二个多月前,他看到一层迷雾笼罩北极星,那迷雾象征的是死亡和毁灭。他拼尽全力想要看清预言背后的真相,但是他再一次被反噬,而这一次是万劫不复。他被预言术吞噬,灵魂被啃咬,在即将身形俱灭时,阿克及时地把他拉了回来,但是反噬的预言术击中了阿克。阿克——死了。”
“死了?”
“是,死了,我们四圣预言师亲手安葬了他。但是河捷非常痛苦,为了复活阿克,他铤而走险用了禁忌的暗黑预言术,以阿克的眼睛为代价复活了他。而河捷自身也从此被预言术抛弃,失去了预言能力。这一切,我们四圣预言师都是亲眼见证,阿克的眼睛绝对和血元帅无关。”
“眼睛……血元帅的眼睛……本质是紫色的。”蚩天漠沉思良久,“不,时间发生在两个多月前,和血元帅战死的时间正好吻合,阿克依然有嫌疑。或许我们该去找一下河捷询问详情了。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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