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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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只知道我去了北京，而小雅继续留在了苏州，后来的两年多时间里，我给她写过信，但是她从来没有回过。到了98年2月，我放寒假回到上海时，再给她打电话，发现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我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样的想法，但是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来找我，我相信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后来我交了一个女朋友，我经常牵着她的手，在未名湖的岸边，静静地散步，看落阳夕照，看轻风拂柳，水面上波光粼粼，一片宁静。她很享受这个感觉，而我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在心里默念：小雅，我帮你实现你的梦想了！

我再次见到小雅的时候，已经是1999年的10月底了，她告诉我：她已经拿到了名古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下个月5号，她二十岁生日那天，她将踏上由上海飞往东京的航班。

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莞尔一笑：这得谢谢你当初的提醒。

十二、

刘嘉明有点儿越来越看不懂自己养的这个小女人了。

当初小雅跟她提出要去苏大听课的时候，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觉得这丫头附庸风雅，大概是想多读点书，增加自身魅力，毕竟男人还是喜欢女孩子有点文化的，刘嘉明甚至把小雅的这个想法看成是为了取悦自己而玩的小把戏。

可是后来他彻底否定了这个看法，首先，无数迹象表明，小雅对于取悦自己毫无兴趣，包括之前的两段对话，这个丫头把给他当二奶这件事，完全看成是一份工作，但必须承认的是，小雅工作态度是非常认真的，包括给他做饭，帮他按摩，陪他逛街、看电影，甚至包括和他上床，因为后来刘嘉明生意越来越忙，体力也不行了，很多时候就是小雅尽心尽力地伺候他，以让他满意作为唯一的目标。越是这样，刘嘉明就越是心里明白，小雅的确对他没有动感情，她只是在工作。

其次就是他发现小雅还真是学得特别认真，虽然是个没学籍的旁听生，但是无论风吹雨打，每天早上8点去上课，下午再在图书馆泡一下午，基本雷打不动，一年下来，居然还记了三本厚厚的笔记，看起来还真不是做做样子。

刘嘉明做生意的朋友很多，养二奶的也不少，有时候大家会在一起聊女人，别人养的女人不是喜欢每天逛街买衣服、包包、首饰，就是成天去做美容，弄头发，稍微年长一点的就爱赌，不管玩牌还是打麻将，一输就是千儿八百，回来再恬着脸，撒着娇找男人要，基本上没个干正经事儿的。他有时也奇怪，问他们那些朋友：你们找的女人怎么都这样子啊？

人家翻翻眼睛：金丝雀嘛，你还指望她们怎么样？当博士？工程师？她们要有这本事还用你养着吗？不就是什么也不会，又想过好日子吗！

刘嘉明更觉得小雅相当地与众不同了。

有一次他忍不住跟一个生意场上的老大哥，也是在苏州养了好几个女人的老板提了一下小雅的情况，那个老板是香港人，矮矮胖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听完之后眯着眼看了他半天，拍拍他的肩膀：老弟，我跟你讲，这个女孩子啊，不是小金鱼呢！

刘嘉明说：什么意思啊？

这位老板指着边上几个女人，说：你看这些女人，都是小金鱼，只要你有个好点的鱼缸，每天喂一点鱼虫，她们会在这个鱼缸里待到死，跑不了的！

那小雅呢？刘嘉明问。

胖老板笑得眯起了眼睛：那个小姑娘是金麟，金麟是什么你懂吗？

刘嘉明摇摇头，他的确没读过什么书。

胖老板说：金麟就是龙的前身啦，不会在鱼缸里待一辈子的，只要时机到了，风云一起，就要变成龙，飞上天啦！

刘嘉明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一年下来，他不止一次地察觉到小雅柔弱的身子里隐藏着的那股坚定的信念的力量，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

那是不是就拦不住了？

胖老板很奇怪，说：拦？为什么要拦，龙要飞上天你能拦得住？老弟你好命，有这么个小姑娘现在陪着你，是你的福气啊，我要是你，不仅不会拦，到她要飞的时候我还会推她一把呢！

刘嘉明沉默了。

他没想到这位大哥竟然会对小雅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给予这么高的评价，大概也正是因为她太与众不同了吧。其实小雅上学的时候并不是班里学习最用功的，时不时也偷个懒，抄个作业什么的，中考虽然考得不错，可是毕竟只是过了重点线8分，差着最高的还有好几十分呢，如果就这么顺顺当当上高中，考大学，可能也就只是一个比较用功的大学生，这种学生各个学校里都有，有那么好奇怪吗？难道他们还都能变成龙吗？

但是刘嘉明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小雅之前是一个小姐，现在则是他养的女人,从她离家出走到现在，她再也没有真正拥有过学生这个身份。一个学生，学习是第一任务，无论怎么刻苦、努力，都是天经地义的，都是分内的事情，要不怎么对得起父母期盼，老师教诲？可是小雅，没有人逼她去做这些，她不去上课没人会批评她，她不泡图书馆，泡在美容院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她还不满18岁，自已已经有30万了，买什么都可以，可是她没有这样，依然背着个书包，甚至都不再穿之前在天宝夜总会做小姐的时候买的那些高档而艳丽的衣服，只是把自己打扮成学生模样，每天开开心心地去教室和图书馆，享受属于她的快乐时光。

这才是小雅身上最可贵的地方，她这么做，不需要父母的鞭策和督促，不需要老师的教诲和训导，甚至都不需要把拿到毕业证书，以后好找工作作为目标，纯粹是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

这种梦想的力量，往往才是最强大的，而拥有这种梦想的人，则正如那胖老板所言，金麟绝非池中物，总有化身苍龙，飞上云霄的那一天。

但是小雅目前还只能在这两室一厅的金鱼缸里窝着，因为风云还未起。

风云还未起，风波却已至。

暑假过后，新生开始入学了，小雅看着秋风渐起，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赵磊此番赴京求学，能有个远大前程，一边继续着她旁听生的身份，在苏大上着课。但是前些天与赵磊相见的那一面，赵磊有两句话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是否需要弄一张高中毕业的文凭？参加高考？赵磊的话有道理，既然要上学，总得走条正经路啊！现在她中文系的课听得差不多了，英语也自学了一些，由于李子期的原因，她也去听了一些法律系的课，不过说老实话，兴趣不大。

但是有一次她经过艺术学院的教室，听教授在绘声绘色得讲述广告的设计理念和创意，那些新颖的想法一下子吸引住了她。

小雅发现那是她特别喜欢的内容，97年的下半年，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着这个专业的学生一起上课，在这些课上，她感觉自己压抑了很久的灵感，激情，还有感觉得到了充分的释放，随着自己越来越投入，她不满足于只做一名坐在角落听课的旁听生，也开始举手回答一些问题，或者和那些正式的大学生一样，课后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等收作业的时候一起交上去。

这样一段时间下来，这个系的学生开始慢慢熟悉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她胸前别着旁听生的听课证，看起来要比大伙儿小上一两岁，但是上课特别积极，回答老师的提问也很到位，大眼睛总是忽闪忽闪的，跳动着智慧和灵感的光芒。

这个专业的课有的老师是讲师，有的是教授，但是有一门叫做工业产品设计的课是艺术学院的副院长亲自执教，这是一个清瘦的，蓄着花白胡子的老头儿，讲课深入浅出，风趣幽默，小雅特别喜欢听他讲课。快结课时，老头儿布置了一个作业：挑选美国大工业时代一两件有代表性的产品进行设计方面的剖析和点评。

老头儿敲敲桌子：这门课没有期末考试，你们能拿多少分，就看这篇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说完捋捋胡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