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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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递过香烟的手又悻悻地缩了回去，咕哝了一句：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不抽烟？真是奇怪！

女孩子的漂亮跟抽烟有关系吗？这是什么混帐逻辑？小雅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在日本呆的时间太长给呆傻了？于是问：你来日本几年了？

他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小雅问：你哪一年来的日本？

这家伙把烟一扔，嘿嘿一笑：昭和五十一年。

小雅不太记得清日本的历法，就不耐烦地说：你说公历行不行，别什么昭和啊平成的，我记不住。

他说：1976年5月18日来的，哈哈。

小雅疑惑地问：怎么，你出生在日本吗？

这位仁兄扶扶眼镜，问了小雅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一个日本人不出生在日本，你觉得他应该出生在哪里呢？

小雅愣住了，这家伙中文说得太好了，她一点都没听出来，还以为是中国人呢，搞半天原来是小鬼子，于是她很吃惊地问了一句：那你怎么会说中文呢？

小鬼子继续反问：那你怎么会说日语呢？

小雅彻底无语，这家伙搞得她心情很不爽，还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开车回去的路上，他时不时就往这边瞟两眼，因为车里有空调，小雅觉得有点热，就把外套脱了，结果这位仁兄的眼神过一会儿就往她胸上扫一圈，扫得小雅极其不自然，只好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这家伙看见小雅有戒心，就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地开车了，也不再臭贫什么，只是很大大咧咧地说：我叫片山清志朗，以后叫我阿朗好了。

小雅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片山先生。

叫你阿朗？你怎么不说叫你老公呢？美死你啊！这个猥亵的家伙。

这就是小雅跟她未来老公的初次见面，与她前几个男人刚见面时留下的美好印象相比，这个片山留给她的第一印象绝对糟糕透顶，如果此时有个未卜先知的人告诉她这个上来就给她打分，又给她烟抽，她不抽还觉得奇怪的家伙就是她以后的老公，她一定会马上买机票掉头飞回上海。而抽烟这件事也成了小雅日后的一个把柄，因为小雅后来也开始抽烟了，一度因为忙还抽得很多，总咳嗽，片山就不让她抽，她把眉毛一挑：

当初是谁要给我烟抽的？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抽烟真奇怪？

片山只好苦笑着说：那时候哪里想得到你会跟我结婚啊？早知道那时候就不给你烟抽了，给个棒棒糖让你含着多好。

小雅后来说：仔细想想，赵磊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也一般，毕竟那会儿太小，赵磊在初三毕业典礼那天的举动有点儿把她惊着了，李子期和刘嘉明没有什么第一印象，因为当时自己的身份，只要不是太讨厌的客人都得笑脸相迎，第一印象最好的，其实就是江永川。

但恰恰就是这个片山清志朗，在和她相识、相知了之后，带给她的那种感觉，几乎就和江永川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她也常常感概：第一印象差别如此悬殊的两个人，为何最后却有相同的感觉？真是天意弄人，还好自己没有错过。

自从离家出走以来，小雅无奈地错过了赵磊，错过了李子期，错过了刘嘉明，也错过了正常的学生生活，错过了她的北大梦，但是，她有了自己的积蓄，有了房子，又来到了日本，即将进入名古屋大学，还遇到了片山清志朗，一个能伴她相濡以沫走完这一生的男人。

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过如此。

但是和片山相濡以沫，携手白头那得是以后的事儿了，现在的小雅只想赶紧到达目的地，好甩掉这个家伙，看他那贱样子，一边开车，放着迪曲，还摇头晃脑的，就不怕把车开到沟里去。这个小车不是一般的小，后排全部放倒以后才勉强塞进小雅那三个大箱子，要不小雅才不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那家伙抽风，早躲后排去了。

一路上看到很多这样的小车，和刘嘉明的奔驰500比起来，这种车就像是玩具，但是偏偏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日本，街上跑的大多是这种没屁股的小鸡蛋，可见富裕和文明的表现形式有时是不一样的。小雅第一眼看到片山那车的时候就感觉像个鸡蛋，再看看片山那张宝里宝气的肉乎乎的脸，她不由得想到一个好词来形容片山开这个车是个啥状况。

不是刚出了一部电影叫谍中谍么？这家伙开这车，我看可以叫蛋中蛋。

小雅想到这里，本来板着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片山以为是自己放的歌让小雅很开心，于是又调大了音量，更加投入地摇头晃脑。

终于到了名古屋大学东山校区的门口，小雅看到有个胖乎乎的人站在那里。

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这个胖胖的老头儿撑着把雨伞，拉开车门招呼小雅下车。小雅心想：这一定是王教授了。

打过招呼之后，王教授让片山把车开到小雅宿舍楼下，先帮她搬行李上楼，然后俩人慢慢地向校内走去。

冯院长说王教授跟他脾气相似，志趣相投，但是体型上差别却是十万八千里，冯院长是个精干的老头儿，还留着一缕山羊胡，这个王教授估计体重顶得上冯院长两个，头上谢顶很严重，都谈不上地方包围中央，整个儿一全军覆没的样子。下巴上却是光光的啥也没有，这让小雅想起她初中看过的那本漫画《灌篮高手》，活脱脱一个安西老爹的模样。但是冲他那个慈祥劲儿来说呢，也有点儿像老朱。

王教授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情况。

名古屋大学是以医科最为著名，几任校长都是医学部总长出身，然后还有文科，理科经济科和工科比较好。小雅要学的这个广告和室内设计这个专业是工科新开的专业，到时候还要学很多机械、建筑学方面的知识，毕业之后可以从事一些机械、建筑、内室装修等行业具有研发性质的工作，或者市场的营销什么的也行。

小雅吐吐舌头：我数理化差不多都丢给老师了，怎么办？

王教授说：那就再恶补半年吧，呵呵，一年半能把日语学成这样，高中那点儿数理化，你拿下没问题的，而且这边的入学考试比高考简单多了。

小雅想想也是，来这儿不就是学习的吗，学呗，怕啥？

王教授又说：国际学生宿舍是两人一间，都是留学生住，你习惯吗？

小雅说：我初中就住校了，没问题。

她忽然想到片山，就问王教授：您派来接我的那个人，是这里的学生吗？

王教授说：是啊，他是这个学校外语系学中文的，今年大四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不过他可能还要在名大接着读硕士。

一听说他快毕业了，小雅很开心，又听王教授说片山还要留校读硕士，她心想，这家伙还得阴魂不散好几年啊，真烦。她想给这小子上上眼药：王教授，他说他本来不打算去接我的，是听您说一个女孩儿过来，才肯去机场接的是吗？

王教授哈哈大笑：没有啦，他肯定跟你开玩笑了，这小子就爱开玩笑。我没跟他说来的是什么人，但是你这个名字估计也不会有几个男孩子叫吧？片山是个特别热心的孩子，因为是学中文的嘛，所以跟我们几个中国的老师关系也特别好，他家在大阪，逢年过节总会给我们送礼物，平时让他办个啥事也也还蛮热心的。

老头儿顿了顿：就是有时候喜欢瞎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他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来是改不了了。你跟他多接触接触就好了，他人挺好的。

小雅心说：我呸，还跟他多接触接触？过了今晚，他在我眼里就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