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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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4月，小雅怀揣着毕业证书走出了名古屋大学的校门，王教授已经知道了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将会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可爱小子的未婚妻，不禁喜笑颜开，一边连声说恭喜，一边还说，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老冯了，他也特别高兴！

老冯？小雅有点犯迷糊，突然猛地想起来，正是那个花白胡子的瘦老头，建议她来日本的那个苏大艺术学院的副院长，她连忙问：是吗，那他还说什么了没有？

王教授想了想，说：哎，他还真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小雅问：什么话？

王教授说：他叫你不要回头，永远向前看。

小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更理解冯院长的苦心，她永远也忘不了6年多以前的那个新年晚会上，发生在苏大礼堂的那一幕，由于那个疯子的丑恶行径，她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扒了个精光，曾经不堪的过去再也无从遮掩，那时她的未来，一片愁云惨雾。

而知晓这一切的冯院长，恰好就在那时，为她指了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而通过她的努力，到了在名古屋大学毕业的这一天，25岁的吴小雅，真正地跟那个离家出走，做过清洁工，坐*台小姐，还有二*奶的女孩说再见了。

她忍不住给冯院长打了个电话，抽抽嗒嗒地跟他致谢，老头在电话那边咳嗽了两声：呀，小雅，你谢我干什么，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跟我没关系啊！

真是个怪老头，小雅于是又说以后回国了要去看他，冯院长说：不是让你毕业了直接回上海嘛，要不我看你就在日本呆着吧，别回来了啊！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来看我啊，千万别来，嘿！说完就挂了电话。

小雅心里清楚，冯院长不想让她回到过去，所以才会这么说，她不由得感慨，自己这些年，遇到很多坏人，但是，遇到的好人更多，心里涌起一片感激。

晚上清志朗过来接她回大阪，因为一年前清志朗进入樱井工作以后，工作的地点就变成了大阪，也经常会去神户、东京或者仙台之类的地方出差，这期间还去了一趟南美，坐飞机坐得七荤八素，结果是跟淡水河谷签了一笔大单子，卖给巴西人六十台巨型挖掘机，回来被光男和林克好生赞美了一番。不过这样一来，事务繁忙的清志朗就没有多少时间来名古屋陪小雅了。

小雅就把公寓退了，又回那个当时和银贞一起住过的宿舍住了一段时间，平时准备准备论文，和冯如聊聊天，周末有时清志朗来接她，有时就自己坐新干线去大阪。

清志朗在大阪是开着阿斯顿马丁的，但是来接小雅的时候，还是会开那辆小鸡蛋，一方面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两人都很怀念在这辆小鸡蛋里度过的幸福时光。

但是这一次清志朗是开了一辆路虎来的，因为要搬行李，小雅依依不舍地跟冯如道过别，有些失落地离开了这座她生活了五年的城市。

清志朗平时很少跟小雅说公司里的事情，小雅从来也不问，两人相处到谈婚论嫁这份上，聊的琐事和鸡毛蒜皮的反而多了，不像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谈的净是风月，大概这就是生活吧。

所以直到清志朗问她，是否愿意回上海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她的下一站，可能并不是大阪，而在这之前，她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如果嫁给清志朗，将会在这座关西重镇，日本第二大城市生活，一直到老。

哦，上海，多么熟悉而又遥远的地方，那里有她的童年，她所有的成长的记忆，当然还有那段不愿回忆的往事，可是，那里不再有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的家。即便还有她曾经爱过的赵磊，但是不管怎样，上海已经跟她没什么关系了，除了那套在浦东的房子。

她问清志朗：你什么时候决定要去中国的啊？

清志朗更正她：不是中国，是上海。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打算以后去中国生活，但是那时只是一个想法，也没想过具体是哪儿，后来公司定下来要把在中国的业务迁到上海，又让我去负责，才算是确定下来了。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我有点儿犯难，我不是很确定你会不会愿意跟我一起去，如果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跟哥哥他们说一下，咱们还是留在日本好了。

小雅很奇怪：你不知道我原来就是从上海来的日本吗？为什么会觉得我可能会不愿意回去呢？

清志朗爱怜地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因为你有很多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应该就是发生在那里，不是吗？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回到那个地方，毕竟，你已经五年多没有回国了。

是啊，五年来小雅不断地申请签证延期，护照延期，后来又在片山家族的帮助下，拿到了绿卡，下一步就是入籍了，老片山跟她说，只要结了婚，通过他在移民署的关系，不出半年就可以拿到日本护照了。但是不知为什么，申请签证延期和永居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那都是为了继续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的必经之路，除非她打算做黑户。可是当未来的公公问她要不要入籍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踌躇，二十多年了，她对自己是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多少还是很留恋的。

老两口特别和蔼地跟她说：入籍之后呢，各方面福利保障会好一点，但是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也不差那些钱，所以你就自己决定吧。

光男倒是偷偷把清志朗拉到一边，说：以后她要是跟你去上海，我看就别让小雅入籍了，这对你以后如果在上海申请中国绿卡，生儿育女什么的也方便，反正她以后就姓片山了，管她拿什么护照呢？

入籍的事情，小雅还没有想好，这边清志朗就问她愿不愿意回上海，其实更是问她：心里那块石头，是否真的放下了？

她认真地问清志朗：公司是否的确需要去上海发展？你是否真的需要？

清志朗点点头：把发展重心向中国转移是爸爸十几年前就有的计划，当然是最近几年才开始加速推进的，至于我，当初他叫我去学中文，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中国那边的分公司原来不是在广州吗？为什么会迁到上海去呢？

林克在董事会上说，一是上海是国际大都市，规模还是要比广州大一些；二是世博会要在上海办，基础建设的需求量比较大，樱井会有很多机会；最重要的是，中国的政府计划几年后在上海和北京之间修一条铁路，就像新干线那样的高速铁路，总投资会超过2000亿美元。

小雅还是第一次听说京沪要建高铁的事情，很好奇，就问：林克怎么知道的？这消息可靠吗？

清志朗说：应该可靠，你别忘了，他曾经是西门子的高管，认识中国铁道部的很多高官，包括那位刘部长。所以他建议樱井尽快把中国的分公司迁至上海，一旦这个庞大的计划立项了，就要尽早下手参与其中，当然，具体时间现在谁也说不好，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需要等十几年，但是我相信一定会建的。

看着他那兴奋劲儿，小雅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确会尊重小雅的意见，但是内心里，非常希望小雅跟他一起去上海，这种希望，已经明确地写在了他的脸上。

这天夜里，小雅梦见了自己的父亲，他一直在笑，一直在向自己招手，小雅许久不做这样的梦了，她分不清梦里梦外，又是哭又是笑。清志朗吓了一跳，赶忙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一抱用力有些大了，小雅差点没憋死，拼命探出头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朗，我愿意跟你回上海，不过，我们先结婚好吗？

现在是晚上8点，咖啡毕竟不能当饭吃，香烟就更不能，两个人的腹中都开始打鼓抗议了，我招手叫过服务员，要了一份小牛排套餐和一杯果汁，给小雅点了一份法式鹅肝配意粉，我俩没有再说话，只是抓紧吃东西，因为，故事最精彩的地方即将到来，在她回到上海以后。

吃完了之后我擦着嘴笑她：你回上海为什么要在结婚之前呢，你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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