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茅草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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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堡北河河边，我们和孟剃头赌约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今天下午，赵家屯赵二牛即将死于茅草草叶倒吊活人。

虽然我并不相信茅草草叶真能吊死大活人，但我还是第一时间赶回赵家屯，伙同赵奶奶一起，来到赵二牛家中，委婉提醒二牛，打从现在起，待在家里不要外出，小心提防草叶伤人。

赵二牛是个泥瓦工，今年三十岁出头，去过很多趟城里。他跟一般的山里人不同，自认为见过世面，不相信神棍神婆子那一套。当他听说，孟家堡孟剃头判断他今天下午死于茅草草叶倒吊活人时，气极反笑，当着赵奶奶面儿怒骂孟剃头，非要找他算账不可。

赵二牛大大咧咧，一个劲儿的说，孟剃头胡说八道，就凭他九十公斤的吨位，怎么可能死于茅草草叶倒吊活人？很明显胡说八道。

反而是赵二牛的父亲赵大柱、母亲沈翠花，久居山里，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对于神棍神婆子非常忌讳，针对某些诡异预言，老两口非常担心，苦苦寻问解决之道。

赵奶奶分析说：“茅草草叶倒吊活人存在很多种可能性，有可能跟茅草绳子有关，有可能跟户外茅草有关，不管怎么说，先把家里收拾干净很有必要。”

不管赵二牛如何不屑，我们几个还是按照赵奶奶吩咐，仔仔细细检查过赵家，但凡和茅草沾边儿的东西，统统集中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检查房屋时，赵二牛跟在我身边，一个劲儿的抱怨：“沈流云，茅草草叶吊死活人这种鬼事儿你也相信？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我跟他说：“孟剃头看事儿很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别看我不相信茅草草叶吊死活人，面对赵二牛时，话却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讲，单从孟剃头过往看事儿的准确度来说，的确存在赵二牛死于非命的可能性。

有些时候，某些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当你凭借常理推断，此事不可能发生的时候，偏偏它发生了。如同我五岁那年，本村神婆子魏奶奶预言说，我们村有个老光棍即将死于“盆中水”。也就是说，老光棍洗脸的时候，很有可能一脑袋扎进脸盆里去，活活淹死。

脸盆能装多少水？真能淹死大活人？村里人全都不信。

结果怎样？

老光棍真的死于盆中水。

再比如说，当我六岁那年，魏奶奶预感说，我那位苦命的二舅姥爷即将横死。结果真是死于非命。二舅姥爷坐在我奶奶家里吃午饭时，一口米饭卡在喉咙里，活活憋死了。

由此可见，神棍神婆子之流的确有本事做出某些神奇判断。这些事情看似不可能，仍有很大几率真实发生。即便我再不相信茅草草叶倒吊活人，仍旧还得小心提防。

只不过，由于我太年轻，很容易暴露内心想法。针对我不相信孟剃头一事，很快被赵二牛看出端倪。

他跟我说：“沈流云，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孟剃头，你却让我小心提防，没这个道理吧？依我看，孟剃头纯粹胡扯，越是把他当回事儿，越是吓得不行。真要是不理他，屁事儿都没有。”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薛走过来分析：“所谓的茅草草叶倒吊活人，有可能发生在今天，有可能缘起于昨天，甚至说前天、大前天；或者说，很久以前的某件事情。赵二牛，我要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一段时间，外出打工时，有没有遭遇神奇的事情？尤其是，能和茅草啊、草叶沾边儿的事儿。”

老薛比我阅历丰富，见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针对茅草草叶倒吊活人一事，做出很多经验性判断，思维方式比较发散。

赵二牛固然不相信孟剃头，可他对老薛比较信任，可能因为老薛非常善于攀谈的缘故，两个人交流颇多。

伴随着谈话深入，我们几个全都听明白了，赵二牛没脑子，说话做事从来不肯深入思考。即便某事涉及生死，他也只是潦草应对，根本没有系统分析的能力。

老薛引导他仔细回忆最近经历时，赵二牛一个劲儿的瞎咧咧，很容易扯到乱七八糟的话题上来。老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没有任何发现。

赵二牛陪着老薛聊谈时，我和顾家兄妹相对无聊，再一次检查赵家周边。检查过程中，我发现，赵二牛家门外不远处有个水塘，水塘四周砌着水泥台，水泥台上带有阶梯，一点点通往深水部位。

通常来说，类似的水塘往往用来积蓄雨水，一方面灌溉农田，另一方面供给畜生饮用。有些时候，也能充当洗衣用水。

赵家门口的蓄水塘算是大个儿的，目测得有十米见方，水深大概两米左右。水塘旁边不远处，长着很多长长的茅草。

现在是秋天，茅草都枯萎了，草叶子伏在地面上，远远看去黄橙橙一片。茅草中央部位，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儿，歪歪扭扭通往水塘东面。

小道不远处，跑来几个玩耍的孩子，追来打去的瞎胡闹。盯着孩子们看久了，突然感觉眼睛酸疼，异常干涩的感觉。使劲儿的眨眼，用力的揉搓，还是不管用。

顾北城问我：“眼睛不舒服？”

“是啊，眼睛不太舒服，特别干涩。”

自从我经历过生灵祭祀，双眼瞳仁莫名其妙变成“死鱼眼”之后，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好处是，双眼瞳仁发生变化后，让我免受眼疾之苦，有能力白天视物；坏处是，经常性眼睛干涩，非常难受。

问过老薛和顾北城，他们都说，鱼眼变人眼的确很神奇。但是，他们不了解生灵祭祀，没办法帮我深入分析。

想要询问无涯道长，却又不敢，生怕无涯道长好奇心大增，做出某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比如说，把我弄回崆峒山去，当成小白鼠研究之类。

于是乎，针对眼睛干涩这件事，我也只能跟老薛、顾北城聊聊。偏偏他们两个，一个是半吊子神棍，一个压根不懂法术，问了也白问。

恰如今天，我和顾北城讨论眼睛的事儿，她却把注意力放在水塘茅草上，并不认为眼睛干涉有啥问题，胡乱敷衍我说：“眼睛干涩而已，没啥大不了的，买瓶眼药水滴上就好。”

顾北城微微皱眉，盯着水塘观看很久，突然间丢出一句：“流云，你说赵二牛有没有可能跑到水塘边上，凑巧被茅草绊到，一下子摔进水塘里淹死？我看那茅草长得很旺盛，枯萎之后仍旧还有厚厚的一层，真有可能绊倒活人。”

顾北城跟我说话时，我在揉眼，眼睛里越来越干涩，搞得我很难受，一边揉眼睛一边说：“不太可能吧，赵二牛闲的没事儿跑到水塘旁边干啥去？”

“话虽这样说，”顾北城分析道：“凡事皆有意外嘛，小心一点儿总没坏处，依我看，干脆把茅草烧了吧。”

“烧了这边还有那边，烧的完么？”我跟顾北城说：“山里茅草多得是，总不能为了某一个人专门烧山去。”

说话间，我把注意力放在双眼上，心想，等我搞定了孟剃头，一定去趟城里，好歹找个能人帮我看看眼睛。他妈的，人眼变鱼眼，心里不踏实。

几秒种后，不等我揉完双眼，正在玩耍的某个孩童突然落水。

我和顾北城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冲过去，与此同时，对着村庄大喊：“孩子落水，赶紧来人！”

我和顾北城很很急，非常想要救人，可惜我俩不会游泳，的确不敢贸然下水。等我们呼喊完毕，赵二牛第一个冲出来，高喊道：“我来救人！”

我和顾北城同时大喊：“你不行！快让老薛来，他会游泳！”

人命关天的时候，不能怪我墨迹。毕竟，水塘旁边长着茅草，我他妈生怕顾北城一语成谶，真的分析对了——赵二牛有可能急于救人，并未留意塘边茅草，真让茅草绊倒，一头栽进水塘里淹死。

那样一来，非但救人不成，还得搭进去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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