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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证明自己没罪,先得推翻针对自己的证供。可若没法推翻,也只能另辟蹊径先质疑证人的人品了。
对程紫玉来说,只要能弄到查证的时间,她也算赢了一小步。
眼下的御书房,或因是朱常安朱常珏的人,或因想帮着太子借机打压朱常哲,所以好几位大人都想着一脚踩死程紫玉。听闻程紫玉要求先查证知书言行后,他们纷纷反对,表示这纯属浪费时间。
于是,程紫玉提出了一个下作主意。
“我知道不少大人觉得我在垂死挣扎,不如这样,找个嬷嬷给知书检查一下,看她是否早与人私相授受。”
程紫玉决心赌一把。
前世金玉不也早就成了朱常安的人吗?朱常安要用知书,一定会表现自己深情,也会断了知书后路。所以为了控制她,他一定会睡了她。
知书若不是交出了身子,又怎会对朱常安那般死心塌地?或许这才是当日自己选择李纯后,知书对李纯也怨恨上的根本原因吧?她应该是把竹篮打水的罪责算在了自己和李纯身上了……
皇帝应了。
知书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带走,很快就有了结果。
程紫玉的猜测是正确的,果然,知书已非处,子。
“未嫁之身,却非黄花,其人品行为还用多言吗?她男人是谁?她的家人去了哪儿?她背着我还做过什么?是谁将知书带入京的?是谁认定她可以作证的?她又是怎么偷到了那颗明珠?”
“程紫玉你混淆视听!”知书大急。“你暗算我也不能掩盖程家勾结哲王帮着倭寇做指向物的罪行!”
“皇上,知书所言的真实性实在不高,身上又疑点重重,最好的办法便是先行查证。所以我建议先将知书扣押。不管程家是否被人算计,不管那批倭文指向物究竟如何,此间事了,我和程家也是要状告知书偷盗叛出的!
她既言之凿凿,自然无惧待哲王回京后当面对质。更何况堂堂王爷,岂是一个奴才可以随意编排指证的?”
此言正合皇帝意,他本也打算要将这个人证控制在手,当时便下令将知书带去了都察院,由专人“照料”……
程紫玉觉得不太妙。
她一直在观察,按理知书是证人,该受保护的,可眼下落了个被扣押的下场,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可知书被带走时,既没有她想象中的怒骂也没有诅咒或是歇斯底里,反而是很平静。
就好像,她认定了不会被追查或处置,这就只是走个过场一样。
她哪来的信心?难道……
皇帝又在喝参茶了。
就程紫玉今日的所见,这已是第三次了。
皇帝越显疲累,眼下两个黑眼圈也越发明显。
斜阳穿过漏窗打在他发上,已有明显的银色。
他定定看向程紫玉:
“锦溪,程家私造指向物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今年倭寇尤其严重,烧杀掠抢,罪行累累。可相比他们,为他们的到来提供了便利之人显然更让民众怨愤。所以,江南的状况,比你想的还要严重。
再加上今年水患大坝善堂等意外频发,朝廷在那儿的威信已是岌岌可危。那日程家被官兵核查时,其实程家在江南的名声就一落千丈了。朕即便想要暂时控制压下都没能做到。
眼下,朕已经安排了一支人手亲往江南,点了巡查御史,彻查种种。不但是程家,就连两江衙门也同被彻查,知书那里也会顺道查上一遍。最多还有三日,朕的人就到荆溪了。
此外,朕在几日前便将哲王回召了。康安伯那里,朕又安排了两位副将前往帮忙。
所以为了给百姓个交代,给百官个交代,为了让你配合调查,朕……今日不能放你回去了。”
皇帝前走了几步,看向程紫玉,“等哲王和朕的御史回来,再对你进行发落,你看如何?”
“锦溪全凭皇上吩咐。”哲王和康安伯都受了处置,程紫玉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
“很好,你既态度良好,便暂时留在宫中接受调查吧。”皇帝快速接话。众臣子刚要阻拦,皇帝却已是脱口而出,定下了这事。
“郡主怎能留在宫中?”
“郡主和其家族罪行已是证据确凿,留在宫中是做客吗?这叫他人怎么想?”
“不错,既然皇上想要给民众交代,最好的法子便是杀鸡儆猴。皇上若不严惩,如何叫人信服?”
“皇上仁厚,为何不将郡主交予顺天府或是都察院?留在宫中可看不出皇上的严惩姿态,反而有包庇之嫌。皇上既然下了决心彻查,那万众眼睛可都盯着呢,这种时候,朝廷威信重要,您可万不能再手软了。”
“皇上,今日朝上咱们没有多言,尽量压下了。可明日呢?后日呢?很快,不但是京城,就是整个大周都将传得沸沸扬扬,到那时,民众有怨言的不仅仅是郡主,还是……”
“都给朕闭嘴!”
皇帝厉声。
“朕金口玉言,自没有再改之理。郡主是朕亲封,难道送去大牢?去顺天府就不是丢人现眼?李纯还在外征战,朕不用顾及他颜面?
更何况锦溪还没有被定罪呢,你们急什么!她既为郡主,便是皇亲。她既已答应配合彻查,自然还是在宫里更方便些。明日后日沸沸扬扬又如何?届时再有要她配合证词的,朕还可以第一时间对她审问。所以她还是留在宫里更好!
而且锦溪可恶至极,朕不能放她回工坊或是将军府,不能让她联络李纯或是江南,所以朕要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你们放心,待一切查明确认她与程家有罪的话,朕自当严惩。”
皇帝一激动,又咳了起来。
于公公忙着给顺气又端茶,却直接叫皇帝推开了。
“好了,朕既然开了口便不会再改主意。你们且放心,锦溪,朕不会优待她。也不存在做客之说。锦溪你便住去……冷宫吧。
朕找人给你在冷宫收拾一个单独的院子,你的人不能带进去,也没人服侍,所有条件与冷宫中人一样,每日会有人给你送饭送水,仅此而已。外围会有朕的人守着,保你安全无虞。你可愿?”
程紫玉心知这是最好的去处,赶紧跪地应了,并表示为了自证,绝无任何怨言。
“至于京城的程家工坊……先停了所有生产,让温统领派一队人手过去,保证无进无出。”
此令无异于软禁控制,也等同是扣押了程家上下。
御书房众人见皇帝态度强硬,基本目的达到便开始散去。毕竟其中不少人都清楚,今日只是预热,明日朝上才有真硬仗。这会儿,该回去养精蓄锐了……
众人一走,皇帝更显疲累,但他还是上来单独与程紫玉说了几句。
“紫玉,”他没叫锦溪,少有地喊了她名。“你可还有要解释的?”
“我只想说,”程紫玉看向皇帝身后那把椅子。“那个位置我与我夫君都不想要,但我既然连那个都不要,我还有必要去勾结外贼赚银子?”她若真有野心,只要说服李纯点点头,这天下都是他们的,何必多此一举?
所以她只需要说这一句就够了。好在,还有这一句。这是她最大的护身符了吧?
“那你和老五?”
“一样的道理,皇上都觉得李纯更好,想把最宝贵的托付给他,我为何会看不见?我怎会放着这么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不要,要冒险去勾结哲王?还是多此一举不是吗?”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朕知道了,你好好在冷宫待着吧。”
“皇上,锦溪有个请求。”
……
就这样,程紫玉住进了冷宫。
柳儿想进去相陪未被允许。
她想去求太后恩典,被程紫玉拦住了。
自己在御书房那么长时间,太后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太后没出现,自然已可见态度。太后此刻显然是打算大局为重,不想落个包庇之名,也不想朝中因她出现怨言。程紫玉也不想去为难太后。
“你回去,去工坊待着!”
“工坊……被围……”柳儿压低声音到:“奴婢进去后,可能就出不来了。”柳儿虽一直在御书房外候着并不知里边究竟发生了何故,但后来的发落她已经打听到了。
程紫玉欲言又止,扫眼四周后道:
“你去工坊,我更安心。我是郡主,是命妇,是将军夫人,只要我不想死,他们想要定我罪没那么容易。倒是你们,不能拖我后腿。你记着,不用为我去运作,不用为我去打听消息,我要你们全都给我好好在工坊待着。我也会保重自己,赶紧走吧。”
以为是要让她照应保护何思敬红玉和工坊众人,柳儿赶紧点了头。
程紫玉见她快速离开,也是微微一舒气。
朱常安他们越发明目张胆,更是在对她的身边人一个个下手。红玉何思敬在工坊待着更安全。朱常安胆子再大也不会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明刀明枪动手。而除了他们,她身边眼下最遭人惦记的,应该也就是柳儿了吧?索性全都给她待在工坊,她更能安心些。
护送程紫玉去冷宫的,是一队侍卫和好几个內侍。
往后宫走去这一路,显眼至极,引了大量宫妃宫人关注,尾随,议论……
御书房消息保密,所以众人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看着额头身前都有血渍,狼狈不堪却腰板挺直的程紫玉,许多人都忍不住上来关心一问。当然还有不少人讥讽中带了幸灾乐祸。
前朝到后宫的路途不短,一路走来,宫人也越聚越多。
许多老面孔一一出现,真心假意在这一刻都无不表露。
程紫玉淡淡关注着这些人,依旧表现地不卑不亢,一脸含冤受辱的表情。
给她准备的那个院落在冷宫的最边角。
已有侍卫群团团守住。
这严密程度,比昔日张贵妃那里的防务还要严密许多,更让众人揣测纷纷,暗道郡主究竟是做了什么?使得皇上不放心到了这种地步,还得给她这么连颜面都不顾地强拘在了宫中?
程紫玉刚往里走,身后便有喧哗声起。
回头一瞧,是文兰正匆匆赶了来。
“紫玉,怎么回事?”文兰的消息到底没有皇帝快,她今日刚收到江南过来的零星讯息,还没来得及消化便听闻程紫玉被带进了宫。她急匆匆入宫,在宫门碰上了何思敬。
知道程紫玉在御书房,她便先赶去了慈宁宫,想在太后那儿随机应变,哪怕只打听些消息。可她等了一个多时辰,太后也没见她。
她已知不好。
芳嬷嬷又出来与她说话,让她从明日起,没事就在哲王府待着,千万别四处跑。宫里也少来,切记切记……
文兰坐立难安时,总算听说程紫玉出来了,却是被送去了冷宫。
这不,她便赶来了,刚好瞧见柳儿被赶走和程紫玉进院的背影。
文兰匆匆往冷宫里走,想要问个究竟。却不想众侍卫齐齐举刀,将她挡在了外边。
“文兰公主还请回。”侍卫长上前行礼,表示这是圣意。
“大胆!我要与锦溪郡主说话,谁敢拦着!”文兰无惧侍卫,也不信对方会强拦,不管不顾就往里走。
她只是没想到,这群侍卫真就“铛铛铛”地拔了刀,将刀锋生生拦在了她们一群人脖边。
“文兰,回去!”
程紫玉早知会是如此。文兰是朱常哲的人,这么多人瞧着,怎会让她与文兰再有任何“串供”的可能。“我没事,我就是留在宫中配合调查。”
“紫玉你别急……我,我这就去求皇上。”文兰第一次到冷宫,看到破败院落和被无人伺候的程紫玉,双腿直发软。除了担心程紫玉,她也似是看到了自己和哲王的将来。难道,她又选错了?恐惧上来,叫她几分六神无主。
“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得是!好好的,回去!”程紫玉知道,皇帝即便肯见文兰,也不会让她们再见面说话。
说罢,程紫玉便转身离开,也不回头,直接进了院中。
而这一出,也似是给了阖宫一个信号:郡主的被囚,与哲王有关。皇帝都对文兰公主拔刀了,可见事态之严重。于是,就连尚不知发生何故之人也均是有了几分推测,道哲王和郡主怕是要完。
而对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来说,此刻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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