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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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哼哼……陈留曹操……”

甄张氏不由冷笑数声，那凤目倏然冷厉，有若实质，将那白绢随手掷于矮案上，惊得左近服侍的四位丫鬟慌忙做个万福，更惊得甄俨再次双膝跪地，叩首大叫：“母亲……”

甄张氏轻轻摇头，低首朝甄俨柔声说道：“俨儿，起来罢！……”

待得甄俨跪坐回位，甄张氏却是闭上了双目，那白皙面容上细细鱼尾纹更甚了。半响，甄张氏幽幽一叹，睁目望向甄俨，柔声说道：“俨儿，你读书多年，贯通诸子……为娘且考得一考……”

甄俨恭敬回道：“母亲请讲……”

“《春秋》云：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献。既而悔之，曰:……” 甄张氏缓缓吟诵，继而戛然停止，只凝目望着甄俨。

甄俨慌忙接口：“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献。既而悔之，曰:……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怀璧其罪……怀璧其罪……” 甄俨反复其语，低头而思，揣摩其母让他背诵《春秋》深意。

甄张氏微微而笑，再次缓缓闭上了凤目，做听音状，更加柔声朝自家长子道：“俨儿，继续……”

甄俨点点头，清清喉咙，继续吟诵：“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贾害也?'乃献之。又求其宝剑。叔曰:'是无厌也。无厌，将及我。'遂伐虞公。故虞公出奔共池。……”

“母亲……”甄俨吟诵毕亦思索毕，恭谨地朝甄张氏弯身作得一揖。

“恩……”甄张氏缓缓张开双目，目光灼灼，直望甄俨，柔声说道：“俨儿，你可知母亲为何要你诵读此段？”

“回母亲，孩儿知晓……母亲提醒孩儿，怀璧其罪。我甄家家财无数，粮草如山，却是众家虎视眈眈对象。” 甄俨站起身子，还手在背，玉树临风，自信满满，成竹在胸。

“恩，不错……” 甄张氏点头，面露微笑。

“不过，母亲。众家诸侯对我甄家虎视眈眈，未尝不竭力拉拢也……” 甄俨亦是面露笑意，腰身挺得更直，昂然说道：“母亲，如今陈留曹操书信与我甄家，那兖州宋江亦派荀家世叔示好于我甄家……恩，我冀州袁绍亦看重于我…

…母亲，怀玉在身，虽则凶险，若应对得当，莫不是亦是我甄家腾达之时？……”

“哼哼……腾达之时……腾达之时……” 甄张氏垂首喃喃而语。

过了一会，却是抬起头来，双目依旧凝望甄俨，目中不无失望之意，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叹息道：“儿呀！……你不及虞叔甚矣！……”

“母亲，为何由此一说？” 甄俨那自信之色一滞，满是不解。

“为娘让你背《春秋》，可是只想你知晓怀璧其罪一句？……” 甄张氏摇头叹息。

“恩……”甄俨悚然而惊，忙收敛身形，再次低首凝神细思。

正凝思间。

突然，一青衣小婢进得房来，道个万福，轻声说道：“禀老夫人，少爷……东平国长史荀攸、史进求见……”

“请他们进来罢……” 甄张氏闻得禀报，朝小婢说道。她复有微侧身子朝甄俨说道：“俨儿，荀攸乃是世叔，……你去门口迎接下罢……”

“是……母亲……” 甄俨微微一作揖，朝门外匆匆而去。

未几，甄俨引得荀攸荀公达、史进史退之两人进得正堂。

“荀攸见过甄家嫂嫂……向嫂嫂问安……多年不见，身子可安健？……”荀攸入得正堂来，轻甩衣袖，朝堂上作得一揖，露出笑吟吟神色说道。

身后史进双手一拱，朗声大叫：“东平军史进问老夫人安……”

“叔叔有心了……谢过叔叔……” 甄张氏在身旁仆婢搀扶下站起身子，也是朝着荀攸微微万福，摇头感叹道，“老妪我身子倒是康健得很哪……”

荀攸望着不过四十来岁的自称老妪的依旧美貌的却强装老朽的甄张氏摇首捏须而笑，说道：“嫂嫂……嫂嫂风华正佳，与数年前一般无二……如何当得老妪一词……”

“怎的不老？不老也得被这些个不孝逆子忤逆催老……” 甄张氏凤目朝侍立在旁的甄俨狠狠瞟了一眼。

荀攸亦是朝甄俨望了一眼，微笑道：“俨儿，俨儿却是大清早就来问安……晨昏两问安，恭谨侍于前……如此孝顺，嫂嫂倒是说笑呀……”

“他？……”甄张氏又复瞟了甄俨一眼，说道：“叔叔，有所不知，今日却是老妪叫唤他

来，他方才进来的啊……若是平时，何曾有此殷勤赶早……”

“母亲……”一旁甄俨委屈地叫唤了一句。你们长辈唠嗑归唠嗑，别箭头对准我呀，我可是孝顺得紧的。有你这娘亲在，我敢不孝顺，敢不听话的？

“唤什么唤？你还不快去将脱儿找回来……快去……老身先招待叔叔……再回头找你说话……叔叔请坐，来人，奉茶……” 甄张氏一边和荀攸说话，一边安排着甄俨。

“脱儿？……”荀攸史进听得甄张氏言辞俱是心中一动。荀攸还好，依旧声色不动。史进却是忍耐不住，他俊眉一挑，重重抱得一拳，朗声问询道：“老夫人，且容史进鲁莽，斗胆闻得一句。甄姑娘何事？”

甄张氏前面已听甄俨细说情况，知晓荀攸史进认得自家儿女，亦救过自家数个女儿，故对史进如此莽撞一问，也是不很惊讶与气恼。她朝史进微微颔首示意，微笑道：“史将军，老身多谢史将军搭救我家小女……”

“不敢……”史进赶忙再次抱拳行礼，“不知甄姑娘发生何事了？”

“唉……”甄张氏苦笑着叹气，回头对甄俨道：“俨儿，将脱儿那书信给予荀世叔一观……”

“母亲……”甄俨颇不情愿。

“哦？怎的？怕丢颜面？……世叔与我甄家有通家之谊，更兼乃是你家姐妹数人的救命恩人，事到如今，还怕甚么丢颜面？呈上给世叔……”

甄俨方才满心不情愿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呈给荀攸。

荀攸接过丝帕，仔细端详起来。身后史进也探出身子觑了几眼。

看完，两人不由得互看了一眼，不由大骇。内里获取的信息太多了，最关键的几点一是袁绍也派使者来了，二是甄脱现在去追杀袁绍使者。

“袁绍使者？……”荀攸手持丝帕，以目咨询。

甄俨尴尬笑笑，不欲回答。

“其实并非袁绍使者，而是曹操……” 甄张氏又爆出一个大料，她又朝甄俨说道，“拿出曹操那书信……”

“母亲……”甄俨面色青白，羞恼不堪。

“别管是袁绍还是曹操……甄姑娘……甄姑娘有危险……”史进忍耐不住，大声叫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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