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允悲高迎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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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祥很不高兴，阳光为什么正好直射着老子，老子眼睛都花了，座下战马都被晃的一直下意识的靠向左边崆峒山一侧的阴凉区域。

按照高迎祥的想法，此时谷中的官兵应该已经被打的阵型大乱，自己正好冲锋收割，所以和他一起作为前锋部队猛冲过来的是四千马队，这其中还有一千蒙古边贼，尤擅骑射，百米之内箭无虚发，这一阵冲锋之下对方断无生理！

听，那隆隆的炮声，一定是我们设在两侧山腰的大炮正在痛扁那些官兵走狗。

等等，前面似乎有人出现？高迎祥手搭凉棚观瞧，数百名身穿红甲，胸绣金丝黑焰的骑兵正在前方徐徐驰进——发生什么了？

无所谓，高迎祥逢敌非但不怯，心中反而一阵豪气升腾，将手中泼风大刀搭在身前，右手持弓，左手搭箭，一声大喝：“杀光他们！”

对面来的是已经晋升为迅骑一团的老一营，他们的老营帐陆凤翔已经赴任澽水分镇指挥使，现任团长是天启二年关外广宁之战败回关内的逃兵蔡奉先。

其先为关外骑兵把总，自广宁一败对朝廷上下失望透顶，深恶痛绝，遂带领数十兄弟逃回关内，初始在河北老家落草为寇，因追缴风声日紧则进山西，听闻陕西民变颇多则自黄河渡口进陕西，在吕梁山下遇见了当时刚刚起步的铁焰镇。

双方一番交手，何顾将心高气傲的蔡奉先打的落花流水，后者因此视何顾为天人，拜在了铁焰镇门下。铁焰镇的骑兵教官严格来说就是蔡奉先，何顾只是把自己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那一套对他阐述一遍。

还别说，影视剧里的花架子虽然很多，但神来之笔也不是没有。尤其是西方的集团式冲锋，长枪冲锋等等，蔡奉先由此对何顾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只是长枪冲锋对个人武艺要求太高，一时半会还上不了战场，但蔡奉先已经可以预见，长枪骑兵练成之日，就是铁焰迅骑纵横天下之时。

陆凤翔去澽水分镇就任指挥使的时候只带走了五十名老兵，剩下的全都眼泪汪汪的留给了蔡奉先。蔡奉先作为骑兵教头自然在这支队伍里足以服众，而且人如其名，敢叫奉先的能不嚣张么，打起仗来勇猛不输陆凤翔，谋略还要略胜一筹。

一千铁焰迅骑每二百人一个方阵，洪承畴一部五百骑兵在崆峒山下以锋失队形前进，防备对方忽然变线冲锋，毕竟他们还没想到为什么对方的马头一直向崆峒山这边偏。

洪承畴亲自带着本部骑兵上阵，看到对面汹涌奔腾的马头犹如巨浪一般席卷过来，心中那点胆气不禁越来越弱……真的能行吗？以一千五对阵数千？只从阵势上看，对方几乎是踩也把自己踩死了。长官尚且如此，随兵更不用说，不知不觉间速度便慢了下来。

火线枪还没有办法大规模列装部队，铁焰迅骑所使的依然是之前的标枪式鸟铳，蔡奉先一声高吼，喊出了迅骑一团的团号：“铁焰不灭！”

铁焰迅骑的声势在此刻骤变，仿若有一团铁焰火焰在他们身上熊熊燃烧，腾腾的杀气直冲云霄，一时间洪承畴竟是忍不住将头一缩……

战马骤然加速，一千迅骑端起手中长枪，吼声犹如奔雷：“铁焰不灭！”

数千战马疾奔的声音峡谷之中激荡而起，仿如天降暴雨！

密集的马蹄声中，双方距离迅速拉近，高迎祥张弓搭箭，箭雨飞纵敌军方阵的画面甚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但，首先响起的却是密集沉闷的铳声……这统声如此整齐，以至于高迎祥怀疑自己是不是只听到了两三声大炮轰鸣……

紧接着，一颗黑色的弹丸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缕锐风‘咻！’的一声擦着耳朵飞了过去。高迎祥满腔的豪气顿时化作一身冷汗淌了出来……和他一起齐头并进的那些骑兵可就没有他这种运气了，一个个犹如泄了气的布袋一般横七竖八栽了下去。

五十米，破空之声！一支支鸟铳竟然被对手当标枪丢了出来……还有这种败家的打法？

高迎祥此时左右顾盼，跟随自己齐头并进最精锐的那群骑兵此刻已经不过十存其三……

二十米，雪白的刀花如链，反射出道道灿烂的阳光，正好晃在本来就看不清前路的高迎祥眼睛上……

刀声，刀切进皮肉的声音，刀劈中骨头的声音……高迎祥犹如困兽，将手中弓箭一丢，拼命舞动手中泼风大刀，嘶声吼道：“给我杀！两军相逢，勇者胜！”

这支以蒙古人和马匪组成的骑兵队远胜当初王嘉胤那一支，起码前锋虽受重创，却依然斗志未崩。

战马即是奔驰的群狼，纵横的马刀即是锋利的狼牙，所过之处无不血雨如注！

然而双方一个冲锋下来，高迎祥一部还是崩了——铁焰迅骑身上那一套花里胡哨的衣服可不是摆设，那是全套重甲，而匪兵穿的大多是棉衣棉裤，有皮甲的都是高级军官了。这等于是拿着侦查斥候在和重骑兵打冲锋，简直是送死。

如果说第一回合的对冲对方还敢于亮刀，那么第二回合则彻底变成了对方的溃逃——没有办法，我拿马刀割人家只冒火星，人家拿刀划我一下我却流血，这还怎么打？

洪承畴在侧翼亲眼目睹了发生的一切，一千对四千，只一合，犹如刀切豆腐……

高迎祥倒地是条好汉，手中泼风大刀左遮右挡，仍不忘口中大呼：“撤！撤！他娘的，晒瞎老子了，下午再来！”

铁焰迅骑并没有进行追击，而是分成了两部，一部依然列队戒备，另一部则迅速跳下马去搜寻受伤的战友。

洪承畴默默的数了一下，从那遍地死伤里，铁焰迅骑一共抬出去三十五个人，其中战死者……仅二人……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十几名身穿白色棉衣背着小木头箱子的人从马车飞跃而下，对三十三个伤员开始了战前救治。

这些人用精致漂亮的木板固定那些疑似骨折的位置，用纯银的水壶倒出清澈的盐水清洗外伤，然后用针线缝合一些令人触目的伤口，最后用洁白如雪的布条包扎。每一名伤员都用温暖的棉被紧紧包裹，放在一张张担架上被自己的战友抬了回去。

有着十几个受伤较轻的则大笑着挥动手臂，说着一些‘轻伤不下火线’之类的话，脸上没有半丝受伤的痛苦。即使是那些受伤较重躺在担架上的人也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仿佛面露痛苦会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

洪承畴彻底看呆了，然而令他看呆的事情还在后面。铁焰迅骑毫不客气的缴获了战场上的无主战马，但那些白衣人却开始救治敌方伤员……

当然，救治他们那些白衣人则显得潦草了许多，大多是从伤员身上撕下一条棉衣随便包扎一下就算完事。

随后，一百个嗓门特大的迅骑开始向山上喊话：“你们受伤的兄弟就在这里，过来把他们接回去救治，我们保证不会发起袭击！”

洪承畴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几乎是和半山腰上的王嘉胤同时低声咕哝了一句：“太缺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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