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这一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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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焰镇还能站起来的人全部挣扎站了起来，数千人迎着凛冽的寒风屹立在那座万人尸山之上，俯瞰着正汹汹而来的骑兵洪流。

这座尸山此时冻的坚如磐石，成为了一座真正的血肉城墙。一只只脚踩在那些尸体的手上，胸前，背后，乃至是脸上，无论是偶尔踩断手指骨头的声音，还是那一张张被寒冷冰封的扭曲面孔，都令人毛骨悚然全身发麻。

可是眼前这些铁焰战士们却对此视若无睹，脚下是血肉城墙，自身亦是！

骑兵前锋迫近！

五十米！

十米！

铳声响起！

但这一次的铳声并没有射翻冲在最前方的匪兵，最后的六百发子弹发给了还能战斗的四十名铁虎特种队员，他们百步穿杨的本事会将这些子弹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所以，他们的攻击目标是匪军阵列中那些指挥官模样的人。

铳声在响起，一个个小头目在栽落马下。

前锋的匪军骑兵猛带缰绳，试图一举跃上尸城城头，可同样饿了一天的军马早已不堪重负，非但未能跃起，反而一头栽倒在地，跪在尸坡上再也站不起来。这影响不了拼死一搏的匪军士兵们，银子和美女在向他们招手。

数百人立刻跳下马来，踩着他们战友的尸体发起了步兵冲锋。

何顾全身的血早已沸腾了起来，挥起手中铁枪便率先迎了上去，迎面冲来的匪兵像纸箱般脆弱不堪，被一枪洞穿。可这匪兵旋即便用左手死死攥住了透胸的枪柄，右手挥动马刀向着何顾便劈了过来。何顾撒开枪柄让过马刀，飞起一脚将对方踹下尸山，反手拔出了腰间佩刀。

蔡奉先、高至文和徐靖边等周围十几人看见，立刻冲杀过来，死死护在了何顾左右两侧……

没有什么战略战术，只有平日苦练的杀人技——以最快的速度让对方丧失战斗力，这就是唯一的目的！

喊杀声不再响起，甚至连惨叫哀嚎都变得稀稀落落，只有刀砍进肉里的声音，身体被刺穿的声音，骨头被劈断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夜空星月皆无，尸山之上一团漆黑，但双方就是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敌人还是战友。

平原上篝火摇曳之中，数万人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他们看不到尸山上正发生着什么，可他们知道，今夜将只有一个胜利者。在不知不觉之中，篝火中的人群开始向尸山移动，仿若朝圣的人群。

高迎祥看到了何顾，即使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可他断定，那就是让自己从高山跌向低谷的那个人！

仇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悄悄催动战马来到了尸城下不足百米的地方，然后摘弓搭箭瞄向了那个令他痛恨至极的身影，他可不是那些只会种地的农民，也不是那些破落的叛军——史书记载，高迎祥善骑射，膂力过人。

‘嘣！’一箭犹如流星，正中目标！何顾只觉得忽然一沉，肩膀好像被人猛推了一下，身体踉踉跄跄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定睛去看，肩窝处钉着的箭羽还在颤抖不已……

高迎祥紧咬牙关，伸手又从箭壶中夹出一根羽箭，然而他没有机会了。何顾受伤引起了所有铁虎队员的注意，他们几乎立刻锁定了射箭的高迎祥。随着一阵铳响，六颗呼啸的子弹分别贯穿了他的太阳穴、脖颈、胸口……何顾那黑色的身影在高迎祥的眼中犹如水墨一般缓缓晕开，最终染黑了整个视野……

“闯王死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了夜空。

匪兵们并没有因为自己首领已死而立刻退却，愤怒使他们发起了更加癫狂的冲锋。尸山上的防线立刻被冲的连连后退，几乎已经站到了尸山的边缘地带。

何顾伸手折断了肩膀上露出来的箭尾，挥刀再次冲上，弩声吼道：“我在！”

周围十几人立刻齐声回应：“我在！”

随后是数百人咬着牙关齐声回应：“我在！”

鲜血再次沸腾！

失却首领的匪军冲锋已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当他们发现中低层指挥皆已死伤殆尽，而敌人越战越勇，恐惧与胆怯渐渐战胜了愤怒与贪婪。

何顾一刀挥空，才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敌人，几张兴奋的面孔冲进了他的视野，高声喊着：“镇主，我们赢了！镇主，我们赢了！”

可这些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如此遥远，为什么眼前的世界在旋转，何顾死死的握着手中早已残破不堪的雁翎刀，以刀拄地缓缓站直了身体……我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环视左右，还能站着的已经不足百人。

平原上忽然传来一阵金鸡报晓，一抹鱼肚白犹如魔法一般出现在东南天际，为这山间平原带来了一丝光亮，照出了平原上犹如人潮一般的随众们。难以计数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眼前的画面将永远定格在他们的记忆之中，成为此生不可替代的一幕。

何顾蓦然将刀举向曙光来临的方向，纵声长啸：“铁焰！”

数百战士凄声回应：“不灭！”

平原上的人们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可他们知道只有最终的胜利者才有资格站着，眼前的这群男人取得了他们无法想象的胜利！所有人此刻都像着了魔，又像是受到了天神的指引，难以抑制的激动化作了附和的呐喊声。

“铁焰不灭！”

这吼声起初只是数百人，后来是数千人，近万人，最终汇聚为数万人的巨大声浪冲上云霄，唤出了这冬日清晨第一道金色光辉。

是役，被铁焰镇称为六盘山之战，整个战役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峡谷突围战，匪军共七万，我镇四千，另有官军三千五百；第二阶段为葫芦口防御战，敌军匪兵五万，固原叛军六万，共十一万，我镇三千三百。

至战役结束共杀敌一万八千余人。缴获粮食九百三十万斤，匠户八千四百人，车马夫三万七千人，壮丁一万三千人，妇人四万六千人，两府收抚孤儿七百二十人，骡马两万二千匹，牛三千头，猪四千头，羊一万四千只，鸡禽八千，马车一万六千架，平板推车一万一千辆，金银玉器古玩字画难以计数……

我镇战死二百七十人，致残一百六十一人，重伤两千七百人，余者亦尽皆带伤。

该役结束，我镇即越崆峒山，经原路返回铁焰镇，所有剿匪、平乱军功尽皆送于洪承畴所部。

崇祯二年正月，三边总督武之望因固原兵变忧惧交加，病情加重死于西安，主抚派左都御史扬鹤被崇祯升任兵部右侍郎，兼任三边总督。

因固原兵变，原陕西巡抚胡廷宴和延绥巡抚岳和声被罢。在史书记载中，原本要在崇祯三年才被迁任延绶巡抚的洪承畴，因六盘山一战军功显著，被提前加任陕西巡抚。右副都御使张梦鲸巡抚延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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