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因果相生 踏上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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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帆只调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站了起来。

“少侠走前面吧，我们会为少侠指路的。”为了防止林帆逃跑，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林帆也不在意，苍白的笑笑没有拒绝。

走了约莫十几步的时候，林帆忽然身子一晃。姓荆的大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稳住，皱眉道：“你怎么了。”

林帆摇摇头。他推开大汉的手，虚弱道：“无妨，只是没什么力气罢了。”

旁边两个人嘀咕了一句，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着他把脚程慢了下来。

走了又几步，林帆道：“不知道三位怎么称呼？”

“荆二。少侠大名？”

“姓木。木双。”双木成林，他倒是也不算是欺瞒。只是他心中有所怀疑，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原来是木少侠。”荆二这时才对他露出一点真心的笑意，毕竟对方主动互通姓名，也算是一种示好。

这一问一答让彼此的关系都近了些，林帆见他们都没有怀疑，才在心里试探道：“是你在说话吗？”

他的脑海里再次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些稚气，好像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之前就是这道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把他惊了一下。

“是我啊。我是兔子精嘛。我说你，真的相信他们是农夫吗？”

林帆轻笑一声，“怎么可能。”

“哦？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身手，还有身上的血腥气。那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就算有人能够百步穿杨，那也不能有这么好的弓。那把弓被设计出来的目的就是杀人。我猜测他们可能是附近的山贼之类的。”

兔子精在他怀里动了动，长长的耳朵垂下来。它道：“你猜的没错。不过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随他们过去？”

林帆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愿，可我现在根本没有护住你的法子。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什么办法了。咱们到了夜里再逃出来就是了。”

“你……你我非亲非故，你又是一位术师，何必来护我这么一只兔子精。”

“你向我求救了呀。”林帆抬手揉了揉小兔子的脑袋，他知道很多术师对于妖类非常憎恶，甚至于要赶尽杀绝，但这种事情要他来做，却是不太愿意。

小兔子没有再说话，想必是一路惊慌逃窜累极了。林帆安抚了它，也不再和它说话。

走了小半个时辰，林帆终于看见他们的山寨，从远处望去，也只是坐落在山间平缓之地而已，几处险峻多有陷阱，看似平淡无奇，却能隐隐感受到一丝法力的波动。

看来这山寨里也不如他们所说那般艰难，没有一位术师压阵。

荆二原本已经准备着等他开口就要先发制人，左右等了一会儿，寨子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也没有见林帆说询问一句话。随即他便想明白了，这个虚弱不堪的少年恐怕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只是没有说破，也愿意跟着过来。如此想着，他倒是对林帆多了一分敬佩。毕竟敢入鸿城旁边寨子的，可没有几个。

如果林帆知道他的想法，可能会笑上一阵。他哪里是敢去，只是不得已，更何况他并不知道如今的鸿城到底是什么光景，又怎么会对这附近的寨子多加排斥。

虽然几人各怀心事，但脚下不等人，很快就站在了寨子前，上面的兄弟问了口令，又派人搜了身。

进了寨子迎面便是一处沙场，十几个赤膊汉子正在挥汗如雨。有来往走动的，见到荆二他们都抬手打了个招呼，好奇的盯着林帆上下打量。有个短腿的，远远的就跑进正中间的大寨里，应该是去通风报信了。

林帆走了这么一段，本就虚弱无力，现下更是眼前一片片的发黑，勉强还在用着自己的法力吊着自己。幸好那人腿虽然短，但却并不慢，荆二带着他等在大寨外面没多久，就见一个青年挑帘出来了。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相貌算不上出挑，但带着十足的狠辣逼人味道。他一出现，周边的声音似乎全都压了下去。

青年先是看向荆二，荆二向他点头之后，他才把目光转到林帆身上。那种审视的目光比起这一路上的简直可以算是用刀锋在剥开一个人的皮肉，活生生的要开到你的灵魂深处。

林帆坦然，并没有在这样的目光下退缩。

青年冷霜一样的脸上忽然就滑出一点笑意，他扬手道：“小兄弟既然到了我秋风寨的地盘，那就算是入了我秋风寨。如果你现在同意做我秋风寨的术师，那今夜我们便大摆筵席，为你接风洗尘。”

林帆顺从的点点头，他甚至没有再抬眼看那个青年一眼。

青年似乎心情颇好，也不在意这些。让人进了大寨，自己还亲自吩咐了一些事情下去。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再回头，白衣的少年就已经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等到林帆再次头疼欲裂的醒过来，已经是夜半时分，嘴里苦涩一片，想必是昏睡时候被灌了些药。他一抬眼便看见青年守在屋里，正听见声音抬眼看过来。

“木兄弟你醒了，觉得还有什么不舒服么？”青年不像白日里看起来那么冷硬，他先是去门外吩咐了人，又走过来关心道。林帆摇摇头，想起来那只兔子精，又伸手到处去摸。被子里小兔子四处乱拱，撞进他的手里，还亲昵的蹭了蹭。林帆这才安心。

“寨子里没有术师，也没法帮你调理。”青年略有遗憾道，“不过我已经吩咐人做了一下清淡的小菜，等会便给小兄弟送过来了。”

“谢谢。”林帆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又觉得对方应该没有听见。连忙清了清嗓子又道了一次谢。青年只是笑，也没有客气什么。随即林帆试探道，“我这只兔子是不是在贵寨闯了什么祸？”

青年摆摆手，道：“小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既然已经加入我们秋风寨，喊我名字就好。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杨秋，秋便是这秋风寨的秋。至于这兔子精，它闯上山来偷了点东西而已，并不要紧。”

“不要紧便好。”林帆松了一口气，又道：“我今日有些昏了头，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了……如果……”

他的话被杨秋一把打断，扬秋道：“来者都是客，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会带人去鸿城参加寻花宴，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说完，他竟然就这么走掉了。

林帆愣了一会儿，慢吞吞的把小兔子抱出来，小声道：“你说，咱们是不是已经走不了了。”

小兔子看了他一会儿，就撅着屁股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林帆已经倚在床头睡着了。送来的东西也被吃的干干净净，放在桌子上。以他这么虚弱的身子经过方才那么巨大的透支，没有一命呜呼已经算是顽强，能睡着反倒是件好事情。

小兔子慢慢嚼碎嘴里的草药，一点点的用小舌头为林帆左肩的伤口敷好药。这个伤是为它而留的，它会一直记得的。

林帆一睡，又是一天半，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夕阳西下的时辰，烈火一样颜色的火烧云挂在了半片天空，山风从遥远的南方吹过来，从鸿城上面掠过，扑到这里的山壑，穿过窗子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小兔子坐在窗上静静的看着天空，耳朵捕捉到林帆从屋里走动的声音，却连头也没有转。

每天它都会看火烧云，这是它一直以来的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改变。

林帆站到它身后，看着它。

大概这么一只兔子会露出这么严肃复杂的神色实在是太奇怪了吧，沉默严肃里带着一点点的沉重。

林帆看着它微微颤抖的胡须，看着它柔软的皮毛还有墨黑色的小眼睛，里面出奇的平静，古井无波，根本没有了之前看见的那种活泼跃动的年轻的感觉，反倒像是一截枯木，再也不会有新的生命。

橘黄色的阳光从西方一点点的消失，太阳沉到群山中，自山脉与天空的分界线处，黑暗向下蔓延，极度的末时的光亮往上挣扎。最终，大地上的光芒一点点的被群山的影子吞噬，最后都分不清到底是那群山的影子还是天空的影子，只觉得天地间，忽然就这么暗了。

林帆抬手揉了揉小兔子的脊背，小兔子没有躲，懒洋洋的抖了抖胡须作为回应。

看到小兔子不排斥他，林帆淡淡的笑了，两只手把下兔子抱起来，四只小小的，软软的脚掌放在自己掌心，指腹。仿佛手握生命，触感竟然奇妙的很。

小兔子抬眼看他，少年干净温柔的笑容纯洁无暇，即使衣衫褴褛，散着长发，眸子里却亮晶晶的铺满了惊喜。墨色的瞳孔是在这个天地中少见的干净纯洁，好看的竟然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把这两颗珠子握在手里细细的把玩。

饶是它，也被这一对眸子吸引了目光。无意识的想要抬手触摸。

林帆看出小兔子的动作，浅笑着低下头来让它碰。小兔子的爪子一寸一寸的靠近林帆的眼睛，林帆闭上一只眼让它摸。手心碰上他的眼皮的时候，一道惊雷在自己心里炸响。

明玉眸！

竟然是千年未曾现世的明玉眸。眸似明玉，光泽内敛，似有暗光，对视时可诱人心神。以前也有利用明玉眸练就控心术或者其他术法的术师，只是……这明玉眸最后一位主人早已经陨落，明玉眸早就应该在世间失传了才对啊！！

心脏砰砰的跳，它忽然觉得自己算错了一些东西，这个少年，并不只是林家儿郎而已！如果自己猜对了，日后他的敌人，将遍布这个天下！

林帆有点疑惑的看着小兔子忽然怔住的前爪，不明白它怎么了，捏着它爪心轻轻的晃了晃。兔子愣怔怔的被晃过来晃过去，回神之后飞快的抽回自己的爪子，瞪过来的眼神倒是莫名其妙的恼怒。

玩什么玩，玩什么玩？！以后等你被人追杀的时候看你还有没有这么闲情逸致！

林帆自然不知道它心里的想法，只当是它不喜欢这么亲昵的接触。再小的兔子也是妖，有了自己的灵性，就会有一些奇怪的癖好。林帆表示很理解。捧着小兔子往回去，和它商量着之后的事情。

他身上的伤虽然没有好利索，但是已经不妨碍了。

杨秋似乎是派人盯住了这里，晚饭时候，他亲自送饭过来。

林帆看着他如此，心道，看来是真是走不掉了。

不过杨秋却没有主动提起邀他入伙的事情，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便要告辞。林帆送他到门口时候，主动道：“方前之事是我过错，既然答应了你，便不应当推脱。只是我没法长久留在秋风寨，顶多也只留……”

杨秋这时候偏偏没接话，林帆自己截了自己的话，顿了一顿，道：“顶多留一个多月。我还有些事情要查，留在这里怕会给你们添麻烦。”

这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要查的事情有多危险，只是隐约有这么一种直觉。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自己真是一语成谶。

杨秋见他服软，便高兴了几分，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些阴沉，好像那日刚来时候林帆看见的是另外一个似得。杨秋道：“虽然按照我这边一贯的规矩，你是不能走的。只是现在寻花宴在即，也可以为你破例这一次。但是，一个月的期限，我要一天都不少。”

林帆不解道：“这寻花宴是什么？”

杨秋道：“寻花宴本来是一年一度的迎春节，这一日城里所有人都会去城东的钟楼祭祀求神，是鸿城这边的一个古老传统。就如同涂城的灯节，玉蝉的百花宴。不过自从鸿城的主家林家消失之后，这鸿城里就没了主心骨，像我们秋风寨这样的势力比比皆是。而这近二十年里，鸿城又出了一个小林家。那个家主号称自己的是林家旁支，也有几分本事，隐隐以主家自居。”

“今年正好又是术师大会将开的一年，小林家放出话来，要以鸿城主家的身份前往。任何有异议者，皆可在寻花宴这日挑战他。他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是有准备。可那主家的位子，也不是他想坐就能坐的。”

林帆了然。这就是鸿城内部的势力争夺了。

杨秋淡淡道：“秋风寨一直不温不火，我不知道秋风寨的去路在哪里。不过只要我还活着，鸿城就绝对不会让给其他人。”

林帆吃惊的看了他一眼，杨秋这话说的奇怪。

他想问，不过杨秋摆明不会回答这种问题，他只好转而道：“那我能帮你什么呢？”

杨秋缓下语气，道：“好好养伤，你可是我们的依仗。我能感受到你体内汹涌的法力，只要你能回复到平时实力，就是最好的帮忙。寻花宴明日就会开始了，时间够吗？”

林帆点头：“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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