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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后,国宴,偌大圆桌,两人坐定,一人陪同,天皇道:“番邦小国,多有招待不周。”
山珍海味,涴澜略微一品,旋即投目于天皇背后一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那少年乌发乌瞳,相貌清秀,看上去人畜无害,却让涴澜心中警觉无比,那灵物也在心中道:“就是他,身具毁灭之意,肯定不是这只剩微末神性的旮旯小王能生出的种。”
涴澜微微点头,余光不时打量那孩子……不,是年轻人。
天皇见涴澜点头,笑道:“可还满意。”
涴澜道:“多谢款待,趁此良机,涴澜有一事。”挥手间,不远处的王蛇领人送来重礼。
……
夜,天皇皱眉道:“神州太子下聘礼,让朕将光子嫁与他?”
年轻人笑道:“小小一条真龙,也敢觊觎七窍玲珑之心,可笑至极!”
……
真龙即将返程,孙山出了居所,来到港口边沿,目视乌沉沉的海水,傍晚金笔银书一齐颤动的画面犹在眼前。
圣器示警,必有大事发生,虽然已经失却圣人之心,但孙山还是第一时间想到涴澜。
‘是否要相救这条真龙?’孙山颇有些犹疑,涴澜虽然是满人,但真龙之身,却传承于华夏。
不然小小满人,怎会诞生真龙?
当年入关,也只是趁伪龙争锋,民心不定,真龙又未曾降生,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窃取神器。
不过满人中亦有智慧高绝之士,知若想要长治久安,满人定然不能做到,唯将两族气运化为一体,方能苟安。
满人传承比不上泱泱华夏,故依附其中。
如此三百年过去,已到更迭之时,却忽降真龙,难道天意愚人?
孙山极目远眺,涴澜的船队已驶离港口。
在那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船队很快就成为一个个小黑点。
“可有归时?”孙山喃喃自语。
……
蛇神已经离去,皇居内只剩天皇和安倍青简,终究到了这一日,天皇兴奋得身子微微颤抖,他知道蛇神此去,必定功成,因为不仅是蛇神,还有龙王大宗,天下五指,抗衡一条未曾登位的真龙,已然绰绰有余。
安倍青简似乎也知道天皇心中的兴奋,故以没有垂首,反而抬起头,“陛下,孙逸黄刚到了。”
天皇暂且遏制住心中情绪,故作平淡道:“让他们进来。”
今天对孙逸同样是特殊的一天,他已经洗过澡,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劳累,衣服也将受咸湿的海风吹拂,变得不那么贴身,甚至可能会难受,可他并没有从轻便着手,他将自己打扮的一丝不苟,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黄刚,黄刚穿着一身出海的旧衣裳,让孙逸心里有些不悦。
孙逸甫一入内,不顾自己的新衣服,跪在地上。“陛下,小人万事俱备。”
天皇虚托:“先生请起,两位可随大军,自南方进发。”
军队,早已经调集好了,就在涴澜将要离开的上午,两万兵马,只是打个头阵,表面上由孙逸黄刚领头。
目送孙逸黄刚离开皇居,天皇后背紧靠住王座,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美好,这就是王者,无需涉险,只需下令,就能享受成功的喜悦。
……
久居海边的东瀛人,许多都养成在夜晚出海的直觉,数十艘大船相继开发,每一艘船上,都有三百东瀛军士。
孙逸黄刚两人来到船舱,孙逸在前,闲适躺上软椅,将身子深深埋入,以此适应船身传来的摇晃感。
这个时间,孙逸心中的激动较于天皇丝毫不少,甚至犹有过之。
船舱内只有两人,孙逸毫不掩饰心中情绪。
他躺在软椅上,双目微闭,面上却是化不开的笑意,似乎是感觉舱内过于寂静,孙逸睁开一条眼缝,看到黄刚沉默的脸上,一抹挣扎不定的神采。
孙逸讶然道:“阿刚,卷土重来之日,你的信心呢?”
黄刚身躯一震,大步走到孙逸身边,闷声坐下,不快道:“逸哥,你有没有想过,此举是祸非福?”
孙逸道:“天皇相助,大军席卷南方,召集旧部,复兴大业如在眼前,怎么祸事?”
黄刚听闻,眼中挣扎之色更重了,孙逸道:“阿刚,满人奴役我华夏儿女三百年,入关之时,不知造下多少罪孽,死于满人之手的华夏儿女,不计其数,若一命偿一命,那百万满人再增十倍,亦难以偿还,今日,就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阿刚,你怎么会不开心?”
孙逸面上悲切,余光却注意黄刚,他知道,一说这种话,黄刚必义愤填膺,脑中本来所想之事,将会冲淡几分。
却让孙逸失望了,黄刚依旧眉头紧锁,那丝挣扎之色更重。“逸哥,我感觉这些东瀛人,会比满人更甚。”
孙逸道:“天皇的子民,毕竟是受过教化,哪里像数百年前白山黑水走出来的野蛮人,阿刚,今时今日,你还在意流血吗?”
黄刚道:“流的无非是同胞之血,南方又有几个满人?”
孙逸道:“南方绿营,俱是满人走狗,死不足惜。”
黄刚苦笑,孙逸静静看着他,半晌,黄刚深吸一口气,“逸哥,那些孩子是不是满人走狗?”
“这……”孙逸一时哑口无言。
黄刚知道他曾拐卖儿童牟利,这也是两人化不开的隔阂,但黄刚从不主动提出,以致于孙逸都快忘了,几乎忘了黄刚也知道这件事。
黄刚挣扎之色大盛。“那些武林中的师傅呢?”
孙逸心中一跳,面现不愉之色。“阿刚,你既然已经知道,还提那些做什么?”
“我怎么不提,鸦片折断华夏脊梁,害死的炎黄子孙可有计数,逸哥,你告诉我,如果没有神秘人的阻止,那些毛人又向我华夏输入鸦片,会不会比满人造的孽更多?”
“权宜之计,再说你也知道,受人阻拦,没有成功,阿刚,大丈夫行事……”
黄刚怒道:“逸哥,你别说,你已经昏了头!”
孙逸难以置信,黄刚居然对他发怒,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更直言斥责,孙逸讶然道:“你说什么?”
“你昏了头。”
孙逸大睁双眼:“阿刚,你怎么也误解我?别人成见也就算了,你怎么能?你我当初发下的誓愿,为我华夏复兴大业献出一生,你难道忘了?”黄刚一语不发,凝视孙逸,挣扎之色已然消失。
黄刚道:“或许你我二人,只该做平常百姓。”
“阿刚,你怎么了?”
黄刚凄然一笑。“数十年来,可有一件有利于民?”
孙逸道:“若要日升,怎能无夜?奈何时运不济,恰巧这夜无月,阿刚,你我心向日升,定能亲见。”
黄刚摇头:“现在在做什么?”
孙逸道:“以外邦之军,解华夏之苦。”
“引狼入室。”
孙逸眉头大皱,“阿刚?”
“逸哥,答应我,到了南方,速去禀报两广总督,如此才能拯救华夏同胞。”
“你累了,去休息会!”
黄刚须发皆张,沉声大喝,“孙逸,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东瀛有欲吞我华夏之心!”似要当头一棒,唤醒孙逸。
但黄刚失望了,孙逸合上眼眸,仿佛睡着,又兴许是烦于和黄刚争辩,直接两耳不闻,自得自在。
黄刚上前,将孙逸从软椅上揪起,孙逸冷然道:“放开!”
“逸哥。”黄刚凄然一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孙逸道:“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孙逸一言既出,面色惊变,手足发冷,骇然难当。
黄刚欣慰一笑:“逸哥,没忘就好。”
只闻两声噗通,似乎是重物落入无边大海,行驶的大船不会等待,深夜里亦无人发觉,唯有那重物入海扩散的涟漪,一圈圈击向船底,似是带着某人遗志,欲让航线偏离。
不过很快,船只航行的波纹,冲散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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