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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的母亲本来就患有心疼病症,又因独子蒙难,又有人加以迫害,直叫她落得沿街乞讨过活。
想她已年近七旬,一日数餐难保,又日日思子心切,每每啼哭,如今已然是儿朵不灵,眼睛不明。似今日这般享受连月来不曾遇到的短暂舒适时光却是难得。
哪知正在两位乖巧小娘子服侍下略感心安的这位老太不思眼前却突然涌过来一群长得高大的汉子,让她不禁想起了当日王进被捉的画面,顿时大惊失色。
幸得这王崇文最近是连月陪在身边,两人之间有了信任,经他反复大声宽慰,这才略定了定神。
等王崇文提到眼前这些长大的汉子都是王进从前的故交相识时,这老太忽地嚎哭不已。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落下,嘴里嘟哝着,隐约说着王进甚的,却是一句整话也听不清。
卢俊义闻之生悲,本想上前安慰,却害怕这老太过于激动,莫要引发了身上的旧疾才好。只得嘱咐环儿、青儿先将这位老太扶到房间里歇息。
此事过了,众好汉们吃酒的心情大减。卢俊义望着呆呆地站在那里的王崇文,心知此人也是个苦命之人。想他出身将门,幼小年纪得遇名师指点,获得一身非凡武艺,本该一路青云,成为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才对。
哪知祸福相依,不思自家师父居然还有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去,直叫灾难来得那样猛烈!
厅内的喽啰们也都瞧见了刚才的一幕,在吃了喝了些之后,各自都十分知趣地将桌上的肉食分了出厅而去。如此这般,眨眼间大厅所剩人员无几。
卢俊义望着鱼贯离去的那些喽啰们,怔怔出神。许久才问王崇文道:“你说的那些事是何时所发?”
已经差不多控制住悲伤情绪的王崇文略顿了一下道:“小子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半年前的事了!”
卢俊义微微颔首,踱了几步。在自己的记忆中那王进好像是1112年出走东京,若是照眼前这位所言,那王进应该是在老种相公处安然呆了近五年。
想这王进也算是个有心人,知道他所得罪的人是个什么秉性,居然知道隐姓埋名求存性命。比之后来同为禁军教头的林冲,处事能力却是高明了不少。
然而,毕竟是局中人,时代的局限性在那里摆着。当日王进选择出走的那步路不能算是走得不对,只是看似万全的选择,却也是处处漏洞。
这王进只知道平日里进京述职、省亲的延安府军将中多有爱他武艺者,去不知这些人都是官家手下讨生计的人。也不知这越是有人熟悉他的地方,他越是目标显眼。
从那史进途经渭州时,连那里当值的鲁提辖都听过王进恶了当朝太尉的事,想必那经略相公那里中高军将们怕也都是知晓了。
这大宋朝不比其他朝廷,虽然也曾有与外地交战,总体来说却为承平已久。军中诸将一心谋国者又有几人?老种相公自然算是老成谋国之人,可是能保齐下面的老少军将们也是如此么?王进能在那处平安度过了近五年的时间想来已是万幸。
如今看来,既然这王进能够隐姓埋名五年之久而无事,那么后来得事发定是有甚意外发生。十之八九被因为某件事而暴露了身份,从而被谁递信去了高俅府上。
“坐吧!”想到了此处的卢俊义指着已经空了许多的位子对鲁智深、王崇文等人道。
等他几个都是坐下之后,卢俊义才喃喃自语道:“当年这位王教头的父亲也是位教头。那时候东京的太尉高俅还不过是个街面上的泼皮,偶然撞见这高俅吃了一顿好打,从此怀恨在心!做了太尉之后第一件事便想到公报私仇,不想这王教头奔波千里以逼祸,却终是难逃一劫!”
马劲在一旁听了半天,不曾听得什么头绪,心里早已不耐烦。如今却听到卢俊义说什么泼皮变成了太尉,当下有些坐不住,便插嘴道:“街面上耍泼的闲汉也能做得那官家跟前的太尉?”
鲁智深见卢俊义忽然没来由地说起当年王进在东京的遭遇,便道:“莫不是三郎所遭遇的诸多变故都是那狗官高俅一手炮制出来的?”
卢俊义苦笑道:“除了这位赵佶身边的红人,还能有谁?他是个玩球的泼皮出身,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也是难为他了,居然费劲了这么多年去寻那王教头的仇怨!”
王崇文见说是有些沉吟地道:“叔父所言小子不尽知晓,只听得有人说是我那师父当年在东京犯得是不尊上官,私走军中等诸多大罪!”
卢俊义闻声大笑,几乎笑出泪来,随即用手一拍椅子,切齿道:“各位兄弟都听到了吧?这些奸臣们的能耐有多大,只消胡乱按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能叫一位当世豪杰无家可归,隐姓埋名躲避千里却不能幸免于难,便是崇文这般忠良之后因此而家破人亡!”
鲁智深闻声也怒道:“幸亏洒家当年没有继续在军中勾当,不然只这些年瞧见得那些腌臜事,便是气也将洒家气死了!”
杨志道:“当年我在东京时也曾听过这王教头的大名,不思竟然遭此一劫,却不知如今安在否?”
“三郎此来,莫非正是因为你那师父被刺配至此间?”卢俊义忽然想到前世记忆中似乎有人曾提过,这王进后来销声匿迹的原因正是被捉后刺配到了甚沙门岛的地方。据说这岛正是在登州的东北方向的某个海域。
王崇文闻听此言,方才有了一丝精神,忙道:“小子后来暗地里多方打听,好像正是如叔父所说,我师父正是被刺配到了登州的沙门岛!”
果然如此!卢俊义暗道。
马劲闻言忙站起道:“若真是这位小英雄的师父,恰巧正在这登州地界,我等何不将其救出?”
卢俊义见说是略沉吟一下,目光转向了曾经在军中勾当的鲁智深和杨志两个。心道这两位都是久在军中之人,或许曾听过这沙门岛的事情。
杨志见到卢俊义目光中有垂询之意,便道:“倒是听过,那处地方便是去也难,出也难。囚犯难过,公人也是不好过!”
听到杨志说完,静坐多时的杜壆也跟着叹气道:“在下曾听闻一位州府胥吏提过本朝的刺配刑罚从重到轻大致分成十四等,而刺配沙门岛列为第一,可见此地定是有别其他荒远恶州的,怕是不好出手相救!”
鲁智深也道:“确如杜壆兄弟所言,那处正在海中间,离岸数十里,现下咱们山寨既无船又无水军,便是救他心切也无从下手。”
听了三人言语,王崇文刚刚露出了些许神采的目光又暗淡了下来,只顾闷头不语。
良久才道:“小子心里明白,来此间本就是为了当日这位阿婆所托,只言将来她老人家死也要死得离我那师父近些!”
话音落下,众人无不动容。尤其是独自穿越来此卢俊义更是心中一阵悸动,对家人的思念犹如决堤之海!
许久,他才对话意果决地道:“天幸叫我等得知王教头蒙难在此,若是不救,岂非有违当初替天行道之言?便是万重水火之险,也须值得一试!”
闻言的众位好汉略略有些吃惊,只有从早晨到现在一直略显沉闷的邹家叔侄是面上一喜,邹渊上前拜道:“既然哥哥有意救那位英雄,我叔侄二人略懂水性,甘当前驱去走一遭!”
卢俊义心中一喜,心道自己居然忘了这邹家叔侄乃是靠海的登州本地人,会水也就不稀奇了!忙笑道:“真乃天助我等也!”
王崇文刚才听见几人都言去沙门岛如何之难,不妨上面这位九尺如银的寨主居然力排众议,执意出手去救。顿时哭拜在地,道:“叔父与诸位叔伯仗义出手救助我师父,此恩今生难报。不论成与不成,小子甘愿此生追随恁左右,生死不悔!”
卢俊义大喜,忙来扶他,众人眼见卢俊义已经做了决定,便也都欢欢喜喜地上来言语宽慰这位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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