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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刀很相信一件事,宗航耀没有离开刀马川。他,应该就是那个秋章翼所说请而未必来的人。因为所有来的宾客,只有他才像可能不给刀马川面子的人。通常这种请来的贵客,是不会很快就离开了,宾主之间的关系,也肯定非比寻常。
方小刀道:“我本来就是个要回来的人。”
宗航耀无奈道:“你不该回来,因为你至今还是那个刺杀中原使者的刺客。”
方小刀拍了拍木匣道:“我真的做了一回刺客,而且还带回来一颗头颅。”
宗航耀皱眉道:“你刺杀了谁?”
方小刀道:“北漠无上宫,宫主单老魔。”
宗航耀大惊失色,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道:“什么,单老魔?”
方小刀道:“我知道你觉得这不可能,但是当他被九重离魂剑打成重伤的时候,我的剑能够很容易砍下他的头颅。”
宗航耀更加不会想到,这件事还会撤出一个绝迹江湖很久的人来。但是他不觉得方小刀说的是真的,因为方小刀不是这种人。
方小刀道:“当刀剑架在你的情人脖子上的时候,杀死她的至亲换她一条命,好像并不是不可行。”
宗航耀道:“但是你可以和她共同赴死,也不算失去情人。”
方小刀摇头道:“不,那还是要算的。如果你发现,你永远还不了情债的时候,就会想背下所有的罪。哪怕让她独活,也会舒服一些。”
宗航耀无奈的一声长叹道:“世间无可奈何的事情何其之多,你已经登峰造极了。”
方小刀道:“我想,前辈应该可以帮我一个忙。”
宗航耀道:“什么事?”
方小刀道:“准备两辆马车,等我从王宫出来,这两辆马车要立刻就能够出发,而且最好是刀马川最快的马车。然后,还要请求前辈,帮我送一个人。”
宗航耀道:“那你怎么办?”
方小刀道:“我不是个聪明人,能谋一时就不错了,多了不敢想。”
宗航耀道:“尽管我知道你很危险,但是我还是会照你说的去做。”
方小刀道:“上次分别的时候说,再见面必定共谋一醉,现在看来要推迟了。”
宗航耀道:“总会有机会的。”
方小刀点了点头,自己却不敢确定,到底有没有这个机会。
宗航耀从怀中摸出一块破布道:“我在中原使者被杀的地方,找到了几根鸟毛。”说完,递给了方小刀。
方小刀看了看这白色的羽毛,好奇道:“这,有什么奇特吗?”
宗航耀道:“这是鹞子头顶上的白毛,而实际上,我在消失的尸体上还看到过爪痕。”
方小刀皱眉道:“白头鹞子婆?”
宗航耀点了点头道:“事情已经复杂到了极致,中原的这位使者,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可是如果你去打听他的名号或者是查他的履历,就会发现他是个正宗的文弱书生。”
方小刀道:“这,不太可能吧!”
宗航耀道:“是,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太过巧合的事情本来就难以置信,所以我们很难去怀疑他的身份。毕竟,胡使被白公子所杀已经是假冒了,中原使者如果再不是真的,这可就是一件极端巧合的事情了。”
方小刀道:“这么说来,这件事可真是复杂到了极致啊!”
宗航耀看了看木匣道:“你这颗假人头够不够逼真?”
方小刀一愣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宗航耀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要是真的刺杀了单老魔,你可能没有脸面来见我。所以,我其实只是试探你罢了,并不能肯定。”
方小刀有点怀疑这个计谋的可行性了,宗航耀能猜到,刀马王似乎也能猜到。那自己,如何能够成功呢!
宗航耀道:“你不擅长伪装,当你拿着这样一颗价值连城的头颅时,不应该太过轻松。至少你杀死一个不该杀的人的时候,应该是沉重而悲哀的。”
方小刀恍然大悟,如果这里面的头颅是单老魔而不是宋克杰,他一定不会捧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碰,也绝不离开自己半步。而且还会因为这颗人头想起单老魔,这肯定是一件十分沉重而悲哀的事情。
宗航耀继续道:“同样的一件事,我和刀马王想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我会从你的为人和品质角度去想,因为如果你真的做了,我会对你很失望。而刀马王,他是阴谋的主使者,一定会站在阴谋的角度去想。所以你的故事一定要漂亮,天衣无缝。”
方小刀道:“多谢前辈提醒。”
宗航耀说的是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像他这样的人本质上和方小刀很像。所以他以自己的行事去度量方小刀的行事,所得到的结果便是真相。而刀马王是一个一生都在权谋之中的人,去猜测方小刀的作风,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有失偏颇。
方小刀的确不善于伪装,但是当怀中这颗人头关系到单胭的性命时,只需要将那种情绪流于表面,还是非常深沉的。他就怀着这种沉重的情绪,走进了王宫。他还记得宋克杰带自己走过的路,于是并不费力气得潜了进去。
来到门前,方小刀敲了敲门道:“方小刀依约而来
,奉上北漠无上宫宫主之首。”
但是,门并没有打开,好像里面没有人听见一样。方小刀正想闯进去,突然身后一人道:“我等你很久了。我等到了你,但是王爷没等着。”
方小刀回头道:“老丁,你怎么在这里?”他认为丁渐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所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丁渐良道:“王爷听到无上宫大乱的消息之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然后就仙游了。”
方小刀很难理解秋鼎对于无上宫的仇恨,而且也没想到秋鼎竟然去世的这样快。
方小刀道:“我只关心一件事,我和她的交易,还算不算数。”
丁渐良道:“王爷如果在世,这个交易很难算数,因为他绝对不会留下一个仇人。但是如今,新的刀马王未必不能容忍。至于是不是能够放过你的红颜知己,这是一件说不准的事情。”
方小刀脸色阴晴不定道:“如果他放不了单胭,最好也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报这个仇。”
丁渐良道:“你别想的太多,现在你的的确确是自身难保了。你再一次进去刀马川,这已经是一件很不识好歹的事情,世子很难再放过你。”
方小刀道:“你们刀马川,让我很失望。我以为这是一个天底下战士最勇悍的地方,而且是个淳朴的地方。没想到这里的勾心斗角也不少,人和人之间也很凉薄。夫妻之间互相仇恨,兄弟之间相互倾轧。老丁你,可能是我在刀马川唯一的朋友,也是我最喜欢的人了。”
丁渐良道:“所以,你喜欢的这个人要帮你一个忙。”
方小刀道:“哦?”
丁渐良道:“我特别佩服你,可能是因为我是个一点也不洒脱的人。所以我不愿意你死或者活在痛苦之中,所以我去求了世子,让你和单胭离开刀马川。但是你要保证一件事,无上宫永远不会和刀马川为敌。”
方小刀摇头道:“很抱歉,我保证不了。我只能够保证,如果发生了冲突,我一定会尽力阻止,哪怕赔上我的性命。”
丁渐良无奈的长叹了一声道:“果然,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然后,丁渐良继续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至于你怎么样才能够离开,这就要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方小刀道:“多谢!”
丁渐良道:“王爷去世的事情,你万万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方小刀郑重得点了点头。
世事总是会有意外,方小刀从没想过会这样顺利。但是,已经准备好的事情还是要做,为了以防万一。
是夜,方小刀终于见到了单胭,单胭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看来刀马王已经告诉了单胭事实真相,所以她一旦见到方小刀,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方小刀也没有急着解释,向一旁的丁渐良道:“老丁,自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等到你杨威四野,杀推胡狼,我一定提着美酒,来刀马川为你庆贺。”
丁渐良道:“这一天,我会期待的。”
方小刀点了点头,向丁渐良抱拳行礼,然后上了一辆马车。
在丁渐良惊讶的目光之中,方小刀的马车竟然极速的离去。然而就在单胭追出去十步左右的时候,另外一辆马车上一道影子闪了出来,将单胭拉了上去,然后也跑了出去。
方小刀让车夫跑的很快,但是后来又不忍心连累他,让他离开自己驾车了。他跟坚决,因为这时候,宗航耀应该已经带着单胭离开了很远了。
却说宗航耀,他接到单胭之后,很快就扔了马车,然后带着单胭骑马逃离。期间,他还向单胭解开了误会。单胭半信半疑,但是也愿意跟着他离开。这就是方小刀的算计,不让人找到单胭,让她悄悄地离开刀马川。至于他自己,只能看运气了。
鹞子沟,方小刀看着森森白骨,有些对这个从没有见面的老婆子生出了恨意。他之所以来鹞子沟,是因为后面的人穷追不舍,与其逃不掉,不如找点其他事情做。比如,洗清自己杀害中原使者的冤屈。
方小刀顺着那山沟爬了上去,却没有看到一只鹞子。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崖上甚为广阔,地势起伏波折,在秋风下有一丝阴森。
在各处走了一遍始终未见人影,也未见鹞子。方小刀心想,不如在此等候,到时候反而能让对方措手不及。
谁知,方小刀这一等居然过了半个月,这白头鹞子婆始终不见人影。每日勤练武艺,但是精进了一些。但是事已至此却没有等下去的必要了。
临近刀马川的有两个家族,一个是巴家,一个是折家。巴家长期以来与折家不和,而且在所有人看来是最可能反刀马王的人。
方小刀离开之后,在巴家和折家之间经过,突然想起了西南的事情。西南的戎族一旦开始进攻,必定内部阴谋家要开始策应。但是这最可能造反的巴家和折家如此临近,只怕妄动兵马反而被折家乘虚而入。所以这样一想,好像巴家不是元凶。但是如果不是巴家,那又会是谁呢,胡家么?胡千章那个人鲁莽,而且隐约以巴家为首,他怎么会成为这个主使者呢!方小刀认为不可能是胡千章,因为他见过胡千章,在祭祀的时候就发现胡千章似乎以巴东延为马首。
这些事情和方小刀毫无关系,但是无所事事的时候他还是喜欢想一下的。
正
走动时,方小刀突然听见了一阵喊杀声,好奇之下就想去看一看。原来是巴家和折家打了起来,声势颇大。折家堡兵马和巴家不分上下,但是折家占据了险要的地形,他们的堡子,是易守难攻的要塞。所以巴家主动攻击折家堡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然而现在,巴家的确是在主动出击。
堡子坚实的墙壁是很难攻破的,而折家堡的人,却以弓箭木石击打,导致巴家刀马难以近前。而且,最让巴家无可奈何的是,折家堡不是一个堡子。所以,他们只能够徐徐图之,如果分兵攻打,那样可能连一座堡子都打不下来。所以,巴东延也发起狠来,命令所有兵马一起去攻打同一个堡子。这个方法果然有效,巴家已经连续攻下了十几个小堡子,很快就能够逼近折家最大的堡子了。
方小刀看着眼前的战斗,突然觉得巴东延要攻灭折家,这就好像是主使西南之事的人了。因为他如果灭了折家,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这座堡子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至少方小刀能看得出来这堡子的防备已经左右支拙了。就在满以为巴家要取得胜利的时候,突然战局又发生了变化。
从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大地似乎也颤抖了起来。一股烟尘起处,一队人马杀到。而为首的人,方小刀居然认识,因为他是胡千章。
胡千章应该是来支援巴东延的吧,方小刀这样想着,而巴家也认为是这样。但是,在两军相接的地方,异变陡生。
巴家连同巴东延在内都是沾沾自喜,自然不会防备胡千章。谁知胡千章率领刀马突下杀手,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已经对于巴家很危险了,岂知这并不是结束,因为折家的刀马也冲出了堡子。他们人数不多,但是人人悍勇异常。就在巴东延决定占据折家堡子自保的时候,突然从折家堡子飞出来一群白头鹞子。这些鹞子极为凶残,一飞出来立刻在巴家人上空进行攻击。胡千章就好像早知道会这样,让自家刀马在冲散一部分巴家刀马之后对巴家进行了合围。
战场上飘着一种呜呜的乐曲,指挥着这群白头鹞子,声音很难听,就像是哭泣一样。这些鹞子,比方小刀那天看到的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突然之间,这些鹞子随着乐曲的停止飞了回去。巴家人松了一口气,开始准备突围。但是,胡千章的刀马,却是乘着白头鹞子为祸的时候准备好了应对。巴家人进退不得,一时间被打的落花流水。
巴东延一世枭雄,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场景。胡千章这个叛徒,似乎早就和折家勾结在一起了。回想一下,自己的秘密胡千章都知道,那折家岂能不知道。这样一想,自己居然一直是一个跳梁小丑,被人家耍的团团转。
方小刀此刻的惊讶不亚于巴东延,胡千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仗义出手的人。最大的可能是,折家给了他某种好处。
这种一边倒的战争其实没什么看头,唯一令人奇怪的是,折家的兵马似乎太少了一些。不然,以巴家连续攻击的疲惫之卒,是招架不了两支刀马骑兵一回冲锋的。事情的蹊跷还不止这一点,还有白头鹞子为什么会在折家,这更加耐人寻味。方小刀和丁渐良去折家堡的时候,折家公子折声正可谓是大义凛然,表示愿意相助功灭鹞子沟。可结果呢,转眼间和白头鹞子同仇敌忾。
这个刀马川,让方小刀很失望。他以为刀马川处处皆豪杰,却没想到步步阴谋诡计。
目睹了整场战役以巴家战败,巴东延被俘结束之后。方小刀决定离开刀马川,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既然不甘心就此隐退江湖,那就南下去报仇,如果此刻去见了单胭,他就该考虑到底怎么样才能够离开了。显然他不愿意做这种抉择,那就选择不告而别吧!
向南走了数日,眼见群山巍峨,便是西南地界了。方小刀只想南归,所以所到之处乱象纷纷他也没有理会过。
这天,方小刀有些渴了,眼见前面一户人家,便上前去讨要水喝。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妇人,手里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
方小刀行礼道:“大嫂,在下路过此地,可否讨一碗水喝呀!”
这妇人看方小刀背着长剑,体格健壮,不由得有了一些防备。于是道:“你在此等着,我去给你拿水来。”回身她却把门关上了。
再回来时,这妇人拿了一个颇大的瓦罐,还有一只碗。给方小刀倒了一碗水,竟然还是热乎的。方小刀很感激她,因为她纵然带着几分戒备,却还能给他热水喝,没有拿一碗凉水打发了。
方小刀喝了一碗水,看了看门里面的场景,结果被这妇人用身子挡住了。
方小刀低声道:“需要我帮忙吗?”
这妇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
方小刀能够理解她,有时候被人欺负一下也无所谓,忍一忍总能过去。可如果方小刀今天帮了忙,他也帮不了一辈子,等离开之后会被人变本加厉的报复。
方小刀又喝了一碗水,道了谢就准备离开。刚走了不远,突然有一队骑兵奔驰而来,看方向竟然是直向那妇人家里而去。方小刀自然是要跟上去看看了,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也好帮忙啊!
再回到门口,方小刀看见这些骑兵立刻堵住了门口,然后向里面叫道:“白云逍,快滚出来。”
方小刀一愣,莫非里面竟然藏着白云逍,自己刚才那一眼没能看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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