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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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嘿！微兄，怎么？吓惨了？实在对不住啊……”</p>

<p>“这不是废话么？今日之事，惊险之至，换你你试试。不是我说周兄你挑的是什么疯马？不行，周兄，你得请客！你得给大家伙都压压惊！”微子启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先插进来。</p>

<p>“请客给微兄赔礼道歉倒是应该的，只是你们几个凑什么热闹。”周小公子笑着打趣。</p>

<p>大家都是兄弟，相互间熟得很，先前说话的那个公子哥攀着微子启的肩也是一张笑脸，“微兄此次惊马我们几个哪个不是受惊不浅？只让你请一次饭已是便宜你了，还推三阻四些什么？”</p>

<p>“好好好，请客就请客，我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少爷，怎么招也是个皇亲国戚了，手中虽无钱财万贯但还没到请不起一顿饭的境地，还怕你讹我一顿饭么？”</p>

<p>“这怎么能叫讹呢，是不是微兄？微兄？微兄！”</p>

<p>“啊……啊！怎么了？”微子启恍如初醒。</p>

<p>“微兄你怎么了？从刚刚起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呢？周兄可是说请咱们大家伙的上春风楼呢。”</p>

<p>“你们去吧。你们去！我就不去了，我现在有事！以后都有事！大事！”微子启先是用的陈述句，而后他的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坚定，语气也随之激动起来。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人忽然怎么就受了刺激了。</p>

<p>“微兄你……你这是……”</p>

<p>“微兄怕不是在想怎么和他爹交代呢吧，毕竟微尚书最重……”</p>

<p>“我要去读书！我要入朝为官！我必须要入朝为官！”微子启激动地一握好友的肩就开始摇，一下打断了朋友的话，“周兄你们去玩吧，好好玩！我得回家念书了。对！就先从《大朝律》开始……”</p>

<p>诸位公子被他急而快的一大段话一下给砸了个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呢，那厢微子启神采飞扬地说着就开始往家里跑了，徒留下一众好友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半晌才有一人，喃喃道，“疯了吧，这人。”</p>

<p>“微兄这是……中邪了，还是……”</p>

<p>“怕不是失了智，魔怔了吧……”</p>

<p>“……这别提——真像是。”</p>

<p>众人一致点头，恍恍然的都觉得今日的太阳仿佛是从东边落下的。</p>

<p>………………</p>

<p>“我没事，我没有受伤。”</p>

<p>出了这样大的岔子，别说几个锦麟卫了，便是容桓其实也是心有余悸，也不再说什么游览京城，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了。</p>

<p>几个人随即决定打道回宫。</p>

<p>容桓急急把人拉上了马车，放了帘子就拉着未迟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看，皱着眉一直问:“有没有事？当真还好吗？当真无恙？”语气真心得很。</p>

<p>一连串相似的问题配合着容桓那种忧心忡忡的脸叫未迟无奈又无措，甚至觉得温暖，便只有乖乖地一遍遍地答了。</p>

<p>于是，猝不及防的，她跌入了一个怀抱。容桓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像这个突如其来拥抱一样，力道并不如何舒服，但是温暖，很温暖。未迟闭上眼，有一瞬间，她不愿去想那些阴谋算计，不愿去怀疑这个瞬间。</p>

<p>真实在人心里有时并不如何重要，因为人总是愿意沉迷于更舒适的，哪怕那是个由谎言构出的幻境。陷进去的人只会希望——让这个幻境久些，再久些吧。 </p>

<p>因为此次容桓与未迟离宫是悄悄的，整个砚清阁连同赵钰儿都是“从犯”。所以在两人回来之前，除了一个本来心大的赵钰儿，其他人都紧张得像只竖着耳朵的兔子，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草木皆兵。好在在暮鼓敲响之前未迟终于回了砚清阁，大家终于算是松了口气。</p>

<p>未迟这次回宫带了不少小东西:给采釆带的吃食风车，都是采釆这个小丫头平日无事时心心念念的，给纯禧带的时新胭脂首饰，不如宫中的贵重但胜在精巧，还有给赵钰儿带的一块上好质地用来缠鞭柄的鲛皮以及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给砚清阁诸人的东西。于是整个砚清阁欢喜热闹得像是在过节一般，偏生在外头又该装作什么事也没有。</p>

<p>采釆这次倒一反常态，连吃的也顾不上了，一见未迟回来了就满脸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报喜道:“主子，主子，你还记得那个宜妃娘娘吗？就是上次在海棠林罚您跪针毡的那个。”</p>

<p>是的，未迟前几日在海棠林被宜妃“教导”了。未迟在宫中过的一直不算太平。</p>

<p>宫里的女人明争暗斗勾心斗角是常态，在宫里越受宠便越是众矢之的。</p>

<p>未迟不过一个新入宫的嫔，容桓又常常出入砚清阁，可留宿的时候偏偏又不多，这便造成未迟于宫中炙手可热却分量不足的感觉，无疑很适合后宫这些女人的攻击标准。</p>

<p>或者说，容桓也是正希望这样的——他想留着一个细作，但他并不希望这个细作活的太舒服又不愿显得自己太过小气，所以他纵着宫里这些女人的小手段。</p>

<p>容家的男人惯会这样的。</p>

<p>刁难，陷害，投毒，偷袭，都是些不会威胁到未迟生死，未迟可以解决 ，只是一定会受些无关紧要的中伤和麻烦的事，他总是一笑带过，反可以显出一副对未迟多深情维护的样子来。</p>

<p>真心？什么算真心？</p>

<p>按说上次的罚跪不过是分位高者惯用的小道，是未迟可以忍受的小伤，可他闻着药味发现时却忽然生了气。</p>

<p>“为什么不说？受伤了为什么不说？！”</p>

<p>“不过是小伤，没什么可说的。”</p>

<p>“这样也是小伤？”容桓一下挽起未迟的裤腿露出青紫发黑的膝盖，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脸色有些吓人，他怒问:“这算小伤？你还要不要膝盖了？啊？！小伤？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算大伤？！”</p>

<p>“死生之外无大事，不危及性命便算不得什么。”未迟记得自己当时的平静。她看着气急的容桓，把自己那些刻骨的嘲讽很好地藏在心底，面上毫无波澜。</p>

<p>那次容桓气的摔门而去，后来虽遣了太医至砚清阁，但他是足足七日不曾踏入砚清阁，直到今日。而宜妃因是太后的侄女，只是罚了禁足半月，把赵钰儿和纯禧两个丫头气的要死。</p>

<p>“宜妃怎么了？”未迟把人打发下去，自己转到内室去换衣服，一边配合地向采釆发问。</p>

<p>“没有宜妃了！”采釆兴奋地挥了一下小拳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今日您和陛下一出宫，陛下身边的公公就传旨了，说是宜妃德行有亏连降了几级，如今不过一个昭仪了，分位比您还低些呢！”</p>

<p>“所以呢？”</p>

<p>“所您下次可以罚她罚回来啊！而且这说明陛下总归是很在意很喜欢您的！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砚清阁！”</p>

<p>“在意？喜欢？”未迟把这两个词在心里转了几个来回，在嘴角扯出一个冷静的笑来。</p>

<p>“不要想这么多，只顾该怎么做就……”</p>

<p>“主子，用膳了。”隔了两道花鸟纹的缂丝屏风，般若的声音响起来。</p>

<p>饭菜是小厨房做的，分量小而热乎。当未迟换好衣服净了手，东西已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了，最后上桌的是一如既往的一盏燕窝粥，熬的晶莹剔透，喷香扑鼻，好看的很，看着便知用心。</p>

<p>“采釆，你先下去。”未迟扫了一眼桌上的碗碟杯盏把脸上那丝笑收起来了淡淡道。</p>

<p>“是。”采釆一向单纯，什么都不会多想，未迟怎么说她便怎么做。未迟叫她退下她就抱着未迟在宫外带的东西高高兴兴退下了。</p>

<p>转眼间房中只剩下未迟般若两人。未迟落座，般若布菜，屋里安静的只有轻轻的碗筷碰撞的声音。</p>

<p>“又是燕窝？”在未迟放下筷子时，般若便将那盏燕窝粥捧至未迟面前。未迟接了，抿了一口，忽然抬头问站在桌边的般若，“你说，这东西我须得喝到什么时候？”</p>

<p>“主子说笑了，这东西是进补之物，自是不该断的。”</p>

<p>“是吗？”</p>

<p>“当然。”</p>

<p>未迟没再说话了，她盯着般若的眼睛过了许久，然后她忽然舍弃勺子，端起碗把那碗燕窝一饮而尽。</p>

<p>般若也没说话，她开始像平日那样收拾桌子然后离开，但今日，在她要走到门边的那一刻未迟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了，</p>

<p>“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是当年容洵告诉我的。你回去告诉他，我很不喜欢别人，尤其是他，不信我。”</p>

<p>“主子说的什么，般若不知道。”</p>

<p>“一点点给我下毒来控制我，这是我妥协的最后一次。”</p>

<p>般若的脚步只稍微顿了顿，她仍没有说话 ，阖门出去了，融在夜色之中。</p>

<p>未迟坐在桌前一动未动地看着雕花木门，烛火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暗变化不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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