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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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娘娘，陛下请您即刻移步怀仁殿。”</p>

<p>申时三刻，砚清阁才刚刚上灯，便有容桓身边的内侍匆匆而来，敲响了砚清阁的门。</p>

<p>怀仁殿</p>

<p>“出事了。”一进怀仁殿未迟便发现今日殿中的气氛前所未有的沉凝，引她过来的内侍甚至没有进门。</p>

<p>左右早已被屏退了，整个怀仁殿只剩下未迟和容桓两个人。</p>

<p>容桓皱着眉递给未迟几份折子，未迟匆匆扫了几眼，几份折子大同小异也是未迟脸色也凝重起来，拿目光扫过御案上那两摞垒得老高的折子问:“这些都是？”</p>

<p>“都是。”容桓倒在椅子里，用手捏着鼻根，似乎没有了生气的力气，口气反而平静:“你怎么看？”</p>

<p>“陛下心中怎么想？”</p>

<p>“于公，离归越战功赫赫，劳苦功高，他在南边便是对那些匪寇最大的威慑了，南边离不了他。而于私———离归越曾同我征战多年，有同袍之谊，情同手足，我是不愿他死的。但夏兖……他在民间有口皆碑，已是难办，尤其如今牵扯的是整个官场——文官与武将的斗争。整个文官仕林咬死了此事不放，实在有些为难。”</p>

<p>“所以如今镇南王是不可不罚又不可苛责，甚至不能削他的职？”未迟放下折子看向容桓，“镇南王自己怎么说？他为什么杀夏兖？”</p>

<p>“说是他通敌叛国，其他的离归越没有多说。”容桓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他镇守南边多年，浴血奋战，为国为民，如今却换了个万民唾骂的境地，心中多少有些……不过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绝不是个会滥用私权以谋私利的人，他杀夏兖，那么那个夏兖必有他该杀的地方。”</p>

<p>“看来陛下已有了决断，那何必要我走这一趟？”</p>

<p>“智者千虑，我想听听你的想法。”</p>

<p>“此事须速断，若我是陛下，明日即亲自找镇南王谈，不是审，是谈，边吃边谈，不要让镇南王寒了心。另一边则即刻派人八百里加急也要让人把南方百姓的万民书递进京，并把再造谣生事者**，这个，我想镇南王在南边经营这么些年应该不难吧。”</p>

<p>未迟顿了顿，接着说:“之后是文官——既然夏兖犯得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么不过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封住那些人的嘴也就是了。”</p>

<p>“那些文官不会采信的，他们只会觉得朕为包住离归越伪造了证据。”</p>

<p>“他们无需信，他们只要接受就可以了。”未迟的神情平静极了，“你才是帝王，这天下的主。平日里惯着他们作是给他们脸了，偶尔霸道也就霸道了。若有不听话的，何必留着？”</p>

<p>“或者干脆借机发作了一批，给今年秋闱学子腾腾位子。不明是非，屡教不改者杀；蛊惑人心，勾结做乱者杀；监守自盗，贪污受贿重者杀；不奉皇命乱朝纲者杀。”</p>

<p>未迟说的轻巧，可那话的分量不由让容桓坐直了，他盯着未迟的眼睛，目光灼灼，“你是要我杀尽朝臣吗？”</p>

<p>“顺者昌，逆者亡。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所谓的公义道德只存在于强权者的微乎其微的同情心里。”</p>

<p>“你这说法未免……太过霸道。”</p>

<p>“因为人心就这样。”未迟直视容桓的眼睛，毫不避让，“无论怎样霸道，有用就是了。”</p>

<p>容桓盯着未迟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看了足足三息，然后轻轻吐出口气来道:</p>

<p>“水至清则无鱼，你这方法虽好，但物极必反，杀一两个作为震慑尚可，过了便不美了。”</p>

<p>“随你。”</p>

<p>“好了，那便这么定下了。”容桓站起来拍了拍手亲去一边取了写密旨用的锦缎来铺开，只是在明明提了笔时又停住，他转头去看未迟突然说:“嫣然，你来。你来帮朕拟旨。让我瞧瞧你的字练得怎么样了。”</p>

<p>“是。”都说帝王之心最不可测，事出蹊跷，未迟不知道容桓到底在想什么，但她让自己表现的足够坦然，便真一如平日里描红般。</p>

<p>殿中的沉默突如其来的像后来容桓开口的话一样，他硏着墨忽然说:“七岁的时候是皇兄救了我，后来是皇兄教我宠我亲近我，不论他当时是如何想的，我心里是很感激他的。可能我现在这么说有些虚伪，但当年不是他继位是我对不起他，也不是我想的。而现在这江山天下是我的。”</p>

<p>未迟的笔随容桓的语气一顿，在锦缎上留下了一点多余的墨迹，容桓却只轻轻拍了她一下，意示她继续，亦或是也在意示自己继续。</p>

<p>“父皇把这江山给了我，我可以慢慢把它交给皇兄。但我不准他不择手段地来抢，我不许任何人这样，否则，我就砍掉那个人的爪子。”</p>

<p>“你帮我转告他，不要动我的人。还有——好自为之。”</p>

<p>“刺杀镇南王离归越？这可不行，那可是英雄，是我最敬佩的人，是我心中的太阳。杀他，你们得再加钱。”把自己裹在一个黑色斗篷里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笑的百转千回的。明明在温暖的灯火下偏偏透出一种彻骨的阴寒来。</p>

<p>“十五万两。”</p>

<p>“十五万两？要突破重重护卫，在我们百渊府顶尖的前辈和当今圣上面前，去杀一个镇守一方，武功高强的王爷。你说——这里哪个人的头便宜了？”</p>

<p>“你想要多少？”</p>

<p>“三十万两，成不成功你都得付钱。”</p>

<p>“你在说笑吗？哪里的规矩，没有成功还要收钱？”女人的声音显然十分诧异，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对方是否是在寻自己开心。</p>

<p>“哼～我从不与陌生人开玩笑。”黑衣人似乎是笑了，“至于哪里的规矩？自然是我们百渊府的规矩。您可能还不太明白。我们百渊府做事一向尽力的很，若没成功，那么一定是派出去的人都死了，到那时要点小钱补偿损失还是需要的。给您这样公道的价格还是看您们府中平日的供奉了。”</p>

<p>“怎么样？您考虑好了吗？您还有一刻钟可以考虑。”</p>

<p>“……不必了，成交。”她说，声音决然下来。</p>

<p>“姑娘好魄力。那么，合作愉快。”黑衣人笑着取走了五万两的银票转身便准备离开，可又忽然被叫住了。</p>

<p>“欸！”那个女人喊了一声，见他停了才说，“补充一条，虽然目标是离归越，但，我不介意你们杀掉任何一个人。”</p>

<p>“这就不是姑娘付了钱的活了。也不是姑娘你该考虑的。”男人根本连头也不曾回过，话音才落，整个人便从窗口一跃而出，便如一只黑羽的鸟融入了无边夜色，自此消失不见。</p>

<p>“站住！”一声懒洋洋的话让刚刚闯进门来意图偷偷溜回房间的少年人顶着一脑门子汗乖乖站住了脚。</p>

<p>“都干什么去了，这两天？”离归越仍保持着他那股欠揍又自得的劲儿，让旁人别想从他身上看到半点惶恐不安或者愤愤不平来，仿佛如今陷入危局的人和他半文钱关系没有。</p>

<p>“啧啧啧～你说说你啊，小没良心的。”离归越绕着近两日来早出晚归，满头大汗的陆羽转了几圈，道:“你家爷给人诬陷，被人骂的这么惨，整天那么难受，你居然也不陪陪他，只顾自己出去玩。这算什么？像话么？”</p>

<p>“我不是出去玩。”虽然一点没从离归越脸上找出难过这个词来，但陆羽还是解释说。</p>

<p>“那你去干嘛了？”离归越忽然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好奇心来，八卦之心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了，“是去爬墙头看那家的小娘子了？”</p>

<p>“没有！”到底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陆羽不知是给激的还是气的，被搞的满脸通红。</p>

<p>“我是去打架去了！”他大声说。</p>

<p>“啧～没意思，还不如去看小娘子呢！”离归越又懒散下来，往椅子里一倒，敛眉喝茶，“来，说说，干嘛打架？”</p>

<p>“他们有人骂你！明明他们什么也不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p>

<p>“说了是狗你还指望它吐得出象牙来你也挺行的，给自己找气受吗？”</p>

<p>“……反正，反正我听不得他们那样污蔑人。”</p>

<p>“人呐，这一辈子，做什么都只求无愧于心就好了，管那些无关的人说什么？是非功过总得等到百年后后人去评说。而百年后，其实他们再怎么说有与我有什么关系呢。”</p>

<p>离归越拍着陆羽的肩正经了几息功夫，又在陆羽尚还来不及感慨体悟之时忽然问，“怎么样？打架都赢了吗？”</p>

<p>“赢了！京城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说到这个陆羽又开心起来。离归越也笑起来了，一拍他的肩道:“好样的！没丢我的脸！有机会带你去瞧瞧更厉害的。”</p>

<p>“更厉害的？谁？”</p>

<p>“一些人。”离归越背着手卖了个关子，不愿说了，他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恶趣味，让陆羽一度觉得:这人武功这样高，多少肯定有为了防身的缘故。可还没等他刨根问底呢，外面有内侍的声音传来。</p>

<p>——圣旨到了。</p>

<p>“哎，小子，带你去见个厉害的人。”在夜色里，离归越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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