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骊山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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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明看看周围，不太确定的道：“这里好像是骊山脚下，就是那个昏君烽火戏诸侯的地方。”话一出口，赵公明就知道错了，那个昏君不就站在自己面前吗？

申公豹用力搓了搓下巴，道：“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呢！这该死的镇元老鬼！肯定是故意的！走，去看看寡人当年烽火戏诸侯之地！”说着，申公豹一甩衣袖，当先向着骊山之顶走去。

骊山风景依旧，人事已非，上次姬宫湦来此，还是人族天子，如今，大周王都已破，王室带着众臣迁都东逃，只留下这被蛮夷蹂躏过的大好山河，见证着人间荣华变衰草，红粉成灰烬。

申公豹背负双手，漫步徜徉，一边走着，一边回忆，轮回一世，对他的影响很大，当年乘坐天子仪撵，被人抬上山，满脑子都是褒姒，如今，只有自己和一个朋友，故地重游，眼中的骊山确实如此秀美，苍松奇石，小径通幽，当然，挥不去的，还有那褒姒倾世一笑！

“每一个人都应该轮回成为一世天子！”申公豹边走边对赵公明说，“富有四海，为所欲为，没有约束，周围的每个人都在讨好你，锦衣玉食，美酒艳姬，这样的生活最能引诱出人心最深处的恶！欲望这东西是很可怕的，有人说欲壑难填，确实如此，凡人有了富贵望王侯，得了王侯盼天子，成了天子呢?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了，那还为什么活着，长生？成圣？主宰天地？欲望是头怪兽，人若是降服不了这怪兽，就会被这怪兽所吞噬。”

赵公明道：“申兄轮回成一世天子，荼毒苍生无数，区区一句欲壑难填，只怕无法逃脱因果吧？”

赵公明一向光明磊落，他拿申公豹当朋友，当然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接了当，毫不婉啭。

申公豹道：“这一世轮回，让我有了好多从前都不曾注意、不曾思考过的事。荼毒苍生？算是吧，这天地间的普罗大众哪有什么长治久安、富足美满的日子可过啊！治乱兴衰，周而复始，几百年就会有场大变，而且，你所说的被荼毒的百姓，你看，就在这骊山脚下，曾经的人族王都，这城里有多少人作为奴隶，被像牲口一样对待，他们哪天没有受到荼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妻儿老小都得不到好的照顾，大周以封建诸侯治理天下，诸侯之下是卿士大夫，这些人总共才有多少？数量更多的是那些奴隶，周天子再怎么暴虐，施政也到不了奴隶层面吧，不过是那些卿士大夫、大周官员的利益被周天子侵占了，就整天嚎叫着被荼毒了、民不聊生了。可是这群家伙，都是当年背叛了大商的逆臣之后，从我截教的立场出发，当然得荼毒他们一下他们，以报大商之仇！”

赵公明道：“这，这样辩解也行？”

申公豹道：“嗯，好像也能说得过去？就是有点无耻。”

赵公明道：“十分无耻！你这昏君受着姬周天下供养，还睡了这姬周最美丽的女子，然后还说‘当然得好好的荼毒一下他们！’这样的行为好比，你进了一家，吃干抹净，还睡了人家的姑娘，最后，却把人家给烧了，临走，还要说一句‘活该！’申兄，十分有些过于无耻了？”

申公豹无奈的伸伸手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赵公明道：“靠！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申公豹道：“所以喽，我们现在应该继续上山，欣赏一下这骊山美景，凭吊一下姬周残破的江山，你说是吧？”

赵公明道：“那褒姒真的有那么美吗？”

申公豹道：“当然很美了！诶，你怎么也这么八卦了，上山上山！”

说罢，申公豹抬步上山，不再搭理赵公明。

一边走着，一边回忆和褒姒的点点滴滴。一世昏君、惨死在刀兵之下、荼毒苍生这些事申公豹从未放在心上，当年通天教主独霸乾坤，执掌天道之时，就连重炼地水火风之事都曾经动过心思，这等轮回后的暴政之事，他并不在意，何况，按照因果推算，这些周民，的确都曾经是商民，这些周臣祖上都是商臣，他们背弃大商，如今，自己来索因果，这也是大道的安排，何况，当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周室出生，由周室养大，周室把他这一世养成了一个暴君，他那便宜老爹连个老师都没给他安排，周室也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吧。

唯一忘不了的，就是褒姒！重来此地，就当是和姬宫湦做过了断吧，姬宫湦已死，我是申公豹，从此，前世的因果已了。褒姒，今天也都一并了断了吧，否则，镇元子为何借故把自己扔这里来。

褒姒，你是玄鸟的一缕怨魂，如今，玄鸟的仇已经报了，你也解脱了，这世间再没有你的半点痕迹了，只有我心中，还有你的一剪身影，当年在不周山下相遇，你是我来到这个世间看到的第一抹善意，第一抹美丽，你可知道，当年的申公豹是何等的欢喜，初来世间，放眼望去一片死气沉沉的绝望荒漠，还有白虎要来吃掉自己，那时申公豹都要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当时，若是由申公豹自己逃脱，那么在他心中，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昏暗、绝望，之后，申公豹必然变得暴虐，甚至会沦如魔道。

幸好，当时你的身影出现了，那一道美丽修长的身影解救了申公豹，让申公豹知道，这天地之间还有如此的美丽。从那以后，我千百年的寻找，却没有半点消息。

你对于申公豹来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抹善意和美丽，刻骨铭心。但是申公豹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匆匆的浮影，连过客都算不上，你早已忘记了，曾经路过不周山下，曾经跟一个刚化形的小白妖怪并肩对抗一只凶恶的插翅白虎，你不记得那个小白妖怪是谁，不知道他的名字。离开不周山不久，你遇到了无支祁，也许是被逼的，也许是你自愿的，你成了无支祁的手下。无支祁啊，淮水大妖，你看他激扬起滔天巨浪，那些卑微的人族只能在洪水中挣扎，只能向着仰天狂笑、仰天狞笑的你们，下跪乞怜，那时，你们觉得很快乐吗？

多宝随随便便的就把无支祁给抓住了，夏禹杀你们这等小妖也不费什么劲儿，在天地大能眼中，根本就没有你的存在，实在是太过卑微、太过普通了，你心中神通广大、不可一世的无支祁不过是一个野猴子，真正的大能者一个念头，就能把他诛杀千百回。你还想着报仇？

哦，若非申公豹心中的那一点执念，你早就化为灰灰了，因为申公豹心中有你，因为申公豹是应劫之人，因为申公豹是通天教主，所以，你受伤后没有立刻就死，你遗下的那个蛋是自己的神魂？还是无支祁的血脉？或者是别的妖怪的血脉？不重要了！当我是姬宫湦的时候，你来陪我一世，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世间生灵，心思最是复杂，你看那元始天尊，自恃盘古正宗，阐教掌教，乃是执掌天道的圣人，但是，那又怎样？当他站在我那三霄徒儿面前的时候，没有人因为他有多了不起就伏地认输，打不过又能怎样，死又能怎样，那三个小女子就是看不上你这堂堂圣人！知道我们打不过你，那又如何？无非一死罢了，我们小女子不怕死，就算是我们死了，也要呸你一脸唾沫！

我又何尝不是呢？通天教主意气风发，可是这关别人鸟事？你的意气风发能够给我当饭吃吗？你的意气风发能给我当功法炼吗？不能，那我干嘛搭理你！申公豹是应劫之人，那又如何？我这只玄鸟就是不愿意搭理你！姬宫湦是人族天子，可老娘褒姒入宫是身不由己，老娘看到你就反胃，所以老娘不笑，你再厉害，你能管得着老娘是否真心高兴？

哈哈哈，玄鸟啊玄鸟，褒姒啊褒姒，你成功的以一介卑微之身鄙视了我这个曾经的天道圣人、未来的神王和人族的天子，你让我知道移山倒海、摘星捉月的大神通，其实吓不住真正强大的内心，此番，我到红尘一游，就是想仔细看看这人心的复杂和奥妙，只可惜，你已经不在了，其实现在想想，若能得你真心，此刻我们一同携手，笑傲洪荒，也是不错的，通天已死了，申公豹区区一介应劫之人，我若不愿，天道也无法肆意摆弄我的命运，我们不理天道命运，不理大教争锋，就做一对超然世外的神仙眷侣也是挺美好的事，就算是鸿钧、老子他们知道了我是通天，也不会来干涉我的，多半也会乐意见到我成为这样的通天吧！截教的仇，通天已经身陨了，我若是能够狠下心来，忘记自己通天，就以申公豹的身份活着，从此不再理会洪荒事，也是清静啊！

只可惜，不可能了，你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我是通天，我不可能放着截教的仇不管，再见了，玄鸟，就当这一世，我们只是两个路人，在这红尘之中相遇，然后结伴共走了一程，然后，到了歧路，我们又分道扬镳，各自去走自己的路去了吧！虽然，我们没有办法相伴走到最后，但是，我还是十分感谢你的！感谢这一路有你同行！

骊山之顶，申公豹再次燃起一把烽火，祭奠那抹美丽的身影，祭奠那个让天地失色的笑容，也祭奠申公豹的千年执念！烽火熊熊，申公豹静静的站在火堆前，好像又看到了那张绝世容颜，和那个以整个大周王朝为代价的笑容。

赵公明难得的静立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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