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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安德笑着朝安醇走去。
安醇默不作声地解开大衣的扣子,刚想往大衣架上挂,安德已经接过衣服挂了上去。
他随意地说道:“今天玩得怎么样?夏燃态度好吗?不好也没关系,多试几次她就会心软了。”再一回头却发现安醇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安德脸上笑容不变,伸出手想要摸摸安醇的头发,安醇往旁边一躲,继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副神情……
安德脸色顿时一变。
“安?”他不确定地问。
安醇没有回答。
安德感到不可思议,他没从王南山那里听到异样的情况啊。他上下打量了安醇一番,仍是不敢相信。
他迟疑地走上前,试探地伸出手搭在安醇的肩膀上拍了拍,并趁机找好了站位,准备安醇一有不对劲,他就从后面抱住他。
安醇却忽然推开了他的手,把头上的帽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摔,大声说:“你告诉别人!”
安德一愣,避重就轻地答:“什么?你生哥哥的气了?”
安醇猛然退后几步,呼吸急促,断断续续地控诉道:“你告诉夏燃,她都知道了,会嫌弃我的。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安德哑口无言,正拿不住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撒谎还是坦诚,就见到安醇弯下了腰,手捂在胯间,身体摇摇欲坠。
他眼眶泛红,艰难地大口呼吸着,可氧气似乎不太够用,喘了几口气后,连脸都开始泛红了。
安德心叫不好,安醇又要犯病了,便赶忙冲上去抱住他,抚着他的后背顺气,慌乱之下选择了坦诚:“是哥哥不好,别生气,别激动。放轻松,放轻松,没事的,不要大口呼吸,慢慢调整,来,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
安德默认的承认,让安醇胸膛里发出一声轰鸣,难耐地看了安德一眼,哐当一声坐在地上,往后一仰,躺下了。
因为呼吸不畅,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眼神痛苦地盯着安德的脸,嘴唇开开合合,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安醇别!是哥哥错了!”安德捧着他的脸说了这么一句,忽然想起什么,飞快地跑到了书房,拿出一瓶药来,哆哆嗦嗦地往手里倒了一颗,就要往安醇嘴里送。
“吃了药就没事了,快张嘴,张嘴,安醇!”
安醇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的手推开,抗拒吃药,竟像是要把自己活活憋死。
“我……没病……不病……不要……”
他痛苦万分地蜷缩起来,额头冷汗频频,打湿了地毯上的细绒。
“安醇求你了,快张嘴,你会被憋死的,快啊!”
安德强行将他扶起来,手卡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捏,安醇却将嘴咬得紧紧的,以至于脸颊的肌肉都开始痉挛。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了音的字:“没病……我可以……上次……好了……”
“不!张嘴!”
安德愤怒地加大了力气,终于把安醇的牙关撬开,把药片塞了进去。可不曾想,他稍微一松手,安醇就把头一歪,药片混着口水从嘴角淌下,落在了地摊上。
他开始不住地咳嗦起来,剧烈发抖。
“安醇!”
安德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抓着安醇的领口将他拉了起来,满眼痛色地恳求道:“快吃药!你别吓唬哥!”
安醇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觉得非常累,可还是潜意识地闭上了嘴,防止哥哥再给他喂药。
他没有病,他想。他不想吃药了。
安德眼见安醇的呼吸越来越急,脸色由红转青紫,已经是万分紧急。
他扬起了手,目光凶狠地看着安醇的脸,忽然重重地在他后颈上砍了一记手刀。
安醇的意识骤然黑暗,再次睁眼时,发现他已经躺回自己黑暗的卧室,只是浑身发软,眼皮异常沉重,如果不是意志力强撑着,他肯定会再次陷入沉睡。
安德的脸很快出现在他视野里,焦急又恐慌的模样,让安醇有些恍惚。
他摸索着抓住哥哥的手,喃喃道:“没有病,不要吃药了。我没有病……不要这样……”
安德神情一怔,突然低头将脸埋在他的手里,浑身颤抖道:“睡吧,睡吧,睡醒了就不害怕了。”
“不要……我没有病……呜呜……”他的意识无力地挣扎了几秒,终于敌不过强大的药性,再次陷入深沉的梦中。
幸好药物的剂量不多,还未天明安醇就再次醒了过来。
他无意识地呻吟出声,立刻惊动了他身边倚着墙打盹的安德。
安德凑近他,关切地摸着他汗湿的头发问:“好点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安醇面露悲伤的望着他,哑声开口叫了一声哥。
这一声缠缠绵绵哀愁甚多的哥,听得安德心都要碎成八瓣了。
为什么他的安醇多灾多难,饱受折磨?为什么这些痛苦不能分担给他一些呢?
他埋首痛思片刻,哽咽着道歉:“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咱们以后不出门了,就在家里待着好吗?”
安醇摇摇头,脖子微微扬起,手肘撑着地毯,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
他靠着墙壁,目光深深地望着面前占满三面墙的书山,说:“哥,我没有生病,你相信我。我只是,只是,创伤……”
他的头软趴趴地耷拉下来,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想这样了。我只是太紧张了,没有哮喘,没有心脏病,没有脑血管病。我的大脑也没问题,对吧!”
安德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里涌起莫大的悲哀。
“我很努力让自己忘记,可是需要时间,我想交朋友,我喜欢夏燃,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他的眼泪簌簌落下,挂在尖瘦的下巴上,模样十分无助又可怜。
安德抱住了暗自落泪的弟弟,提起一口气,用力地说:“没有!那件事我谁都不会说的!你放心!”
安醇慢慢地偏过头看他,目光充满了迷茫和怀疑:“没有吗?”
“没有!”安德斩钉截铁地说,捏着安醇的肩膀,眼神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发狠。
“那是咱们的秘密,谁都不说,哥哥答应你,永远不告诉别人。这样好吗?”
他定定地看着安醇,强迫他看着自己:“别怕,没有人会知道的,连夏燃也不知道。”
安醇还是不敢相信,喃喃道:“那她为什么说,忘记过去……”
“我告诉她的都是一些小事。”
安德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撑着额头,满心疲倦地解释道:“是哥哥不好。我和她说了你小时候的事,你是怎么长大的,父母为什么离开我们。我说这些,只是希望她对你好一点,不要动不动对你发火。”
安醇这才放下心来,一口气松到了底,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好,她不知道就好。”
安德扶着安醇再次躺下,看到他的神色趋于平静,又看着他把饭吃完,这才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家门。
他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了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开着车出了门。
……
“哎你好,外卖马上就送到啊……”夏燃随手按下接听键,一边留意路况,一边随口说着。
电话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我是安德。”
夏燃愣了愣,满脸笑意如同被大风刮起,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冷冷道:“哦,是么。”
“别挂!”电话那头的安德似乎有些着急,“我在广茂商厦楼下等你,关于上次的事我希望跟你解释一下。”
“没空没兴趣!”夏燃猛地按掉了电话,骂了一句傻逼继续骑车送外卖。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被一辆迈巴赫跟上了,那人不住地在她后面按着喇叭,吵死人了。
夏燃回头一看,见是安德,立刻火冒三丈。
这他妈安家人就会这么一招是不?刚打发了一个弟弟又来一个哥哥!
如此被跟了两单,她再也忍不住了。
安德又不是安醇,夏燃没那么多顾忌,她趁着手头没单的空隙下了车子,撸起袖子就冲后面刚刚停稳的黑色轿车走了过去。
她走到车窗边:“我草你……”
安德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手边的一个小手提箱,并在夏燃愤怒的视线中将搭扣打开了,红色的纸币摆满了整个箱子。
“卧槽!”夏燃怔住了。
安德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迫不及待地说:“这是十万,定金。如果你能陪安醇半年,还会得到五十万。这只是底薪。如果你做得好,再翻一倍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眼窝很深,目不转睛地看人时,总天生自带深情。
可这次他眼中的光充满了按捺不住的疯狂意味。
他等不及了。什么细水长流温情攻势徐徐渐进,全他妈见鬼去了。
他要夏燃马上答应自己,完成弟弟交朋友的愿望。
而夏燃第一次见那么多钱,眼睛都被那一排红色晃晕了。
她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才敢相信。
之前虽然已经被安德利诱了一次,但是嘴里说说和亲眼见到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这十摞厚厚的大钞已经占据了她所有思域。
所以说女孩子就要富养,要不然就得跟夏燃一样见到十万块钱就走不动路了。
夏燃很没出息地咽了一口唾沫,万分艰难和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上面移开,想要摆出一副不惧强权不恋钱财的正义之脸,可心中却伸出了无数双罪恶的小手,拼了命地抓向装满大钞的保险箱。
她翻翻箱底,把前二十几年的志气全都找了出来,才忍住冲动,无力地挣扎道:“我他妈送外卖送的好好的……”
“你送一年外卖也不会有这些钱。“安德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自我麻醉。
“你可以拿着这些钱去做很多事。改善生活,接济亲友,你还有奶奶,你不想让她过得好一点吗?”
夏燃一听到奶奶这两个字,如同被人抓住了软肋,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间低矮的破房子,门口挂着耻辱圈的灯泡,逼仄又黑暗的室内,冬天永远暖不过来的被褥,夏天驱散不去的热气,被各种疾病困扰的奶奶……
夏燃猛地看向了被随意扔在车座上的十万块,心里悲哀地想到,排除所有因素,她真得需要这十万块。
安德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送外卖的工资能有多少,能有一万吗?看你的样子,应该赚不了这么多吧。你辛辛苦苦地工作一个月,风里来雨里去,连一天也不舍得休息,赚来的钱却不能帮奶奶改善一下生活,也不能让她住在好一点的地方。”
夏燃勃然变色:“你他妈住嘴,你再调查我……”
“对,我就是调查你!”安德不错眼珠地看着她,完全没有了上次克制有礼的模样。
夏燃有些诧异地看了安德一样,心里有些吃惊,这傻大款受了什么打击,不会是疯了吧?
安德不管夏燃怎么想,他微蹙着眉,拳头一松一握,喃喃道:“我想把弟弟交给你照顾,不查清楚我怎么能放心?这有错吗?”
夏燃从鼻子里嗤笑一声,抬步欲走,安德抓住了她的胳膊,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如果你因为这件事生气,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也请你理解,我调查你并没有恶意。我查到的事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如果你担心这件事,在合同里单独列出一条,标明危害和赔偿的事宜。你觉得呢?”
夏燃撇了他一眼,冷漠地说:“我虽然缺钱,但是这钱来路不正……”
安德的目光变得十分古怪,继而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说:“这钱来路再正不过了。是我从银行里提出来,心甘情愿地送到你手里的。夏燃,你觉得我哪里还不够坦诚?”
夏燃哼了一声,却没再动作。安德放开了她,后背倚在车身上,光可鉴人的漆面映出他苍白又颓废的脸。
他微微合上眼皮,几近哀求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帮帮我好吗?”
夏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安德后背僵硬又突兀的弧线,突然不合时宜地觉得这个男人也挺可怜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着去了。没腿没脚的人数以万计,穷的连馒头都吃不起的人多如牛毛。若是连他这个随随便便就能甩出一百万收买人的大款都觉得可怜,那剩下的人不得天天哭天抹泪的嘛?
所以夏燃扬着脸望了一会儿天,自觉心坚似铁了,才面对安德说:“你弟弟情况这么复杂,得先给我买个保险吧!”
安德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夏燃矜持地把手伸到车座上,拿手指头戳了戳最上面的一捆百元大钞,嘀嘀咕咕地说:“是真的吧!”,安德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他说:“当然是真的,签了合同,你马上就可以把钱拿走。”
然后安德就在夏燃震惊的视线中,从箱子底下翻出三份合同来,丢在夏燃手里,面带微笑说:“慢慢看,没问题就签个字。”
明显早有准备啊!夏燃顿时觉得自己再次被算计了。
特别是安德收走合同时那个想笑又憋着的样子,仿佛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棍棒似的狐狸尾巴。
卧槽,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她有些苦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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