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49 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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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龙骨木船，在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它就被全钢船体所取代了。

其实早期的木船都是利用天然的巨大木料作为龙骨的，而木料的长度也就决定了船只的大小。

而后随着天然巨木逐渐被采伐殆尽，之后就开始出现利用卯榫铁钉将细小的木料拼接成的大船，而这就是此时的南宋造船所使用的技术。

再之后的造船技术由于宝船资料已经遗失，所以正和宝船使用了什么技术将船造得那么巨大还是个迷。当然很多人质疑其真实性，认为以木质材料造不出这么大的船。

不过肖恒倒是愿意相信宝船的存在的，因为他身在南宋切实的感受到了古代人民的智慧与力量，其实他们比现代人差的只是在基础知识，智力上却与现代人没什么区别。

另外从古至今中国人都是最能接受新事物和新技术的，当西方还用捆扎的方式来造船的时候，中国人已经在使用卯榫结构了。

而到了南宋时期，宋人在卯榫结构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形状各异的铁钉。所谓烂船也有三斤钉就是指的这个时期的船只……也许宝船上用了更先进的造船技术也说不定。

相对于东方的造船史，西方的造船业发展也面临着种种问题，例如大号木料的龙骨问题……他们采用的方法是利用烧红的金属圈套在两根木料的结合处，等金属自然冷却之后就会将两根木料牢牢的绑在一起了。

当然随着西方工业的发展，这种技术很快就被淘汰了，人们开始使用更加坚固耐用、成本也更低的铁龙骨来取代了木龙骨。

当然在那个时期，所谓的铁龙骨被称为铁肋木壳舰，一般是充作巡洋舰使用的。

所以铁龙骨船或叫铁肋木壳船的出现与当时的生产力有着巨大的关系……准确来说是与钢铁产能有着莫大的关联。

大宋的钢铁年产量具体有多少各种资料众说纷纭，从几万吨到十几万吨的说法都有，但要知道这可是南宋！在原本的历史事件线上，直至300年后1720年的英国钢铁产量也不过是1.7万吨，到了1806年英国的钢铁产量才刚刚达到26万吨而已。

而且就肖恒自己观察来看，虽然不知道此时大宋的钢铁产量究竟几何，但他在生活中所接触到的铁价却是很非常便宜的，虽然与后世中国占全世界50%钢铁产量时的低廉价格没法比，但也只要20文一斤而已，而且这里的斤还是宋斤。

1宋斤约等于1.2市斤，而以临安城的消费水平来说，大碗茶1文一碗，大肉包子8文一个，咸鸭蛋12文一枚，炸鱼排15文、炸肉饼20文。

也就是说，一市斤铁的价值差不多就是两个大肉包子或是一块炸鱼排的钱……当然经过加工的铁锅、菜刀什么的自然要贵些，但那也只是贵在铁匠的手工费上，在铁本身的花销却是不多的。

同等长度和强度的铁龙骨价格实际上与大根硬木的价格区别不大，甚至还略微占了些优势……毕竟在南宋时期平原地带已经没有什么大木料了，真正的大木料都要从原始森林中采伐、运送出来，光是这运费就已经飙到天际了。

而相对于铁的价格优势，肖恒更看重的是铁龙骨的另一个优势——既用既得。

相对于大型木料的风干、加工等以及不易得的特性，铁龙骨那可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大型铁厂的高炉24小时不停，产出的铁锭自然也是源源不断的输出到南宋各地，而肖恒专门找了一家钢铁批发商提前预交了定金，这新鲜出炉的铁锭运到肖恒的铁厂时恨不得余温都未散尽呢！

而且使用铁龙骨还有其他许多好处，例如强度更高、链接更方便、结构更简单等等。尤其是对于制造宝船级别的大型舰艇来说，铁龙骨的优势就更明显了——

——若是纯木建造，那还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技术攻关和工匠们之间的磨合，可换成了铁龙骨肖恒只需要熟练铺设木板的木匠即可，很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磨合并且制造出足够巨大的舰船来。

当然此时肖恒所要造的船并不是出于商业目，这些舰船既不是用来拉货的，也不是用来卖的……而是用来运送人员和提供一定的武力支持的。

所以说肖恒对于舰船的需求更类似“军舰”，他要在关键时刻能将所有跟着他的工人、农民、士兵以及关系户打包带走的！

在逃命装备上，肖恒向来不吝啬。

而此时造船厂剩下那些没完成的漕船订单，也就成为了肖恒用来打磨团队的磨刀石。

三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这父子二人就钻桌子底下了，肖恒无奈的看着两人，自己默不作声的继续把桌上的酒喝光。

第二天，肖恒大清早就去把昨天喝得烂醉的父子二人叫醒，然后带着他们和王铁锤就去了学校。在汇合了卢淳他们一帮肖恒的学生之后，再带上那群护卫……一行人分坐四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开向了造船厂。

肖恒与王铁锤和厂长父子坐在一起，后面的几辆车里时不时的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显得很有青春活力的样子。

听闻孩子们的笑声，肖恒其实是比较高兴的，不过坐在他对面的那厂长父子的面色可就有点复杂了……

“怎么？有心事？”肖恒问道。

“这……没有没有……”老厂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摆手说道。

“想说就说，咱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肖恒指了指老厂长身旁的木头箱子，那里放着昨天肖恒给他们的白银以及刚刚签订好的契约。

沉甸甸的木箱差不多有40公斤重，当老厂长的手放到这木箱上的时候，眼神顿时缓和了不少，虽然依然显得有些犹豫，但终究开始开口道：“不知……您之前说的报仇的事……”

“哦？怎么？有什么问题？”肖恒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老厂长看着肖恒欲言又止，而他儿子毕竟还年轻，按耐不住心中的想法，私底下捅了捅他爹……然而却被老厂长一巴掌打了回去。

“小周是吧？别管你爹，你说你的……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肖恒一看老的不肯说，自然就将视线转移到小的身上。

“这……我若是说了，公子可别生气。”小周不顾他爹的反对，直视着肖恒说道。

“当然。”肖恒点点头。

随后那小周就不顾他爹的阻拦，开口道：“虽然公子说的很好，可今天带了那么多的娃娃去我们船厂……怎么看都不像是鞥办正事的啊！而且之前还说什么铁龙骨之类的……从我生下来就没听说过铁龙骨这种事！”

“哦，原来你们的顾虑是这个啊……”肖恒有些啼笑皆非，“别紧张，放松点……时间长了你们就知道我们这边的工作氛围了。虽然在外人看来的确是散漫了些，可散漫就散漫吧，只要大家能按照我的要求拿出来我让我满意的东西就好。”

“……”父子两人面面相窥。

“那些小孩子是我的学生，今天叫他们来也是因为……他们即将暂时成为你们的大师傅，到时候你们可要全力配合他们才好。”肖恒笑着说。

“大师傅！？他们！？”父子俩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肖恒。

“没错，到地方就知道了……我没开玩笑，在这件事上我可是很认真的。”肖恒淡淡的说。

“……”船厂的周姓父子神色复杂的看着肖恒，都没再出声，只是旁边的王铁锤看不过去了，冲着父子俩说道：“你们可别小看那群孩子！他们可是有真本事的！”

“……”周姓父子对视了一眼，仍然以不信任的眼神看着王铁锤。

肖恒看着这一切，只是淡淡的笑着……他的那些学生有多少本领他可是很清楚的，而这一次的铁龙骨的设计，他也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大概的方向——首先要使用箱形龙骨的方案，其次要摸清船体的受力结构并找出需要加强的部分。

其实所谓的铁龙骨并不是指用实心的钢铁像木头那样铺设龙骨……而是将一定厚度的钢板加工成各种形状，例如“工”字钢、角钢或者纯粹的钢片。再利用铆接技术将所有的钢板、钢片、角钢等等组装成类似铁箱子的形状。

这种中空的龙骨就被称为“箱形龙骨”。

其实肖恒早就在做这方面的技术储备了，无论是热轧钢板还是铆接技术，他都事先布局了许久这才有了现在这种规模的工业基础。

而之所以将这部分工作交给卢淳他们，肖恒的意思也很简单，那就是锻炼队伍。

先利用比较简单的漕船来给自己的学生们试试手，等他们真正的在这方面有了一定建树的时候，那就该肖恒彻底放手的时候了。

而对于王铁锤来说，肖恒手底下这批学生可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师兄……谁叫他留过级呢？年龄大的坏处就在这。从头开始学习数学，自然就被那些正当龄的小家伙们轻而易举的超过了。

不过相对于其他的“留级生”，王铁锤这个大留级生由于需要配合肖恒的关系，所以尽管他的成绩不理想，但他仍然能参与到肖恒手边的各种项目中去。

而只有参与进来了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些在他眼里不过是些小孩子的“师兄、师姐”们究竟有多么的优秀。

此时周厂长和他儿子对于那些学生们的不信任感，其实他也有过……然而当他试图将自己的经验告诉他们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居然无法理解自己的说辞，顿时有些郁闷起来。

“好了好了，回头那些钢结构如何设计还要你帮忙呢，打起精神来。”肖恒拍了拍王铁锤的肩膀。

“是……”王铁锤有气无力的答道。

四轮马车的速度很快，车厢里没沉默多久车队就抵达了造船厂。

此时的造船厂早已人声鼎沸了，许多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工作……虽然没有大师傅领着造船了，但漕船的零件、木板什么的还是要继续造的。

下车之后卢淳就跑了过来，与肖恒他们见礼之后就对着老厂长说道：“不知长里有没有已经建好的漕船？”

“有，就在那边的停着呢。”周厂长答道。

“那能否劳烦您带我们去看看？”卢淳很恭敬的问道。

“好。”周厂长父子先是看了肖恒一眼，可惜肖恒下车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就是抱着手在一边看着，任凭那些孩子们自己发挥。

一行人在周厂长父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首刚刚建好的漕船旁边。

“玲子你们测量外壳，牛牛你们去量甲板，其他人跟我下底仓看看……”

一群小孩子分工明确职责清晰，在领头的卢淳吩咐下有条不紊的工作起来，倒是让周场站父子吃了个惊。

不过很快他们就更加吃惊起来。

一个个孩子完成工作之后，找了个大桌子铺上了厚厚的图纸，随后他们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聊到最后确定了某件事情的尺寸，就在那图纸上利用一些奇怪的工具作起画来。

最初周氏父子还没看出来那图纸上画的是什么，可他们毕竟是造船造了一辈子的，很快就发现那张纸上画的居然就是漕船的结构图！虽然简单了些，但那比例尺真的是精确到了极致，让人看着就有种异常舒服的工整感。

肖恒就在一边站着静静的看着，听着他们之间稚嫩的讨论、吵架，然后又看着图纸上的分层三视图逐渐成型……

当然这张图纸上的一些结构也参照了那些正在修造却半路荒废了的漕船，使得一些细微地方也与实物几乎相同。

如果说到这一步周氏父子还能看懂的话，那么接下里他们可就彻底懵了……

肖恒的学生们开始根据图纸上测绘来的尺寸来计算整船的重量！而且细分到那个零件多重，前中后各自有多重等等……然后最惊人的来了！

这帮孩子通过总重量确定了船只的重心和受力点，而且这些所有被红笔圈出来的受力点绝大多数都是需要大师傅亲自调整的地方！！！

也就是说，周家的那些大师傅们多年来珍藏的秘密居然就被这么一帮小孩子在三言两语间就给摸索出来了！

“怎么样？大吃一惊了吧？”王铁锤在一边笑道。

“这可真是……大开眼界。”老周厂长喃喃的说，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些孩……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些孩子都是肖公子的学生。”王铁锤笑道。

“不得了……不得了哦！”老周厂长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肖恒——他依然不显山、不露水的笑着，仿佛只是个看热闹的闲汉。

“这个肖公子……真是不得了啊！”

小周说出了老周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