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48 阴沟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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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水楼，原本是个经营不善的酒楼，因为后厨手艺不行，自家酿的酒也算不得什么好酒，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惨淡经营的。

不过随着仙云台这样另类的酒楼兴起，这富水楼的老板也忽然开了窍似的，请了些在仙云台上不去台面的小说家、讲史家在自家的酒楼里说书，没想到倒是积攒起了一些人气，这生意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这一日，富水楼请来的说书人就像往常一样登了台，望着台面下的观众，这说书人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今天的故事……

“今天讲的是一位名妓奇女子的悲惨身世……话说这位奇女子姓林名冰，原是西京富户林员外家的次女，从小聪明伶俐娇小可爱，却在一次春游之中被那人贩子拐了去，一路辗转被卖到了汴梁城。”

那说书人在台上讲得兴起的时候，坐在二楼的一桌文士却有些诧异，低声与同伴道：“昨日不是说的西游记吗？今日怎么变了？”

西游记、白蛇传、岳飞传以及三国演义这些小说基本都有正本卖的，所以也有不少说书人买了正本再添油加醋地到外地讲给没听过的人听。

而这富水楼里讲的这西游记也是从仙云台流出来的版本，只是目前仙云台正在讲《七侠五义》的续传《小五义》……虽然《西游记》的人气高但也不能总说西游记不是？

所以富水楼这边就打了个时间差，在这边重讲一遍西游记来招揽人气，倒是也吸引了不少二刷、三刷的听众。

“小弟也并不知晓，待小弟询问一二……”旁边一个年轻的儒生说罢，向跑堂的招手，将他唤过来之后开口问道：“今日为何没有西游记啊？”

“这位爷您有所不知，西游记是明日，今日乃是请了新人……”店小二点头哈腰的笑答。

“啧。”旁边那位文士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请什么新人……不听也罢。”

然后居然就这么起身拽同伴走了！那店小二见状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事刚刚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所以他倒也是并不意外。

西游记的人气还是高，乃至高到仙云台每次开讲西游记都会爆满……而即便是像富水楼这样的小地方，只要有人说西游记就多多少少的能吸引些顾客来。

但请新人也有请新人的道理——毕竟都是做生意的，谁又甘心总喝汤呢？找点新人来试试，万一哪个段子火了，自己这酒楼岂不是要变成新一代的仙云台？

然而可惜的是，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这样的本事，甚至还有人为了效果而讲黄段子……眼下台上那位讲这秦楼楚馆里的事已经算是很收敛的了。

“唉小二，今日这说书的人是哪位啊？”

忽然，旁边一个胖子插嘴问道。

小二不动声色的打眼一看，那胖子穿着不错但神色气度上不像贵人，反而像是个商人掌柜之流，所以也就起了个心眼没有全盘托出：“回这位爷，那人叫许盛。”

“哦……这人以前说过什么好段子吗？？”胖子好奇地问道。

“这，我也不知。”这次小二没藏着，他是真不知道。眼下这位说书的是老板请来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那你忙去吧。”胖子放走了小二，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的那个家伙。

这胖子正是许久不见的张芳——开人情茶肆的那位。

这位胖子虽然平时看起来一副奸商的精明样，但谁又知道他居然是西游记的铁粉呢？听闻这边有说西游记他就自己找上来了，一听就是半个月。

在这半个多月里，富水楼这边眼见着越来越热闹，可以说不少人都是奔着西游记来的。

然而就在人气最旺的时候，这富水楼突然不说西游记了，而是换上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说书人……这件事可就有点蹊跷了——谁闲着没事会跟钱过不去啊！？

这不，不出张芳所料，原本已经接近坐满了的酒楼现在出现不少空座了……基本都是看到货不对板之后离开的。

张芳倒是没走，但这并不是因为那说书人说得多好，而是他本能地觉着这件事有点蹊跷，所以带着敏锐的职业嗅觉他就开始仔细地听那说书人说的究竟是什么。

然后这一听可不得了，居然听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名字——林冰。

提起林冰可能没什么人知道，但提起兰芳大家这个名字可就有人清楚了！

没错，林冰就是兰芳大家的本名！

兰芳大家之前被黄相爷赎身的事一度吵得沸沸扬扬，不过这风波随着黄相爷认了干女儿以及并没有将兰芳大家纳入妾室之后渐渐平息下来。

而这些事发生的时候，肖恒还远在四川跟秦幼萱两个人整天没羞没臊的，自然并不知道这番风波。

不过随着肖恒与黄相爷密会了一次之后，兰芳大家也就跟着他一起回了秦府，所以这兰芳大家有了新归宿这件事也渐渐传出了点声音……只是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兰芳大家现在正下榻在秦府而已。

而胖子张芳本身就是开人情茶肆的，所以这方面的消息也比较灵通，虽然不知道兰芳大家被黄相爷送给了肖恒，但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大概也能猜出来兰芳大家现在的下落。

那么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忽然有人跳出来说兰芳大家的事，虽然地名都是北边的，时间也是大宋北方疆域也没丢时的事，但这身份和名字可都对上号了！也不由得张芳不起疑心。

带着这样的疑虑，张芳听满了全场，听完之后果然发现了不少蹊跷之处……这故事里的林冰后来也被大官收为义女，也被大官赠与他人，而且其中还隐隐约约提到了被赠与之人乃是另一个高官的女婿！

这事可就完全对上了！

这不就是在说兰芳大家和肖恒的事情吗！？

不过如果故事只是这样那也罢了，但故事里却硬是编排了不少肮脏下作的桥段，虽然不是很露骨但却疯狂暗示……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三人之间的各种乱事。

这明显就是针对肖恒而来的！

出了酒楼之后张芳就找人跟着那说书人，想要查查他的底细……不过这人却很机警，左拐右绕地让胖子的人跟丢了。

这下张芳就更肯定这里面有事了，所以也没敢耽搁就立即出城了。

……

在肖恒的安排下，兰芳大家很快就在学校这边安顿下来……毕竟学校里住着不少“艺术生”，她们之间有过许多合作，相对而言也更熟悉一些。

对于兰芳大家的到来，肖恒并没有隐藏，而是将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都跟秦幼萱说了一遍……对于这种事情身为秦幼萱当然听说过，不过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相公头上的时候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由于肖恒将一切都放在了明面上的缘故，而且他也并没有接受黄相爷的赠与……所以秦幼萱不仅没说什么，还不停的说肖恒可以纳妾以显示自己的贤惠。

然而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她却痴缠了许多，别说肖恒根本就没这心思，就算真的有心那经过这番纠缠之后那也只能无力了。

有句话说……叫什么死牛什么坏田来着？

这一日肖恒睡到中午这才起来，吃了点秦幼萱亲自叫后厨熬的十全大补汤这才算回过神来，本想去装配车间那边继续推进装甲车的事，却突然听闻张芳拜访。

肖恒虽然心中奇怪，但毕竟也是老合作伙伴了，所以也就改变了计划，先去与这张芳会了面。

“张芳？你这胖子跑这来干什么？”肖恒见面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呦，当然是来拜见肖爷啊！月余不见肖爷是越发清减了呢！”张芳这胖子笑眯眯的说。

“别扯那些没用的。”肖恒翻了个白眼，“你找我什么事？又有地痞流氓找你麻烦了？”

之前张芳茶肆因为给肖恒办事的缘故得罪了一些人，其中就有几个拉帮结伙的跑到张芳那里闹事去了……

最初张芳还不敢找肖恒撑腰，只能勉强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帮忙，可谁曾想那几个泼皮无赖的背后似乎也有点背景，搞得张芳很是被动。

最后没办法了张芳这才求到了肖恒头上……然后肖恒就让那黑囊虎去张芳茶肆坐了整整一天，从那之后张芳的茶肆就再没人敢去闹事了。

“不是不是……不敢麻烦黑爷。”张芳哭笑不得。

那黑囊虎的大名他早就有所耳闻，那日见到了之后这才发现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那黑囊虎就真的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老虎一样，光是往哪一坐那气势就吓得人背脊发凉！

那黑囊虎在茶肆坐了一整天，除了张芳给他送饭的时候与他交流了几句，其他时候那可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这次来是有别的事。”张芳正色道，“我觉得……可能有人想要对付你。”

“哦？怎么说？”肖恒也正经起来。

“是这样的……”

张芳这胖子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尤其是强调了那说书人很机警……所以这件事定然不是什么巧合！

听闻这件事之后肖恒就觉得一种熟悉的恶心感扑面而来……这次发生的事情与之前那几次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比起之前只是流言的手段，现在利用说书人来传播谣言这手法可是升级了不少。

听完之后肖恒原地踱了两圈：“来人！去给我把张岚……算了，我自己去。”

“胖子你也过来。”

说罢，肖恒就急匆匆地往外走，还顺手把胖子张芳给拽上了。

之前肖恒就一直在监控着百通大娘那边的那条线，只可惜到现在那条线都未曾动过……你百通大娘非常机警，似乎已经发现了肖恒布置的暗线。

不过现在，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出动了，而且这次的规模远比之前大得多……

肖恒带着胖子张芳一路来到内务部，然后直接就冲进了大众脸张岚的办公室。

“呦，稀客。”大众脸的张岚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看了胖子张芳一眼。

“嗯，有事找你。”肖恒说完，就让张芳将之前的事复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看来这是有人想要败坏您的名声啊，不知公子要怎么做？”大众脸张岚沉着的看着肖恒问道。

“当然是查一查这背后的人是谁。”肖恒说道。

“可这是外务部的活计。”大众脸张岚认真的看着肖恒说道。

肖恒原来的情报系统都掌握在白三水的手中，而这张岚虽然其父与秦荐乃是莫逆之交，而且也是主动来投的第一人……但肖恒对于这位并非出自自己嫡系的人却不算特别信任。

毕竟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所以在张岚投靠之后，肖恒直接将情报部门一分为二，成立了外务部和内务部。

其中外务部就是由白三水负责，基本上就是原来肖恒所有的情报体系。

而内务部肖恒只给了权限、资金和有限的人手，其他的则都是张岚一手打造的。

按理来说这件事本应该是白三水的事，只是目前白三水远在大金，肩负着为目前为止肖恒最重要的军事行动打通关节、收集情报的重任，根本不可能特意返回来处理这种恶心人的小事。

“白三水在北方身负重任，所以这件事暂时借调内务部人员来配合调查，且仅此一次！”肖恒说道。

“那您得签署一份正式的行政命令给我……”张岚也是公事公办到了滴水不漏的境地。

“没问题，回头补给你。”肖恒点头道……毕竟这是他自己设计出来的制度，如果他自己都不准守的话别人凭什么遵守？

“那就好。”直到此时，张岚那张没什么特点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摩拳擦掌道，“看来我要大干一场了。”

“……”

看着这位终于露出獠牙的大众脸，肖恒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从表面上看，这家伙应该是因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而兴奋，然而肖恒也很清楚这家伙这样夸张的表现只是为了表忠心而已……就像他之前向肖恒索要行政命令是为了显示自己守规矩一样。

可这家伙用这种心思缜密的方式表忠心……未免让人太不放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