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覆手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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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读书人见常乐和黄翰林的异状，都纷纷向他们看的方向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许多读书人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这是何人犯了什么通了天的大案了？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官员竟然一同到场！

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队伍的最后面，鸿胪寺卿耿慧忠挺着个大肚皮慢悠悠的跟着。

朱提金见他们一行人到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他离开坐席，匆匆的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下官兵部主事朱提金，见过孟侍郎，蒋少卿，赵中承。“

朱提金弯着腰，恭敬的向前面三名官员一一行礼。

他刚直起身子，又看到了最后面的鸿胪寺耿寺卿，忙侧走一步，向他拱手拜礼。

耿寺卿只是眼皮低了一下，就算打过招呼。

刑部孟侍郎抬头望向黄翰林，用中正的声音道：“黄翰林，本官接到举报，称你身为江宁学宫主官，却有诸多失职之处，你若坦白道来，或许还有转机。”

听到此话，所有读书人的心头都是一紧。

黄翰林的为人很好，能力也十分突出，怎么会有诸多失职之处呢？

黄翰林道：“诸位大人既然一同前来，更有禁军相随，必然是有大案要案要办。可下官只不过是在地方任教职的小官儿，就算有再大的失职也无需诸位大人亲自跑一趟江宁啊！”

赵中承接话道：“黄翰林，你最好仔细想想自己有何失职之处，否则，就别怪刽子手的屠刀太利了。”

周围读书人们忍不住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赵中承的话，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黄翰林的失职，可能会要了他的脑袋！

有不少人都想到了昨日，学宫广场上的那一幕幕，以及被北军押走的那名教授。

他们心中对于黄翰林士林楷模、文坛大家的形象，已经有些动摇了。

科举弊案，一般不会有处决的重刑，除非问题已经涉及考官与考生之间私相授受，泄题联合舞弊。

如常乐之前就是被冠以举场舞弊之名被下狱。

而昨天县试放榜之时，那教授打着常乐举场考纸的名头，拿出了一份誊卷。

考纸写了九成九的答案，且完全正确。

可随后宣布的圣旨指明，常乐在恩科中以完美之姿答出了所有试题，将这件事重重的压下。

因恩科考场不同于平时的科举考场，考时不仅有当地学宫主官监考，还有大理寺蒋少卿和禁军孙统领一同监考，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

稍一推断便可知，常乐之前的考卷极有可能并非作弊，而是真的答得好。

可却被那场县试监考的教授污以举场舞弊之名锒铛下狱。

更重要的是，那教授还当场拿出了江宁同知的批捕令！

可若是按着这个思路推导，这些个大人物是不是找错人了？

黄翰林没有再开口，吴国的刑部一直由左相派系的人执掌，但这个孟侍郎之前是个明显的中立派，可此次在这个时间点离京前来江宁，他或许已经有了倾向。

黄翰林身在江宁学宫，对京中之事了解不多，也不清楚对方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只能尽量少说话，多观察。

李大白的目光变得混混沌沌，但看得出，他正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宁同知，陆行忧。

陆行忧此事也已经无心吃菜了，看着一桌的美味发着呆。

整场文会宴进行到现在，最压抑的就数这位同知大人了。

孙谨唐到江宁之后，陆行忧就变得格外的谨小慎微，生怕走错一步，跌入万丈深渊。

甚至主动疏远与朱家之间的关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无派系的地方官员。

陆行忧忽然笑了笑，一叶障目，掩耳盗铃罢了。

他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现场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所有的读书人都不再说话。

常乐看着下方那四名京官，眯了眯眼，他并没有从这四人身上感觉到危险，或针锋相对的气息。

或许是他们藏得深，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孙谨唐单手负在身后，不断的打着手势，在讲学大殿侧面的亲卫在接收到指令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江宁学宫。

李文武坐在上首座，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轻轻点头。

他把手放到桌下招了招。

就见一名毫不起眼的人影，从侧后方的阶梯后走出来，躬身附耳到李文武身边。

“上钩了么？”

“剑神剑术高绝，已经拿下。”

“嗯，去吧。”李文武道。

可李文武说完之后，那人却依旧躬着身，没有离去。

“还有其他事？”

“孙将军的两名亲卫，醒了。”那人道。

李文武稍稍一愣，抬抬手示意他离开。

那人走后，李文武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孟侍郎携领三司，莅临江宁，本官有失远迎，在此向诸位告罪了。”

李文武走到了台阶前，向下方弯腰作揖。

孟侍郎拱手道：“李知府高升，本官还未来得及道贺，彼此彼此了！”

李文武笑了笑，走下台阶，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知我江宁学宫的翰林主官有何失职，需出动三司与禁军呐？”

御史台赵中承笑着说道：“本官也不知孟侍郎所言何事，本官接到御史大人的指示可不是这事，你呢，蒋少卿？”

大理寺蒋少卿面带微笑道：“本官也听不懂孟侍郎之言，似乎，孟侍郎接的不是国君的旨意？”

“你……你们…”

孟侍郎回过身，看着赵中承和蒋少卿，目露震惊之色。

真是没想到啊，竟然连吴国王室，也在配合左相和文相演这一出戏！

而且一出手，就让潜藏多年自己陷进了江宁这个多方势力博弈的泥沼。

队伍的最后方，鸿胪寺卿耿慧忠手缕着胡须，仰着头向黄翰林喊道：“黄翰林，本官来晚了，这吴国第一秀的祭礼本应有本官主持，奈何吉时不等人，本官这就上书请罪，还望诸位同僚，帮忙美言几句啊。”

黄翰林还身在局中，看不明朗，拱手道：“耿寺卿言重了。”

朱提榜的脸憋得通红，却不发一言，他看兄长那连退两步，讳莫如深的样子就知道，孟侍郎也早就被盯上了。

李文武慢慢的下了台阶，来到孟侍郎面前，看了一眼竹床上的朱提榜，幽幽道：“敢问孟侍郎，依吴国律法，袭军谋反，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