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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这句话一出,周围读书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了孟侍郎的身上。
孟侍郎微微一笑,常乐的这句话不但有暗指他不分轻重缓急之嫌,还把这个皮球踢还给了他。
“既然第一秀都如此说了……”
孟侍郎稍一沉吟,道:“好,本官这就携领三司,公开同审此案!”
常乐微笑着,向孟侍郎颔首致意。
“摆坐。”
李文武一声令下,有十几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端着几张桌椅,在阶梯之下摆好,凑成了一个简易的公堂。
孟侍郎当仁不让,率先走到中央的桌后坐了下来,赵中承和蒋少卿分坐于两侧。
孟侍郎一拍惊堂木道:“下跪何人!“
“罪将贾正。”
“你所犯何罪?”孟侍郎问。
贾正道:“罪将受江宁朱家家主朱庭礼之命,于三月十八日夜,率军袭杀孙谨唐孙将军的十二名亲卫。”
孟侍郎眉头一皱,看来这贾正是真的不想活了,袭军最同谋反,本就是十恶不赦之罪。
他还如此干净利落的把自己的主子给卖了。
率军?
所率何军?
没有爵位在身,擅养私兵又是重罪一条。
孟侍郎问道:“战后结果如何?”
“北军步卒各个十里挑一,孙将军的亲卫更是百中无一,罪将率两百五十人设伏,最终击杀七人,阵亡一百二十四人。”贾正答道。
听到了准确数字,周围旁听的读书人们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到了。
这支十二人的亲卫队,竟然真的打出了如此恐怖骇人的战损!
孟侍郎也是眼皮一跳,北军战力,恐怖如斯!
蒋少卿道:“既然有如此多的伤亡,那必有集中的埋骨之地,此埋骨地现在何处?”
贾正道:“桥源县西山北沟坡山谷。”
蒋少卿点点头,开始给笔蘸墨。
由于现场没有专业的场记书办,三司的三位官员都只能亲自动手写自己部分的堂审笔录。
赵中承问道:“你们可知晓这十二名亲卫运送的是和物资?”
“是朱家二公子,朱提榜。”
……
三司官员轮流提问,贾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有几个涉及大司马的小细节有所略过,其他的事,全都一一说清。
审问结束,蒋少卿还有些恍惚。
他任大理寺右少卿也有些年头了。
可这个案子明明是他审过涉及人数最多,涉及势力最深,影响也最为严重的案子。
可偏偏又是审的最轻松,最干脆的一个案子。
他们无论提出什么样的问题,贾正全都对答如流。
除了几个确实不知道的问题,贾正把自己知道的,或参与过的事都招了个干干净净。
孟侍郎拿过赵中承和蒋少卿的堂审笔录对照了一下,然后思度了片刻,将三份堂审笔录交给赵中承和蒋少卿传阅。
不多时,三名堂审主官都已经看完了所有的堂审笔录。
每一份笔录都重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手上。
孟侍郎沾饱浓墨,提笔稍微沉吟片刻,然后在自己那一份的笔记下方,写上了四个字。
“秋后处决。”
赵中承和蒋少卿也分别在堂审笔录的最下方,写下了自己的审判结果。
与孟侍郎写的一般无二,都是“秋后处决。”
目前看来,贾正的死刑,已经是逃不掉的了。
可贾正会不会成为江宁官场大地震的第一滴血,还犹未可知。
毕竟他只是胁从作案,正主是江宁朱家的家主,朱庭礼。
朱提金看场中情势不妙,若再不加以引导,朱家就真的要被重重压下了。
一时间,朱提金头脑风暴急转,额头上都开始有些许热气升腾。
李文武眼观全局,把每个人的神态变化都看在眼里,朱提金更是他重点观察的对象。
他的神色一出现变化,李文武就注意到了。
但李文武并没有出面制止,而是静观其变。
朱家终究是盘踞江宁已久的庞然大物,要彻底扳倒这个庞然大物,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几天江宁盛传的那本《虫二》,为朱家穿上了一件秽乱的外衣。
朱家本就已经面临着极大的舆论压力。
此时再爆出朱家家主指示手下袭杀北军,足以在民间形成一股杀“猪”浪潮。
在鼎沸的舆论千钧重压之下,朱家内部的人心会开始离散,凝聚力必然空前低落。
待到那时再出手,允以最后一击,方是万全之举。
不多时,朱提金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眼神逐渐清澈。
他也已经想通了。
袭杀北军之事,终究只是贾正的一面之词。
他和盘托出之后,换来的,不过是他自己的死刑。
于朱家,并无致命威胁。
只要先把今天撑过去,私底下把当日参与伏击的那百余人全部处理掉,处理干净。
然后只要一口咬死是贾正胡编乱造,污蔑朱家,就谁也动不了朱家分毫。
朱提金看着赤身负荆的贾正,面带轻蔑的微笑,说道:“贾正,你虽是我家臣,可却一直是个普通的管事。且不说你说的那些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就算真的有此事,你觉得以我父亲的心思,会派一个小小的管事带队去犯这谋反的大罪么?”
“呵,还两百五十人,我朱家上上下下所有家丁和所有产业的伙计加起来也不过两百余人,你从哪里找来的两百五十人?莫非,是你当年兵败之后,从南军中带出来的逃兵?一直暗中驻扎在江宁欲图谋不轨?”
朱提金说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若是这样,倒也能说得通。北军强悍不假,但两百五十人伏击十二人,而且是在狭窄的山道中,本应是十死无生之局,可你贾正率领的都是些逃兵,是些乌合之众!在面对杀气凛冽的北军步卒的时候,从气势上就会弱三分,拼杀起来,自然就是一溃千里了。”
李文武看了朱提金一眼,笑了笑,这朱提金果然出来充当了搅屎棍。
之前已有诸多矛头指向朱家,可现在被朱提金一搅和,整件事似乎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在场的读书人中,有见地的也不少,多多少少能看得出来一些东西。
比如朱提金的话语乖张,一改常态,就极有可能是在为自家开脱而铺垫。
阴谋假说总是能很好的吸引人的注意力。
贾正干笑两声,道:“大公子,您觉得您此时再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有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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