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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真取出一封信,递给陈七冷:“师父,这是陆公子传来的书信。”
陈七冷打开,看完信上的内容,揉在掌心里,那张书信化成了粉末。他皱着眉,询问道:“你想怎么办?”
“师父,我……”花真嗫嚅着,低头不语。平日里这个红衣劲装的女子,侠客客栈内人人畏惧,江湖上闻之胆寒。如今却是一副小女儿姿态,实在难以置信。
陈七冷叹道:“真儿,别怪老夫多嘴,陆公子钟情于他师妹,他两人青梅竹马。他若是能好好待你也就罢了,可惜你与他终究是萍水相逢,师父怕她到头来满腹心酸无人知啊。”
花真脸上带着倔强的神色,不言不语。
“罢了。”陈七冷也知道,情之一关,年轻人总是要经历的,经历了才能心智才能成熟,强求不得。
花真的思绪却飞回了那一晚。
那是她第一次单独执行刺杀任务,刺杀的是一个员外——张天桥。此人风评极好,修桥补路,乐善好施,急公好义。
可是刺客,只为钱财杀人,从不问好人与坏人。
花真那年还太年幼,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虽然已经见惯了江湖厮杀,但是心还是柔弱的。
但是人还是要杀的。
她有不得不杀人的苦衷。
人总是有苦衷的,无论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哪怕是一个杀手。
没人愿意做杀手,这是一条不归路。
杀人者死于人杀,这几乎是所有刺杀的宿命。她还是青春靓丽的少女,正应该是多愁善感的年龄,却不得不在血海里求生。
第一次杀人,是陈七冷带着她。
走江湖的人难免得罪人,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不经意间,你就莫名其妙的得罪了。
人有心胸开阔的,亦又小肚鸡肠的。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而张天桥闯荡江湖的时候就得罪了一个小人,直到他金盆洗手以后,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这个小人依然不肯放过他。
张天桥退隐江湖以后,就在一个小镇中定居,因为早年行走江湖手上也沾了血腥,老来心性大改,每日一善,人称“张大善人”。他最爱的就是去茶楼听书喝茶,每日雨打风吹也不中断,乐得逍遥。
花真用了五天的时间,对他的每日的起居,生活习惯了然于胸。
然后花真女扮男装,打扮成一个小斯模样,端着茶水走了过去。
“你是刚来的?”张天桥对于这个茶楼内的伙计已经熟悉了,乍一见一个陌生的小斯便随口问了一句。
“小的刚来的。”花真一张口,却是普普通通的男儿发音。她的垂着眼光,低着头,把张天桥要的茶水放好。她的手垂在身体两侧,精湛的易容手段让张天桥完全看不出什么破绽。
“哦。”张天桥点点头,独自饮茶。
花真见他为再言语,半握着的手松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张天桥正摇头晃脑,眯着眼睛念着一首诗: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这首李白的《侠客行》,经他慢吞吞的念出来,不知道是在感慨曾经行走江湖的快意恩仇,还是叹息如今的白发苍苍。
花真的步伐一顿,又快速离开了。
此后的连续七天,张天桥每日来茶馆,都是花真亲自上茶,渐渐地张天桥对她的出现也已经习惯。
直到有一日,花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有去,张天桥反而问起了她来:“那个小斯呢?又换人了?”
人总是会养成一种习惯,比如张天桥行走江湖时,饮得是酒,听的是江湖侠客的豪气干云。如今,他饮的是茶,听的是婉转绵长的小曲。这是他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习惯。
花真连续出现了七天,而且她手脚灵巧,心细如发,张天桥偶尔也会与她闲聊几句,每次她都能回答的得体恰当。所以,只要张天桥来茶楼,花真的出现也成了他的习惯。
当这个习惯被打破时,张天桥不可避免的感到不舒服。
这是一个体格有点健硕的小斯,有点粗手粗脚:“张老爷说阿青啊,他好像生病了,今日就没来。”
“哦。”张天桥淡淡的点点头,开始眯着眼睛享受今日惬意时光。
次日,花真再次端茶过去,张天桥看到她笑道:“听说你昨日病了?”
花真将他要的茶水放好,然后给他泡上茶,回应道:“昨日染了风寒,在家养病了。”她全身正渐渐绷紧,摸了一下袖中的匕首。
张天桥关怀的道:“今日可好了?”
“多谢张老爷关心,已经无碍了。”花真故作感激而又胆怯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懦弱的普通小斯。
“阿青保重身体。”张天桥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不用侯着了。
花真再次表示感激,慢慢转过身体,手已经摸到了匕首的柄部。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张天桥今日不知怎么对佛经产生了兴趣,品了一口茶,闻着沁人心扉的香味,缓缓念着《金刚经》里的四句偈语。
花真全身一寒,转过的身体慢慢的下了楼。
他念着四句偈语是何用意?
他怀疑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花真刚才把杀气控制的很微妙,张天桥并不是宗师境界的高手,不可能觉察到这细微的杀气。可是,当她准备拔出匕首使,为什么恰恰这时张天桥要念出这偈语。
她不信巧合。
刺客杀人,一击必杀,再击难中,反而让自己深陷死地。
这一下匕首没有拔出来,她的心已经起了波澜,恐怕难以一击必杀,就干脆顺着楼梯下去了。
但是,人总是要杀的。
次日,张天桥登上了茶楼,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花真又端着茶水走过去。
张天桥从怀里摸出一个酒壶,放到桌子上,又拿出两个茶杯,将茶水倒了。
花真看着他这一番举动,不知他是何意。
张天桥将茶杯倒入了酒,开口笑道:“小兄弟,你我相识一场,今日老夫不想喝茶了,想喝酒。你陪我喝一杯。”
茶楼的老板与他已经相熟了,见他要饮酒,也无人阻止他。
“坐。”张天桥伸手一直对面的位置,花真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能否饮酒?”张天桥口中说些,却将两杯酒,一杯放在自己胸前,一杯推到花真眼前。
花真不太会饮酒,只不过今日是她最后的时限,张天桥非要让她陪着饮酒,也不介意喝一杯。
她端起酒杯,却听张天桥石破天惊的低语:“你不怕我下毒?”
花真的手猛然一兜,那酒水洒了出来少许。她的目光落在酒杯上,全身已经普通绷紧的箭,随时待发。
张天桥举起酒杯就喝,扬起头的刹那间,脖颈就近在花真的眼前,大好时机,她却没有动。
酒自然是无毒的,要不然张天桥也不会这么干脆的就喝了。
酒也许是有毒的,只不过张天桥那一杯无毒,而她这一杯早就被暗中下了毒。
她的脑海极速转动,眼看着张天桥饮完酒,将酒杯放在桌上,双目看着她。
此时,花真已经失去了绝佳的时机。
时机总是极其短暂,稍纵即逝。
张天桥笑道:“你猜猜看,你的那一杯有没有毒?”
花真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她不是冲动,而且断定这杯酒也无毒。
张天桥既然把话挑到明处,就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这时,她已经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她上来的时候,临走之时张天桥念了了一首《侠客行》。这首充满杀机的诗时,就预示张天桥其实早已知道她的来意。即使她身上毫无一丝杀气,张天桥这样的老江湖仅凭感官,就已经猜出她是刺客。
她故作生病一日未来,次日又来时,张天桥关心的几句话,就证明张天桥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转身的离去的刹那,正是她动手的绝佳时机,张天桥偏偏在这时念了那四句偈语,就是在劝她放弃刺杀的执念。
从始至终,张天桥对她的来意了如指掌,却依然陪她演了这些时日的戏。
花真能感觉到,四处没有任何埋伏,不由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为什么每日还要来这里?”
张天桥笑道:“就算我不来这里,你难道不会去我府上吗?倒不如我来这里,也为我府上赢得清净。”
“你不怕我杀了你?”花真盯着张天桥灰白的头发,手里还捏着那个酒水饮尽的空茶杯。
张天桥神色自然,不见一丝惧意:“人间道路千万条,你可以从商,经商失败,散尽家财。你也可以为官,一遭罢黜,一身布衣还乡。可这是江湖路,所谓金盆洗手,不过自欺欺人,老夫早知会有人来。不是你,就是他。不是他,还有别人。”
老人的的豁达让花真无所适从。
“姑娘,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张天桥诚挚的劝道。
“你还是怕我杀了你?”花真眼眸里闪过寒光,张天桥竟然还看穿了她的真身。
张天桥微微摇头:“既然有人要我死,我不死,恐怕难以终了。老夫也不关心是谁要取我性命,难道还去杀他不成?杀来杀去,只怕会牵连到老夫的家人。你要杀我,杀我便是。”
花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不知道这老人是否布了什么陷阱。
“一入江湖深似海,这江湖路走了就难回头。”张天桥真的一丝惧意也无,也没有抵抗的意思,“你杀了我,就罢手吧。”
花真看不透这个老江湖的用意。
但是人还是要杀。
非杀不可。
今日已是最后的时限,无论张天桥是否给她设了陷阱,她都不能收手。
她动了。
拔出了匕首,匕首闪着幽幽的寒光,化作一道流云似的光。
张天桥依然眼含笑意,静待着那道流云穿透了他的心,暗红色的血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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