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激烈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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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勤的短信一开始就发到了阿光手中，是夜，城乡一体化建设管理委员会灯火通明。郝运见到了许多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中层领导。

除了前面见过的项目投资科的黄思远黄科长，还有勘察规划科的任兆兵任科长，公共设施管理办的陆晓娟陆主任，还有工程建设科的方大为方科长，总之林林总总各种大小领导。

郝运在楼道中跑前跑后，阿光负责汇总各部门材料，小哥需要及时的上下沟通。

说真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害大家加班。

“没事。”

七点多，大家围在一起吃盒饭的时候（小白点的），财务科老姜安慰他，“都是一家人。”

老道长最近在格里亚斯卖保健品小赚一笔，加班也加得很有精神。他拿纸巾擦了擦嘴，宣布了一个小小的好消息。

“去年办公经费不是结余了一点钱吗，我刚才在做账的时候，叫叶子把这笔钱摊了进去。明天银行开门，一人五百就能打卡到账。”

这个小小的奖励冲淡了加班的辛苦，大家心情好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表扬叶子，连带着开始捉弄郝运和小白。

和公司的办公室恋爱截然不同，公司里的办公室恋爱，几乎与奸情无异。但是机关单位里，适龄男女青年谈起恋爱，那是大喜事，会得到所有同事的祝福——当然善意的捉弄也必不可少。

这源自一个很朴素的道理：机关单位很少发生人员变动，许多人就是这么一辈子呆在一个办公室。老姜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并非虚言。家人当然乐于见到小年轻内部解决人生大事。

“小郝啊，你跟小白什么时候办事啊？”

首先发问的是陆晓娟陆科长，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上来就问了个重磅。

小白顿时脸红得跟个柿子一样，低着头不吱声，不过也没有否认。

“这个……”

郝运一下懵了，他是个九零后的新时代好小伙，在他的意识形态中，婚恋是非常私人的话题，怎么可能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讨论。

“陆晓娟你这人说话就是不看人，你还当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时候一样啊。”方大为打了个哈哈。

“男人和女人的事情，最后不都是一个道理吗。”

“好了你行了啊，这边几个小的都没结婚，注意点啊你！”

方大为方科长和陆晓娟同岁，两人同一批进了城乡委，互相损了几十年，感情绝对的老铁。

“现在年轻人结婚都迟。”

黄思远还是那副精英男的模样，他扒了几口饭，表达了对两人婚期的忧虑。

陆大妈想接话，但是到底没有说出口。黄思远几年前感情破裂，老婆吵到单位闹离婚。这在单位属于大丑闻，所以这个话怎么接怎么尴尬。

一顿饭吃的有说有笑，吃完后各回办公司继续补材料。小白留下来自觉收拾残局，这件事到底是她冲动了，大家嘴上不说，心中有数。

小白平时在单位外表乖巧可爱，但是对老同志们爱理不理。她混C圈，爱打扮，当然对老人们有点成见，觉得自己跟大家不是一路人。陆晓娟刚才那种话问出来，放以前小白非跟她翻脸不可。

现在大家放弃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一起加班加点的帮她，到底让她有点小感动。

“我擦桌子，你把垃圾袋扔到大垃圾桶里。”

“好！”

“你把地面先扫一下，我去洗拖把拖地。”

“好！”

两人忙活了十几分钟，把单位一楼小小的餐厅收拾妥当了。小白在水池上洗好了手，然后搂住郝运的脖子，吻了上去。

“怎么了啊？”

唇分之后，小哥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幸福来得好突然啊。

小白也不说话，钻在郝运的怀里不肯出来。

第二天一早，惩戒局内务处第十二课的小秦卡着上班的点等在孙甫云办公室的门口，等着拿签字。

但是他注定做了无用功。

在凌晨的时候，城乡委的一份紧急传真就已经发到惩戒局的传达室，这是一份公函，附带了一长列的说明材料。

自动值守的传真机兹拉兹啦的打了几十米长的传真件，呼啦啦的堆满了半间房间。收发员早上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立刻被文山牍海淹没。她哪见过这种架势，简单整理一番后，立刻向领导汇报。

这份发自城乡委，主送联盟办公室，抄送各相关单位的公函，主要内容有三点：

第一，通报了发生在近日，1047号城乡支线利德尔工程段爆炸事故的初步调查结果。初步查明该爆炸是由于利德尔本地工程建设人员野蛮施工，挖穿了尚未凝聚的虚空通道。直接暴露在物质位面的活跃能量引发了连锁反应，炸穿了利德尔半个宇宙。

该事故的直接责任人是利德尔的土著工程建设人员，但是已全部在事故中丧生，无从追究责任。当然，阿光在通告中实事求是的写道，城乡委也负有一定的监管责任。尽管我单位多次现场检查发现问题并责令其整改，但是具体施工单位一直拖延，拒不整改。

第二，简要介绍了1047号城乡支线工程的进展情况，并凡举了该项目在施工中的多次事故。城乡委用大量详实可靠的数据支撑，认为为了加快工期，大量使用当地工人施工，是造成近期事故频发的主要原因。

城乡委无意置喙相关单位和联盟的决策，但是作为1047号工程的牵头单位，城乡委建议警钟长鸣，以此次事故为契机，加强对土著施工人员的安全生产的培训工作。

第三，近期联盟开展讲文明论品德检查验收工作，我单位多名工作人员不畏山高路远水深火热，主动放弃节假日时间，深入基层世界筹备迎检工作。

有少数不明真相的群众谣传，我单位两名工作人员直接造成了此次1047爆炸案的发生。该谣传被个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成为攻击我单位的借口。城乡委莫名惊诧，难道仅仅因为两名勤奋的工作人员恰好转乘经过利德尔，就该为事故负责？按照这个逻辑，难道不下一线，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才是安全的工作作风？

这份由阿光主刀的通报言辞华丽，内容详实，甩锅甩的如羚羊挂角草蛇灰迹。

其中附带了大量的证据材料，有1047号支线工程利德尔段的项目论证的瑕疵，施工单位和监理单位之间的龌龊，利德尔本地施工建设的人员名单和受教育水平，城乡委多次现场检查的照片和责令整改的记录，施工单位拒不整改的证明，郝运和小白出差的报备表，出差补贴记录等等等等。

“搞得就跟真的一样。”

孙甫云大致浏览了一下摘要，心想，“小郑手底下有能人啊。”

看这附件文件，虽然是复印版，但是能够看出所有原件，都按照时间的顺序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做旧。

啧，是个讲究人！

“你们怎么看？”老孙抬抬老花镜，扫视一大早就到他办公室碰头的几个分管领导。

还能怎么看呗，城乡委一夜成城，这份调查报告，在纸面上毫无破绽。除非有人闲得无聊，为了这么屁大一点的事情，去利德尔现场做事故鉴定。

而城乡位面工程施工事故的调查认定，主管机构恰好就是城乡委的勘察建设科。

郑勤真是打的一手好牌。

内务处的碰头会不出意外达成了一致意见，既然城乡委以单位名义揽下了此事，那就让宗文联起诉城乡委去。

大家不想碰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有那么多的恶棍要抓要审，谁有空去找另一家单位，另一位不朽者的麻烦。

小白在地球是一文不名，可把她逼急了跑路外域，那就悲剧了。露西厄，也就是小白的本体，在诸天世界是鼎鼎大名的脑子不做主，鬼知道她能搞出什么大新闻。

最关键的问题，她莽起来爆炸强，大佬都不一定按得住。

上面碍着宗文联的面子，过问这件事。城乡委既然已经给出了书面上合理的解释，那么这件事最好的处置方式就是完全相信城乡委的调查结果。况且城乡委还大包大揽了讲文明论品德的工作，兄弟单位如此仗义，内务处哪能不长眼呢。

因为证据确凿，惩戒局内务处撤销了对郝运和小白的调查程序，同时电话通知了宗文联。并且告知对方，如果有异议，可以向仲裁厅提起行政诉讼。

宗文联有个屁异议，一个社团单位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起诉另一个机关单位。

这个协会是多元宇宙泛神体系的综管统合机构，塞满了来自大千世界各路牛鬼蛇神。

联盟成立之初，尊重诸天神魔的既定权益，但并不想这些妖魔鬼怪进入司法行政体系，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干预司法公正，所以干脆搞了个社团给他们自娱自乐。

美其名曰“宗教文化界人士联合会”，享受一定的特殊待遇，比如可以直接向大佬提出意见。

当然也要看什么意见，譬如说制裁某某工作人员，甚至某位不朽者，大佬都会酌情考虑。如果宗文联真的蹬鼻子上脸提出“制裁城乡委”这种意见，那就真的是不上路子了。

事实证明，宗文联很上路子。

他们不担很快撤销了对郝运和小白的起诉，一把手还致电城乡委，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这个协会内部管理相当混乱，善神与邪神们挤在一个办公室不出乱子倒是怪事。

希洛先背靠的宗文联高级领导利用职务之便，未经集体表决就把起诉书扔到了仲裁厅。他的想法也简单，属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城乡委如果不保人，那就给小弟出口气。如果城乡委保人，那他也算给了手下一个交代。

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内务处第一时间带走郝运和小白，两个小年轻顶不住压力自己承认在利德尔的违法事实。希洛先为此还亲自下场，在时空列车上试图套话。

然而孙甫云的拖延让他们的一切计划作废，城乡委一夜成城，防得滴水不漏。

本来希洛先等人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认怂，毕竟也算一方豪强，谁还不要个面子？

但谁都没想到城乡委不仅完全防住了他们的进攻，甚至还以最快的速度给了他们反击。

不超过一个小时之后，惩戒局外勤处再次发函，要求希洛先配合调查主权世界卡斯蒂利亚的埃罗精灵被肆意捕杀的相关事宜。

在一天前，芙蕾雅决定随城乡委到联盟登记大厅，确认卡斯蒂利亚世界的主权地位。

但在此之前，阿光被主任教育了一番。他通过内部网络查询，发现了一些猫腻。

卡斯蒂利亚世界在联盟早有备案，甚至主权确认都早已在申请程序中，只差世界代表到登记大厅的最后签字确认。

不难想象，当初希洛先确实考虑过报备卡斯蒂利亚，并直接登记在自己的主教局名下。但是在登记过程中，又和利德尔世界达成了某些交易，所以整个主权确认停在最后一步。

让卡斯蒂利亚世界停留在无主权的状态，那就不在联盟法律的保护范围内，希洛先及利德尔等势力考虑，即使最后东窗事发，在法律上，他们也没有任何过错。

理论上联盟确实不会保护无主权世界，但是这里有个小小的程序上的漏洞，被阿光敏锐的抓住：

一般而言，主权申请和世界代表的签字确认都是在同一天，所以很多人误以为世界代表签字确认之时，就是主权生效之时。

但实际上，《大千三千世界法》及其《实施细则》对此并没有明文规定。

《大千三千世界法》第八条第一款之规定，“世界之主权，需向联盟申请确认，主管部门需对申请的合法性进行查验.....”

《大千三千世界法实施细则》第二百六十一条之规定，“主权的申请，需世界代表，或其委托人向联盟登记部门正式申请......世界登记部门需查验申请世界的独立合法性和世界代表的主体资格，确认无误，方可办理其主权确认。”

以上两条就是联盟法律对主权确认规则的全部规定。阿光在仔细分析了这两条法条之后，认为联盟并没有明确规定主权的生效日就一定是世界代表的签字日。

因此，他当时在办公室里打电话交待小王，要求世界登记处的办事人员，将卡斯蒂利亚的主权确认日期定为申请提交的日期。

登记处办事员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既然法无明文规定，不如卖城乡委一个面子。芙蕾雅的各项条件均已符合，左右都是办理，所以他将卡斯蒂利亚的主权生效日期确定在了申请之日。

这一刀非常致命，直接捅穿了希洛先的七寸。

希洛先伙同利德尔世界捕杀埃罗精灵的行为，放在非主权世界是个道德问题。但是如果他们在卡斯蒂利亚的主权已经生效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情，则会直接被联盟判定为侵略罪行。

他们利用主权登记的漏洞，将卡斯蒂利亚卡在主权生效前。但是阿光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将卡斯蒂利亚的主权生效日大大提前。

《不朽者联盟永恒大宪章》第二条第四款约定：主权诸界不得使用、或者威胁使用武力，或者与联盟宗旨不符的任何其他方法，侵害另一个主权世界的完整和独立。

一旦罪名成立，利德尔世界将会被联盟严厉制裁，而希洛先则会被虢夺埃罗精灵的信仰权——联盟执法机关会直接切断埃罗精灵和希洛先之间的信仰通道。

利德尔世界是无所谓制裁了，他们现在已经差不多完蛋了。希洛先可不想跟着下水，他并不是一个很富有的神明，否则也不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失去一整个世界的信仰来源，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希洛先当机立断，和城乡委达成和解。

希洛先不再为利德尔世界出头，而城乡委撤销对其违法行为的追究。双方握手言和，约定不再纠缠卡斯蒂利亚和利德尔世界发生的恩恩怨怨。

城乡委，文宗联，惩戒局三个机关单位，经过几天的激烈交锋，最终互相妥协。在整个过程中，惩戒局内务处成为赢家，他们避免了一次关系复杂的内部惩治，还将繁琐的迎检工作甩给了兄弟单位。

城乡委成为平家，郑勤保住了两个手下，但是增加了许多后续的工作。

文宗联成为了输家，他们损失了一个利润平平的世界。但是考虑到他们在卡斯蒂利亚的所作所为本就不算光彩，他们内部许多人也颇有微词，所以这次损失也算是还旧账。

最终，只剩下了一个苦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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