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口不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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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今安仔细思索了一遍自己体内从受伤到痊愈的所有变化，唯一的变数就是起源于胃部的那股劲道。

再回忆起自己今晚的饮食……若说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大概就是那三过酒席里确实有不少自己最喜欢吃的食物。

本以为是御膳房肯花心思，现在看来，倒有可能是某个了解自己的人……

等等！若说什么特别的饮食，自己好像还吃了太子递过来的那个苹果！

她脑海里浮现出太子自御书房出来后的欲言又止；也回忆起太子在走廊上说的那些话，还有莫名递过来的那个苹果。

一个设想在脑海中成型。

如果太子早就知道会有这场大火……如果那些吃食是熟知自己喜好之人特意安排……如果苹果里加入了某种特殊的物质……

那便可以解释的通，为什么太子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为什么会那样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为什么自己背后的伤口会快速愈合。

真是可笑。她怎么忘了，太子可是国医冷明的首徒，配药这种事应该算得上是家常便饭。

真是可叹。她还是高估了太子对自己的情感。但凡遇到事关成败、事关自己的局面，太子又怎会冒着被搅局的风险来豪赌，又怎会愿意为了让自己这无关紧要之人避开灾难，而在他完美的计划中留下把柄？

——所以这一切才能显得理所应当，所以太子才会在火起的那一刻如此担心地看向自己。

愧疚吗？可终究还是会去做这件事。

即便两人表面亲密如同兄妹，到底也还隔着一层血缘关系。

太子的野心，显然不会因为一点点情感的羁绊就有所改变；更何况，自己同他的情感，与江山相比，真的算不上什么。

一番大致的猜测和推断让今安心下逐渐发寒。

在这场不知由谁主导的闹剧中，不论是姗姗来迟的西凉公主，高位上心思难辨的皇上，还是冷眼旁观的太子，都必定在其中留下过手笔。

今安冷眼看着这个由错综复杂的势力所铸成的迷局，察觉自己今日的受伤，或许只是迷局中偶然被他人衔接上的一环。

在这迷局之中，确有一方势力想趁机加害自己，可惜的是，他们才刚刚入局布阵，便已被自己找到了疏漏。

景宝林的失手，让今安彻底看清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局面。

纵观后宫妃嫔，若说会对自己会产生敌意和恨意，倒也着实是奇怪。

自己靠近太子表明立场，后宫众人照理应该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可今日之事却明显地告诉今安：后宫之中，确实有人因为什么缘由而深恨着自己，并且已经忍耐不住地想要出手。

景宝林的失手大概是在那人的意料之外。她会成为一个弃子，亦或是一个突破口，还要看那幕后之人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看成一个棘手之人。

如果那人轻敌，还妄图留着景宝林来掣肘自己……那么自己，必会让她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今安看着眼前这扇已被开启的迷局之门，心中隐约窥破了门背后所隐藏的答案。

她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必须得学会收敛羽翼，保护好身边的亲近之人，暗中发展势力，并且……静静等待着那个关键人物的出现。

想通事情后的今安，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直觉这注定是让很多人无法安寝的一晚，而自己应该可以做些什么来挽回目前被动受制的局面。

已近丑时，宫廷内的喧嚣隐没在月色之下，今安起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身宫女行装，趁着众人疲惫睡去的空档翻墙而出，顺着偏僻宫道向今晚着火的崇德殿一路而去。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宫殿内，尚且还有证据来不及被掩盖，而自己，可以从中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月色掩映之下，被火烧得残破的宫殿显得格外骇人。今安小心掩藏着身形，她知道自己这次的冒险之举实在不合时宜。因为这次的纵火之人很有可能还潜藏在暗处，而这事发地点，不知正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在看。

可她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她不想被动，不想受制于人，更不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幕后之人所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不是今安想要的日子。

随着木窗发出吱呀一声难听的声响，今安从崇德殿西北角的窗户潜入。她一步步小心地跨过断壁残垣，寻找着起火点。

黑夜中，偏殿角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须臾归于平淡。今安仍在仔细辨别着殿内的起火点，并没有发现那细微的声响。

她找到被火烧得最严重的一处，仔细观察之下，见那周围的摆设似是女子的梳妆台，现下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再观察周围陈设，今安猜测，此处应是提供给晚宴女宾的更衣之处。

今安俯身触碰着地上的灰烬，发觉它们带着一股奇怪的质感，于是收集了一些到自己准备好的手帕中。

紧接着，她又注意到一旁被打翻的铜镜，虽然镜面全然碎裂，今安却依稀能从它的形状和质地看出，这是宫中极为难得的元素镜。

今安细细打量着镜身，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她伸手捡起旁边的一片镜面碎片细细打量，随后将它包在另一个手帕中。

抹了把虚汗，今安想，自己应该算是有了重大的发现。正当她准备往东南角的偏殿走去时，黑暗中突兀地响起一声轻笑。

今安全身紧绷着望向声音的来源地，心想如果来者不善，自己该果断逃脱，还是斩草除根。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遮蔽明月的乌云逐渐散开，月光柔和地洒满宫殿，不远处十皇子单薄的身形就这样显现在今安眼前。

今安看着眼前的人，他身穿黑色锦衣，带冠束发，一副十足的夜行侠模样。

她心下稍稍放松，但转念一想，又不由得警觉起来。

虽然不是心中所猜测的敌人，但若想应付眼前之人，却也不是易事。

定了定心神，今安开口道，“原来，十皇子还有做梁上君子的这等癖好。”

十皇子的表情带着显而易见无辜：“梁上君子？安平郡主怕是误会我了。其实安平郡主进入这间宫殿的时候，我就想出声提醒，可见你着实专注，心下难免不忍打扰，这才一直等到现在。”

今安静静看着他，等他的后话。

果然，他逐渐靠得近前了些，自顾自地说道，“我猜，安平郡主现下已经有所发现，我们既然有相同的目的，不妨互相交换一下想法？”

今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想不劳而获，反倒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人的脸皮到底能有多厚这一点，在十皇子身上又一次得到了完美的证明。

“十皇子就这般确定，我会有所收获？”今安挑眉问道。

“自然，聪慧如安平郡主，一定会找到其中的关键所在。而我很好奇，安平郡主对这面镜子有何看法？”

今安倒是没想到他一句话便直指关键，于是摊手说道：“对这面镜子，我只有隐约的猜测。更具体的还需明天有太阳的时候才能确定。十皇子若有兴趣，不妨明天同我一起一探究竟。”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你需要告诉我你的目的，别和我说夜探宫殿也是你的兴趣爱好之一。”

十皇子双手环胸，信誓旦旦的说道：“安平郡主大可放心。明日若能找到铜镜的秘密，我自会告诉你我今日的目的。用一个秘密来交换另一个秘密，才显得公平，你说对吗？”

今安挑了挑眉：“十皇子真是会吊人胃口。不过我既说得出，便做得到。明日墨石苑，若我找到答案，你可要说话算数。”

十皇子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突然像是不经意般，开口问道：“你……背后的伤，还好吧？”

今安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她想到今晚的一片混乱之中，知道自己伤在背部的人并不多，而他这般突兀地发问，是在关心自己，试探自己？亦或是两者皆有……

无数猜想在脑海中纷至沓来，今安神色复杂地转过身，看向那个站在夜色中的少年。

此时的他眼中已没有了以往的玩世不恭，他就那样定定地站着，一瞬不错地看着自己，而他刚刚的话尚且还停留在自己耳畔。

今安尽量让自己面上的表情毫无破绽，随后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多谢十皇子关心，我还死不了。”

十皇子似乎早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倒也释然般笑了，“也罢，像你这样厉害的人，总不会让自己吃亏……要担心的反倒是别人。”

他的语气间似乎意有所指。今安带着几分不确定，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十皇子神色如常：“我知道得不多，只是看不惯后宫有些人的行径，才多这一句嘴。”

看着今安面露失望，他语气一转，复又接着道：“今夜我确实看到了景宝林在你身后，而她对你出手的那一推，也绝非出自无心。安平郡主，这后宫里，有人是真心想至你于死地。”

今安闻言，紧跟着问道：“你说你看到景宝林，那你可有看清她是怎么出现在我身后的？”

十皇子摇了摇头：“这我倒是没注意，不过……既然她的身份已经暴露，藏在她身后之人，便极有可能沉不住气，而这便是你化被动为主动的机会。”

今安得到了说不上多确切的答案，但也聊胜于无。

看着窗外逐渐被乌云遮蔽的月色，她内心的阴霾也逐渐加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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