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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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美人痛哭不止，泪涕横流，原本的一双诱人美目已经略有发紫。</p>

<p>因为此时她的面色并不如刚刚一般，白润喜人，应该说是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刚才不过是变化的相貌罢了。</p>

<p>她的皮肤毫无血色，清灰如同一具尸体，说她是个妖物，毫不夸张。</p>

<p>故而，一双美目再美，无了血气滋养，自然了无生意，现下她哭的着实痛，眼睛肿了起来，越发黑紫。</p>

<p>洛参不依不饶，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情怀，何况面对一具会跑会跳的尸体。</p>

<p>“你就算哭死在这，也别想我轻易放了你！”洛参说着，手下发力，紫金长鞭力道猛增，生生划破美人的皮肤，嵌入肉中。</p>

<p>星茉同样，她也一向不是个好说话的，不会因为轻而易举的几滴眼泪便随便动了恻隐之心，何况她差点就喝了砒霜，死在了她的手里。</p>

<p>美人已然跪倒在地，她没曾想到这一众人里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两个角色。</p>

<p>这些半吊子的修仙之人，没了修为，连那么一丁点的过人之处也便没了。却没想到面前这两个竟然有这般厉害的身手，反倒自己落到了他二人手中，这境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成，难道真要在此交代了性命？</p>

<p>她从来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受人胁迫，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故而心神散乱，越发痛哭了起来。</p>

<p>洛参竟然无奈，“茉儿，我看她这个样子怕是不会说什么了。就此了结了她算了，也省的这妖物到处害人性命！”</p>

<p>星茉嘴角斜勾，轻笑道：“说的不错，我这个人最是嫉恶如仇。尤其是对那些有意加害于我的人，定是要以牙还牙的。我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小姑娘。你想要我性命？那我便送你一程了。”</p>

<p>说罢，手下陡然发力，短剑的剑锋锋利冰冷，深深压在了美人的脖颈上，只再稍稍用力，便会破了皮肉。</p>

<p>“啊！饶命！”美人紧闭双眼，终于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寒意，且看这两个人并不像是随便说说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会动手结果了她。</p>

<p>“嗯？”洛参冷哼，“那便把该说的都说了吧，我们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要留你一命。”</p>

<p>美人终于睁开了眼睛，胆寒地瞅了瞅星茉，又看了看洛参。</p>

<p>“我是受人指使，我与这位姑娘根本不相识，为何要加害于她。”</p>

<p>星茉皱眉，“这我当然知道，说！是谁要你杀我？”</p>

<p>美人轻咳了两声，“我若说了，便会现下灰飞烟灭。我说不得，写不得他的名字。”</p>

<p>星茉手下发力，冷剑噗的一声花开了美人的脖子，“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p>

<p>美人哭嚎，“别杀我！我不想再死一次！这次死了，这世间便再没有我饥魂的痕迹了！我生前的血仇，谁来报？我这一生的恨意谁来平啊？！”</p>

<p>星茉心中一动，是啊，死了，这血海深仇谁来报？死了，这生平怨恨谁来平？</p>

<p>她何尝不是一样，死不瞑目，就算是死了，也要反生于世，去报仇雪恨。</p>

<p>洛参见她手下踟蹰，“茉儿？你怎么了？”</p>

<p>星茉恍然，冲他摇了摇头表示无碍。</p>

<p>只怔怔地看着，自称饥魂的这个妖，“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对。如果死了，便再无可能。再无报仇的可能，再无让仇者痛的可能，一切都已枉然。</p>

<p>你有什么样的血仇？沦落至此，还不得宽解？”</p>

<p>“沦落至此？宽解？如果我说，我正因此仇此恨才沦落至此的，如何宽解？”饥魂的泪珠连绵，已打湿了她这一身破旧略有发黄的暗白衣裙。</p>

<p>“什么意思？”星茉皱眉。</p>

<p>饥魂看着那口紧紧跟随着自己的铁锅道：“我生前被人活煮于那口锅中，分而食之。怨念过重，往生不得，只得化生为妖，找寻当年煮我者，食我肉而活者！我要把他们活生生地煎炒烹炸、闷溜熬炖，我要让他们的后代，也背负这样的命运！</p>

<p>我的的确确，找到了当年的几个人，吃了他们，但是还不够！还不全！我的大仇还未完全得报，竟被元清观打断，捉到观中，镇压我至今，不知有几十年之久。”</p>

<p>“所以，你是奉了元清观中人之命，来参与到我们的十日历练？也是那人叫你要了我的性命？对吧？”星茉眯着眼睛问她。</p>

<p>“不错。但余下的，恕我不能相告。”饥魂低下了头。</p>

<p>星茉轻轻叹了口气，“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p>

<p>“什么交易？”饥魂双眼似乎来了生气，怔怔看着星茉。</p>

<p>“茉儿？你和这妖物做什么交易？如若逼问不出，只管杀了她就是。”洛参越发紧了紧紫金长鞭，打断了饥魂的话。</p>

<p>星茉没有理会洛参，只看着饥魂，此时此刻她脸上的泪痕让她有些感同身受。</p>

<p>“我可以不杀你，但你不得将自己的仇恨施加于无辜之人身上。也不可再滥杀无辜，比如受人胁迫来杀我一般……”说罢，星茉便转手收起了压在饥魂脖颈的短剑。</p>

<p>饥魂美人泪水连绵，看着星茉，“只有这个条件？”</p>

<p>“只有这个条件。洛参，收手吧。”星茉朝着洛参摆了摆手。</p>

<p>洛参看了看饥魂美人又看了看星茉，半晌，只略抬了抬嘴角，哗啦一声，紫金长鞭松开，盘在了他手上。</p>

<p>饥魂美人顿时觉得周身松快了许多，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你似乎是叫茉儿。今日之恩情，我会一直放在心上。”</p>

<p>“如今这重境界，算不算我们通过？”星茉没说其他的，只这般问道。</p>

<p>饥魂美人没有说话，只抬手召来了不远处的铁锅，长柄木勺在锅中搅拌多时。</p>

<p>“原本第二重境界是要你们喝下腐汤，迷乱心智，互相欺骗，残杀。但有人要我改了配方，取了你的头发，放入汤中，让所有喝了腐汤的人都来攻击你。”饥魂看着星茉道。</p>

<p>“现下这锅，是回复精力的汤……给他们喝下，便会恢复神智精力。也不会记得刚刚中毒之时发生的事。你们二人喝最后这两碗，能补充精力。”她边说着边盛出十三碗汤，摆放整齐。</p>

<p>“如此这般，你们众人便全部安然无恙，自然算是通过了第二重境界。</p>

<p>而我，正好可以脱离元清观。”说着她便跃身跳入了铁锅之中。</p>

<p>星茉皱眉，“你要逃跑？那叫我们如何交代？”</p>

<p>饥魂坐在锅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铁锅浮在空中摇摇晃晃，“不是逃跑。这也是一个交易，只要我听从安排，入第二重境界，给你下了砒霜，元清观的封妖印便会自行解除。我自由了！”</p>

<p>星茉淡淡一笑，“但你并没有毒死我。看来跟你交易之人，大意了。”</p>

<p>饥魂美人终于露出了笑容，“有缘再见！”</p>

<p>说罢，果见铁锅飞升而去，在空中撞出了一个五彩亮斑，像是破了什么结界而出的印记。</p>

<p>洛参摇了摇头，“没看出来，茉儿倒是挺会做买卖的？只是你这买卖，没赚什么呦。”</p>

<p>星茉拿着两碗解药汤，“难道只有叫她灰飞烟灭，说出指使之人是谁，才算赚了吗？</p>

<p>还不过来，把人唤醒。”</p>

<p>洛参轻笑，“好嘞！茉儿说什么，就是什么。”</p>

<p>洛参跟着星茉一起，将十一碗药喂给了昏睡的十一个人后便和洛参自行喝了最后两碗汤。过了不知多久，众人终于纷纷转醒，都无大碍。</p>

<p>“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赵有贵摸着脑袋，一脸茫然。</p>

<p>寇明寇岸摊了摊手，“大概吧……”</p>

<p>众人皆无碍，反而觉得精力充沛了许多，只不过他们依然身处树林之内，月色如旧，丝毫没有日月交替之感。</p>

<p>他们只得朝着一个方向走着，漫无目的，并不知道接下来是否会是第三重境界。</p>

<p>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月亮还是原先的样子，树林风动，只听得到树叶的沙沙声。</p>

<p>“看！前面是什么？”突然有人喊道。</p>

<p>星茉拨开遮着眼睛的树叶，他们众人已然走至了树林边缘，面前豁然开朗……是一片隐匿于浓雾中，不见边际的湖。</p>

<p>湖岸边，赫然停靠着十三只小船，每只船只能容一人下脚。</p>

<p>赵有贵首先跑了过去，打量着岸边的一只小船，伸手来拿下了船头挂着的木牌，“止境。心如止水之人，方可破境。”</p>

<p>赵有贵笑嘻嘻地转身朝着众人招收，“快过来！这好像是第三重境界啊！”</p>

<p>众人闻此，纷纷跑至湖边，围着赵有贵，你一言我一语。</p>

<p>“什么意思啊？难道刚刚就算是过了第二重境界了？”寇明不解。</p>

<p>“大约是吧……只是比想象中的容易了些。”寇岸只得如此回复。</p>

<p>“什么叫心如止水？方可破境？”有人问道。</p>

<p>洛参轻咳，“自然是处变不惊，心安神泰。这大约就是第三重境界了……瞧这意思，是让我们每人乘一只小舟的样子。”</p>

<p>“那还等什么？”赵有贵说着便一脚跨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小船。</p>

<p>“这……四周黑黢黢的，湖上尽是浓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这船是要开往何处也未可知……”有人有些害怕，未曾登船。</p>

<p>其他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都学着赵有贵一样，每人找了一只船落座。只刚刚坐下，小船轻颤，自行缓缓向前行驶……朝着浓雾之内的湖面而去。</p>

<p>星茉此时再看赵有贵，早已不见了踪影。</p>

<p>“我们也上船吧。”她朝着洛参道，边踏上了一只船。</p>

<p>洛参点头，踏上了挨着星茉的一只船。刚刚胆怯之人见众人都已登船远去，回首看是同样寂静无人的幽深丛林，也不敢逗留，上了最后一只船。</p>

<p>十三只小舟，接连驶入浓雾之中，片刻后，便相互不见。</p>

<p>星茉独自坐于舟上，四周暗灰的水雾遮天蔽月，紧紧将她包裹，她似乎感觉到有些透不过气来。</p>

<p>也不知道这种寂静的黑暗和孤独持续了多久，她面前的雾气越来越薄，越来越透。</p>

<p>有光影如隔着薄纱晃动，映在了黑色的水面上，是火焰的红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