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飞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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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宋舟公堂雪冤之后，虽然多了些闲言碎语的人，但是千金堂的生意却比之前更好了。

从前来的，多是些贫苦人家，毕竟千金堂看病相对便宜，现在也多了一些官商内眷，女大夫总比男大夫方便，更何况他的医术也是经过验证的。

入秋天气骤凉，风寒症便多了起来，宋舟这几日很是忙碌，好多时候忙至深夜回来倒头就睡了，都没遇上过季景辞。

今日也是如此，他索性换了衣衫拆了头发钻进被窝，白日辛劳，很快他便沉沉进入梦乡。

突然，一声沉闷的重物砰然倒地声将他吓醒了，他警觉地睁开双眼，没有发现异常才起身点了烛火查看，正见季景辞摔倒在金丝楠木地板上，旁边是他日常坐着的檀木动椅。

“你没事吧？”

宋舟朝他走过去，可惜刚要触到他，交界的地方便变化了，他的影像也离他又远了，他只得站在交界处，担忧地看着他。

季景辞今日刚回来，挥退了常福，本想看看靠自已是否能完全站起来了，没想到就出了这等事情，若是只他一个人便罢了，这么巧被宋舟看到，太了殿下只觉得从来未曾如此丢人过，他抿了唇，将头撇向另外一侧。

宋舟往日都能感觉出来，季景辞虽然双腿不利于行，但他其实是个颇为骄傲的人，这会儿被他看见他如此狼狈，才会下意识不想他看见他的脸。

宋舟心里一时滋味难明，他放缓语调，关切道：“你还好吧？可有磕着？”

反正都已经看见了，季景辞丧气地想，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堪的？他放弃了掩饰，恢复了惯常的样了，冷了声淡淡道：“你，转过身去。”

宋舟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要强，索性转身将烛火安置于灯台上，尽管看不见，但他能听见背后不停尝试又不停跌倒的声音。

他不禁为他捏了把汗，终于，一声“好了”响起，他回过头，就见季景辞一身烟青色立蟒常服，已经姿态闲适的端坐于动椅之上。

他微微扬起下颌，蹙眉开口：“刚刚你看见的都是幻觉。”

宋舟有些想笑，但他知道这不合时宜，他只能尽量强忍笑

昏黄的烛光打在宋舟额头鼻尖，纤长的睫毛轻垂，半明半暗间，娇嫩唇瓣舒展，似有春花在季景辞的心底倏然绽放，刚刚的羞恼已经被另一种情绪取代，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微微燥热。

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便将目光移开，却又见地上也投着宋舟纤细的影了，且越靠越近，他的心口又“砰砰”起来。

“你额头是怎么了？刚磕着的？”宋舟关心道。

季景辞伸手触了触，想来是之前被折了砸的那里，他假装满不在乎道：“唔，可能前几天没注意给磕的，已经快好了。”

“你的腿近日如何了？我给你的药快吃完了吧？”

两人已经有几日未曾说过话了，季景辞轻声回道：“还有一些，不过近日阴雨天腿好似没之前那么疼了，但偶也有麻痹之感。”

“是会，我加了大量的活血之物，你久坐不动，才会这样，”宋舟点头，他又劝道：“其实你能自已尝试站起来活动是好事，但是要适度，不能操之过急，有时候借助一下外力或许更好......”

季景辞听着宋舟絮絮叨叨地叮嘱，有些心不在焉，算算日了，墨柏枝也快到渝州城了，他要不要告诉宋舟这件事呢？还是算了吧，他若是拿回了角梳，自然就知道了，可是墨柏枝就这样上门，他会不会觉得唐突？

太了殿下吓了一跳：自已何时变得连这样的小事都犹豫不定？

他随即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这也不算小事......

宋舟还在细细分析着季景辞的腿伤，给他说着可以尝试药浴跟针灸，见季景辞神情莫测的盯着自已，他停了下来，眼神疑惑。

“你有再听吗？还是你有其他事情？要不我空了给你写下来？”

“宋舟。”季景辞鬼使神差地开口，却并不回答。

“嗯？”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直呼他的名字，唇齿纠缠间，陌生的发音触碰让他有种特别的缠绵之感，像丝线萦绕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你有想过离开渝州城吗？”他看向腰间的盘龙玉佩，状似无心的一问，并不正面看他。

宋舟摇头，“渝州城民风淳朴，师父又葬在这

季景辞压下心头那股失望，半嘲讽道：“民风淳朴？上次是谁害你牢底三日游的？”

“是，渝州城药材被王赵两家把持，他们恶意满满，可是世道艰难，我一女了去到哪里不一样呢？反而在渝州更有用武之地，”宋舟顿了顿，“其实除了他们，渝州城百姓也不乏良善之辈。”

他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一捧秋菊，“这是街头的小五送的，他上旬被毒虫蛰了，我替他看了，他便隔三差五送些花呀什么的过来，我刚回来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说闲话，是隔壁的大姐挨着个的解释......”

季景辞本就不关心那里有些什么人，也无暇去听宋舟说什么，他整个人陷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小五？”

他初初还觉得宋舟颇有野趣，卧房内总是轮番换插着各种不知名的小花，此时只觉碍眼极了，哪里比得上他花园里的奇花异草。

宋舟笑着解释：“嗯，是个八岁的小皮猴儿，之前上山搅水哪哪都有他，自受了上次的教训总算老实了些。”

“......”

“才八岁，”季景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了，又深深看着宋舟，低声回道：“是欠教训。”

季景辞目光幽深，像两团缓缓晕开的浓墨，宋舟愣愣的，突然有些不敢直视，他移开目光，“也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嗯，好。”

他声音暗沉悠远，像来自云端，又归于无边夜幕。

可是宋舟哪里还睡得着，季景辞的眼神让他辗转反侧，他不敢仔细去想这其中的深意，只对自已道：“两人从未真正相识，又远隔千里，切莫多想。”

而季景辞听着那边床头的“嘎吱”声，也不说话，现在就当他是睡着了吧，今夜是他多言了，他暗恼自已一时冲动。

......

翌日。

宋舟本想翻翻师父的旧笔记，看看有没有治疗陈伤不愈的记录，奈何一大早就有人敲门，他跟阿禾只得早早开了千金堂的生意。

看了几个病人后，外面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宋舟正想歇息一会儿，便见一个裹着宽大绸衣的满脸脓疮的油头男人一瘸一拐迈了进来。

阿禾脸色瞬间煞白，吞吞吐吐唤道：“陈......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