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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这个职业相信绝大部分读者都知道,相当于后世的纪律检查和行政监察部门。专司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察举非法,弹劾不法官员等事务。
北魏太和23年,朝廷对文武百官重新进行了一次职级划分,共分九品并附带从九个品级。御史系列取消了“御史大夫”这个最高级别,变皇帝直管成政府部门。御史衙门叫“兰台”。御史的职务和品级从上到下依次为从三品的御史中尉、正六品的治书侍御史、正八品的侍御史和殿中侍御史、正九品的检校御史。
如果一定要给北魏划分早中晚三个时期,那么最好的划分法是按50年为一期。从北魏建立的386年至436年为早期。436年至486年为中期。436至533年为晚期。
北魏晚期,随着南北双方战争烈度的逐步降低,南北文化交流多了起来。这个时期,北地出了一大批文学名家,虽然水平有限,难与南朝相比,但它却标志着北朝文学开始复苏,也迈开了南北文学融合的第一步。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温子升、邢邵、魏收三人,号称“北地三才”,据说可与江左文人的杰出代表颜延之、谢灵运、沈约、任昉齐名。就是这位北地三才中的第一才子温子升,现在就在五原城里等着拿高欢的黑材料呢。
温子升,字鹏举,济阴冤句(今山东菏泽市)人。比高欢大半岁,却于同年而死,而且是被高欢的儿子高澄怀疑他明知有人谋反而不告知,打入天牢,活活饿死。说起来,高欢代子受过,算是欠温子升一个公道。也怪温子升文人心性,好为人师,动不动喜欢给人出谋划策,终是招来杀身之祸。
温子升其人,六岁蒙学,师从崔灵恩、刘兰二位山东儒学大家。勤勉好学、昼夜不倦。19岁出师投奔广阳王元渊门下成为贱客,负责在马坊里教授奴隶学习。古代文人的最大悲哀就在于将自己的学问寄生在权力身上,借壳上市,改变命运,实现理想。殊不知,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幕僚的命运和小妾是一样的,永远成不了正主。无论多么伟大的思想或理想,没有自己手中的权力做保障,最终会是镜中花水中月。孔子周游列国贩卖学问,春秋五霸谁听他胡咧咧。碰得鼻青脸肿后才安心做学问了,终究成为了“华夏文圣”,后人顶礼膜拜。因此,毛爷爷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温子升正是在这段“马坊教授”岁月期间,他写了一篇《侯山祠堂碑文》,简直可以称作“华章”。恰好被当时的大文豪常景发现,将他推荐给广阳王渊,从此命运有了转折。孝明帝熙平二年(517年),东平王元匡考试选拔御史,800余人应试,温子升拔得头筹。由此,从一名贱客成为正儿八经的公务员,在元匡手下担任一名检校御史。温子升的文章存于后世的仅有20余篇,多属于骈体章表碑志,其中《塞陵山寺碑》较著名。诗歌存世11首,有两首特别出名。其中《捣衣》一诗写捣衣女子对在外征戍丈夫的相思怀念之情,风格清丽,哀婉动人。一首《凉州乐歌》写出了北歌豪放刚健之气。高欢正是通过这首诗知道了他是谁。
此时此刻,在五原最大的客栈“朔风客栈”的一个套间里,九品检校御史温子升正在听取两名随从的汇报。这二位是他在兰台的同僚,一个叫夏侯善,另一个叫郭文义,与他同期进入元匡领导下的兰台,但不如他混的滋润。此次北上怀朔镇,是受御史中尉元匡之命前来调查怀朔镇将段长的,温子升是一个临时负责人。此行共六人,快要到达怀朔镇前,有人通报说,想要查明段长罪责,新任怀朔镇军录事参军的高欢是个重要缺口。于是,六人分为两组,一组直接进入怀朔镇。温子升这一组微服深入五原调查取证,从外围突破,拿到足以致段长身败名裂的证据。
弹劾段长的折子是兰台的一位检校御史递上去的,实名举报,证据确凿。弹劾内容大概意思是:怀朔镇镇将、征虏将军段长,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不思报国,治军无方,贪渎奢靡。趁国有灾荒,养兵自重,勾结外敌,欲图不轨。望朝廷立刻将其革职查办,以儆效尤,还怀朔镇数万镇军镇民一个朗朗乾坤。
弹劾从三品的一方戍边镇将可不像弹劾一名朝中文官,即使当下朝局混乱,也不敢随便处置一位手握兵权的边关大将。段长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弹劾奏章上说的那样都要调查清楚,处理不当会出大问题的。于是,折子转给兰台,责成御史中尉元匡派人调查取证。
“温检校,据卑职几天来的秘密走访调查发现,这个所谓的五原特区四处都透着古怪。不怕温检校取笑,诸多方面,卑职都看不太明白。”跟随温子升一起来五原调查的夏侯善不好意思的说。
一旁的另一位御史也点头附和。
“夏侯兄不要自谦,你我同为检校御史,兄弟相称即可。”温子升制止了夏侯善自贬身份的做法,然后才问起正事:“夏侯兄说具体些,有什么是你看不懂的?”温子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是一副老成持重的语气。这与他前天晚上面对高欢时表现出来的跳脱样子一点都不匹配。
夏侯善见温子升没往坑里跳,撩了撩眼皮,心说算你小子还知道谦虚。接着说:“明显的疑点有三:一、这里的镇军士兵称呼他们的长官为团长、营长、排长。但大魏军队系列从未设置类似的军官职级和职务名称,可见,此种怪异称呼有悖魏军编制惯例。其二、此地的工匠作坊绝大部分为官办,做工的民夫称呼头人为厂长、组长。卑职不清楚这是什么新鲜事物,不敢妄下结论。其三、他们把六岁到十三岁的少年幼童不分男女全部抓起来圈在一个大院子里,名为集中教学。这一点更让人起疑。若是学习,何以有女童在其中?是不是贩卖良人,有没有证据,同样没有结论。其四、这里的女子也都被圈起来做工。时间太短了,我们又是微服调查,目前一直在外围。若要了解核心,必须亮明身份,要求五原方面当面陈述,解说释疑。否则很难进行下去。总的感觉,这里不像是我大魏的土地。”夏侯善简要的汇报了自己调查的范围和结果。
温子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良久转向郭文义问:“文义兄有何见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这位叫郭文义的御史,身材微胖,慈眉善目,根本不像是高御史工作的。但人不可貌相,这种具有欺骗性相貌的人往往是本行业的行家里手。郭文义神色郑重,语气沉稳的说:“这几天我走访了五原及其周边五个有人居住的城池。除五原本城外,其他四座城池都是近两个多月时间重新修缮加固的废弃旧城。两个多月以前,这些旧城里零散的居住者一些逃难的流民。新任的第四幢幢主高欢到任后,几乎收罗了整个怀朔镇辖区内九成以上的流民,并且没有向朝廷和镇军府伸手要任何粮秣,仅仅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拢了来自七个州郡,集五年时间形成的流民乞丐。我且不问他收拢这么多流民干什么,真实目的是什么。我感觉到震惊的是,这位高幢主是怎么做到的。温兄、夏侯兄,高幢主与你我都是同年仿佛,据说三个多月前他还是镇军函使,二位不觉得奇怪吗?关键的问题是,所有流民对这问高幢主感激涕零,视作再生父母。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流民食宿不愁,安居乐业了。能看出来,他们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说实话,我和夏侯兄一样,诸多东西看不懂,甚至听不明白。比如他们说的肥皂,比如他们说的牙刷,至少我郭文义闻所未闻。这几天走访过程中,有两个城池不许任何外人进入。本来我想着跟着当地人混进去的,可是守城兵卒检查时,立刻就发现我是外来人。若不是跑得快,这会儿怕是都见不着二位了。”郭文义说的惊险莫名。
“他们是怎么识破你是外来人的?难道守城兵卒每个人都认识?”温子升好奇地问。
“那倒不是。后来我找人打听了,所有五原人脖子上都挂着一块小铁牌,上面刻着一排鬼画符似的图案,不是内部人根本不知道那些图案是什么意思。他们就是靠这块小铁牌识别人的。那块小铁牌很难在短时间内仿造。据说,一旦发现伪造者,枭首示众。”郭文义说。
“啊?这么严重?”温子升和夏侯善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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