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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片大雨声仍在不停的聒噪,那声音急骤骤的、凄惶惶的、烦烦乱乱地,好像那雨似乎被风所挟持,急不可耐地要向那阴郁的九幽地里赶去,深谷夏日里的雨夜竟恍如冬寒。
床榻上的段长歌瞬间微眯起黑亮的眼眸,身后的女人仍紧紧的贴着他,他的瞳孔却定在黑暗里的一处不动,眼底尽是漠然和散漫。
刚才段长歌的心思竟然全被心头里那个一脸凄白的女人带走,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旁还躺了一个灵姬,这不像他。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准爬上我的床,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段长歌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带着绝然清冽,一字不落的传进灵姬的耳中,她微微怔了怔,红唇紧抿,一时便有些委屈起来:“长歌,这雨夜太凉,绮罗族的夜晚让我有些难以入眠,长歌,我见你也睡不安稳,难道让我陪你,不好吗?”
话落,灵姬等了好久,段长歌并未言语。
灵姬的话让段长歌记忆有些恍惚,想起以往他总是赖在她的床上不肯离去,抱着她入眠总是睡的格外安稳。而如今,地牢里潮湿阴冷,加之又下着如此寒凉的雨,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身子会不会熬得住?
明明他该恨的女人,可想起她心口却像被刀割一般的疼痛,让他无比的烦躁。
段长歌猛然抬起手臂,一把扯下灵姬搂着他腰身那条柔弱玉臂,他在黑夜中坐起身,半侧身子倚在床头之上,身上单薄的亵衣微敞,露出精壮瓷白的胸膛,一瞬间夜里的刺骨的寒凉便朝着露在外的肌肤肆无忌惮的扑了上来,让他有些颤抖,段长歌眉头紧紧皱起,一颗心被爱与恨绞的难受。
“长歌……”灵姬软软的朝他扑了上来,感觉她的靠近,段长歌身子蓦地一滞,随即他缓缓闭上了眼,决意不再让自己拘泥于往事,并没有推开她。
灵姬立刻感到心喜,毫不害羞的伸出软软的手臂,圈住他的腰身,身子娇娇的伏在他的身上,殷红的唇忍不住上扬,却是抱怨道:“这雨声真讨厌,吵得人睡不安稳。”说着她轻笑着身轻腰软的向她依来,纤手顺着段长歌微敞的胸膛,向上游移,抚着他紧实的肌肉,见段长歌没有抗拒,灵姬则更加大胆的俯身贴上他的唇,一瞬间,段长歌微凉的气息让她欣喜,越发的毫无顾忌,而就在下一刻,她的身子被段长歌一把向一旁推开,力量之大,竟让灵姬差点掉下在了床,灵灵姬不由得一怔,泪水迷梦在眼底,喃道:“长歌,你……”
段长歌紧缩着眉头,英俊的脸上含着一抹阴郁,眼圈微微发青,墨黑的碎发凌乱的从肩上垂落,眉宇间的愁郁难解,他立刻滑入被中,漆黑的夜色中他满眼凄惶,脑海心头尽是白寒烟一脸娇俏时的笑靥,悲伤时的泪眼,怎么也挥之不去,他陡然翻一个身,背对的灵姬沉声道:“睡吧。”说罢,他便闭上了眼睛。
灵姬咬着红唇看着他的背影,她知晓,段长歌根本忘不了白寒烟,黑暗中她的双眸凐了浓烈的恨意,可就在转瞬间便被她压了下去,乖巧的伏在他身后,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她告诉自己段长歌就在她身旁,她触手可及,她有的是时间让他爱上她。
不急于一时。
下半夜,阴冷的地牢里被雨的湿气染的寒意浓重,透气窗内不停的滴答着雨水,空气中有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白寒烟单薄的身子无处不痛得要命,眨一眨眼,咬着唇靠着冰凉的墙壁之上,让身子蜷缩在一起,自己拥着自己,守住心口的一丝温度,衣襟被雨水寒露打透,冷到心坎里,她浑身战栗着,牢房石壁上的灯火尽息,黑暗像一头吞猛兽已然将她吞噬,加之浑身入骨的疼痛,她的意识也正一点点涣散。
迷离中似乎一点光亮骤然在白寒烟眼皮前浮动,身体似乎本能的汲取那抹光亮,让她对生的渴望浓烈了些,一时间,她的的神智有些恢复,努力的抬起眼,眯了眯眼睛才看清原来牢房外,似乎竟有一个佝偻的有些矮小的人影正贴在墙壁上,在这无半点人气的牢房中,她伸出一双枯瘦的手,将壁上的油灯点燃。
白寒烟在那摇曳如烟水一般朦胧的灯光下,见那人一头花白的发,看得分外清晰,她不由得皱起眉,蠕动起泛白的嘴唇,道:“你是谁?”
白寒烟出口的声音柔弱细微仿若蚊蝇,连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可牢门外被烛光散着迷离的甬道上,那佝偻的老人猛然回头对上她的眼!
白寒烟忽的睁大双眼,那老妇人的眼神似乎带了血腥一般,让人恍惚看见了吃人的恶鬼,她桀桀的笑出声来,声音阴阴恐怖的回荡在牢狱里,渗的人头皮发麻,她挪动着小脚,一步步的朝着白寒烟走来。
白寒烟握紧了手指,转眼她就走到了铁牢门前,一甩袖子紧锁着牢门的铁链竟然轻易的打开了,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她的笑声更加大的刺耳,那老妇人猛然抬起小脚,踢开牢门,身影一闪便钻了进来,站在白寒烟一步之遥的地方,一身黑丧的衣服耷拉着,微垂着头,挑起一双诡异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白寒烟,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此时此刻死神来临,白寒烟反倒不怕了,挑起眉梢她竟笑出了声,平静的低喃:“终于……要死了吗?”
说罢,她竟似解脱了一般,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靠近。
忽然,火光一闪,白寒烟觉眼前一亮,她微皱着眉,睁开的双眼看去,见那佝偻的老人手中不知何时提着一盏灯,投下暗沉的光将她笼在其中,白寒烟此刻看清了她的样子。
她花白的发凌乱的垂在脸侧,双目凹陷,骨瘦如柴,口中若有若无地吐出混浊的气息,伴随着每一次吐气喉头便是一阵轻微的咕噜之声,一双浑浊的眼睛蒙着灰色的眼翳,里面绞的全是死气,伴着沙哑的声音,白寒烟听见她开口:“你还是来了。”
她的话让白寒烟捉摸不透,她不由得沉下眸子,问道:“你是谁,你知道我?”
老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好像是在笑,她道:“知道,你是为了他而来,你来了他快活了,可有人该不快活了。”
“什么?”老人的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让她无法理解,白寒烟想站起身再次询问,可只动了一下,浑身一阵剧痛好像一团滚烫的火,焰好像灼到她的骨头里去,她不得不倚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喘气:“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不该来的,你来了他一人生,会死一群人,这实在不划算。”老人目光一冷,渐渐向寒烟挪动的步子,一步步向她走去,声音阴森森的,就好像已经死去多年的死尸干瘪的喉咙摩擦一般,她道:“所以,你去死吧。”
霎时,阴冷的杀气从老人身上蔓延,白寒烟忽的吃痛的喘息,肩胛上传来刀刺一般的痛,偏头一看,见那老人枯瘦的手掌已经扣住了她的肩,如铁钳般的指节深入皮肉,鲜血淋漓,白寒烟目光凌厉的望着她,道:“你想杀我可以,但我死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何杀我,莫不是,你认识我父亲?”
白寒烟此刻忽然想到,也许父亲当年在绮罗族一定发生了什么,那个所谓的言而无信也许是一场阴谋。
老妇人裂开嘴诡异的一笑,道:“你不必知道那么多,真相在你父亲那,下地狱去问他吧!”
说罢她一把扔了另一只手中的灯笼,扬起如鹰爪一般的手抓刺白寒烟的心窝,白寒烟没有一丝惧意,她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死亡离得近了,她竟隐隐有些期待。
只是预想般的疼痛并没有从心口传来,白寒烟微微皱了皱眉,感觉扣住自己肩头的手指还在皮肉里,可她原本抓向心口的手却停在胸前,她惊异的抬眼看去,只是这一眼,白寒烟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击中一般剧烈地疼痛。
原来,是忽然出现的段长歌忽然伸手握住了那老妇干枯的手腕,透窗口有风颊着雨灌来,他雪色的云锦袖子拂在白寒烟的脸颊上,既凉而又软。
老妇人偏头睨着眼刃如刀锋一般的段长歌,勃然大怒,一把拽下插进白寒烟血肉里的手指,朝着段长歌扑了过来,他冷目一挑,冷冽之光乍起,他倏而跃起,掠过她的一击,抬手一掌便扬在了她的心口之上,那老妇人被他的掌风逼的倒退一步,咬牙切齿道:“你是谁,来此多管闲事,怎么,你是她的姘头?”
“姘头?”段长歌雪白的袍子微微浮动,他嗤嗤的笑出了声,笑声里全是不屑,他站在白寒烟的身旁,她看不清他的脸,却听见他凉薄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入她的耳中:“我曾是她的爱人,现在是她的仇人。这个女人只能死在我的手中,任何一个人,都别想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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