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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不知何时起了一片黑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天上一轮皎皎的月色,隐没了一地银辉,天地便如笼了一层如纱朦胧。
白寒烟伤疾未愈,身子还是有些孱弱,她半倚在床头垂眸低低叹息,许久未见王昕,他竟然连一点憨厚的伪装都不屑于一顾了,举手投足间总透着一股子森寒,看来,官途涉足越深,连人性也渐渐遗忘了。
白寒烟虽不晓得他究竟为何来到绮罗族,但是大约与段长歌一样,都是皇帝授意的,便是与绮罗族真正的秘闻,也就是乔初母亲与九奶奶二十五年前的约定。
可是为何皇帝会先后派他二人来,是信不过段长歌,还是另有所图?只是皇帝与这约定究竟有何关系,只怕无人能揣测的透。
白寒烟抬眼看着迷梦的夜,想到当年父亲宁可舍了她的命,也要护住的秘密,她想,此事,决计不会简单了,兴许还会攪出什么惊涛骇浪来?
白寒烟收了视线,沉下水眸,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绮罗族暗处还隐藏着一股势力,只是究竟是谁呢?
“寒烟,你睡了么?”
门外响起岁寒温柔的声音,打乱了白寒烟的思绪,她侧目向门外看过去,岁寒的影子影影绰绰,她不禁想起在那日在坊门外岁寒对她警示的眼神,白寒烟心里也清楚的很,刺杀段长歌定然是九奶奶的意思。
“还没。”白寒烟从床上缓缓地起身,脚步略虚浮的走到门口伸手打开门,看见月色下的岁寒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哀愁,微侧身将她迎了进来:“岁姨,快进来。”
岁寒点了点头,莲步轻移走到小桌旁坐下,看着白寒烟几番欲言又止,剪若秋水的清眸笼了一层愁意,终究只是深深叹息:“你活着……便好了。”
白寒烟心里隐隐也在喟叹,她和她终是站在不同立场的,只是她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多,不由得握紧岁寒的双手,问道:“岁姨,你和我父亲,你们究竟……”
剩下的话,白寒烟没有问出口,可岁寒却已然轻然笑开,如那朦胧秋雨,浅浅凉凉,手缓缓的向腰间探去,触及腰间那把银刀,白寒烟的目光也随着落了上去,岁寒弯起双眼,眸色微空,轻声细语:“你猜的不错,你父亲走的时候,曾对我许诺过,此生他一定会来娶我,只不过……”
岁寒顿了顿,眼底便有雾气腾腾,她垂下眼睫道:“只不过我等了他二十年,最终却等来他贪污被杀的消息,想来,我这一生再也看不到他了。”
“岁姨。”白寒烟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她没想到父亲竟然负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罢了,我本想极力护住你,也算是护的他最后一点血脉,现在你好好的,我便安心,初儿的事……谢谢你肯相信他,肯为他申冤,你尽力就好。”
提起往事,岁寒一瞬间似乎有些老了,从袖子里落出一个瓷白的小瓶,道:“这是绮罗族秘制的金疮药,活血化瘀,止血治伤,你好生调养身子,我走了。”
岁寒起身对她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单薄的身影很快的便消失在月色里。
白寒烟抬手握住那瓷白的小瓶,细细的端量着,她身上的外伤几乎被段长歌治好了,只剩内伤只需好生调理便可,只是……
白寒烟将眼光移向窗外黑沉的夜,神思飘忽,淡淡的愁云笼上眉头,她想起在阁门外,她感觉身上好像落了一个滑腻的活物,从脖颈一直到衣襟里的肌肤,可方才她褪尽衣衫,也没找到那活物,她自己诊着脉象也并无不妥。
白寒烟想,也许在地下河道被水冲走了。
只是有时她觉得胸腹间会传来绞痛,一直疼到心口里,甚时竟不可忍耐,她咬紧嘴唇不敢想象,也未曾和段长歌说过这件事。
白寒烟低叹一声,抬眼看着幽幽月色,忽然就想起段长歌的温润的眉眼,低头又瞧着手心里瓷白小瓶,段长歌伤势比她重,想来,他更需要这个。
绮罗族皇城内,有夜风低低吹过,有些寒凉,白寒烟随着晚风纵身一越过落锁的拱门,站在段长歌的寝殿外,离他越近,她便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只觉得四下里脉脉地尽是一股子夏日晚香,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的眼底,像墨色山脉绵绵不尽,与月缠绵不休。
她微微喘息几口气,稳了稳胸腹间翻涌的气息,抬腿走到段长歌门前,伸手一把推开门钻了进去,她迫不及待的想见他,疾声道:“长歌……”
话未说完,她的陡然身子一滞,甚至连呼吸也忘了,耳中微微嗡鸣,心口扑腾狠跳了下,疼的她脸色一阵苍白。
她看见月色下,床上纱幔翻飞,灵姬依偎段长歌怀里,仰着头红唇贴在他的唇上,段长歌抬手拥紧她,微垂的容颜沐浴在月色清辉中,一身锦白亵衣在夜色里有种荼靡般的浓烈,微蹙的眉间拢遍红尘心事。
这一场景,绮丽如烟。
白寒烟的忽然闯入,惊了二人,灵姬急忙站起身,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手里绞弄着为他擦汗的丝帕,红云漫了整张脸,咬着唇羞道:“我,我先走了。”
“等一下。”
白寒烟急忙制止她,看着他二人情深意浓,既然她心头再痛,可一股子拆散鸳鸯的负罪感和莫名的慌张席卷全身,他握紧手中的瓶子负在身后,随口扯了个谎话掩饰:“我找错人了,你们继续。”
白寒烟急忙转身逃离,可她太慌乱一下子撞到门框上,她闷哼一声,顾不得痛快步离去,身后却陡然传来段长歌一声愤怒的暴喝:“你给我站住!”
白寒烟从心里便认为段长歌说的是灵姬,脚下走的更快了,眼底的泪水无法遏制的流了下来,身上的内伤还未好,脚步有些踉跄,忽然,身后一股大力将她拉了回来,甩的她一个趔趋险些摔倒,随后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白寒烟,你要逃到哪儿去!”
白寒烟听着头顶上段长歌咬牙切齿得声音,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越发用力挣脱着他,段长歌手臂如铁一样钳制着她,可她不敢使劲怕撕裂他的伤口,段长歌忿恨的一把抬起她的下巴,见到她眼中溢出来的泪水,眸底的戾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流淌出一片悲伤。
“你出去。”段长歌低头不眨眼的看着白寒烟,身子紧紧的贴着她,可口中的话确是对灵姬说着,白寒烟闻言忍不住一顿,眉眼就僵在那,一滴泪就那样留下来,她摇了摇头,低声喃道:“该走的人是我。”
段长歌胸膛微有些震动,咽一咽嗓子,突然抓起她的手,却看见她手中的瓷白瓶子,白寒烟要挣开,却被他用更大的力握住,他叹息的闭上眼,又猛然睁开,他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反手拥着她,沉声道:“我爱你。”
白寒烟被他的话如猛兽一般直冲击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两汪眼里泪水流的更凶了,段长歌轻笑着抬手抹掉她的泪水,再次紧紧抱着她,他肯当着灵姬的面说着爱语,自然是给她一个放心的承诺。
灵姬在身后不由得倒退了几步,面色雪白,眼里一片哀绝的痛楚,脸上夹杂着不知多少的愤色、不甘和仇怨,她猛地大吼道:“段长歌,你当我是什么!”
“方才是你自己贴上来的。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请你出去。”段长歌一片温柔的看着白寒烟,可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冷冽无情。
灵姬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泪水,死死抵在眸中,面沉如铁,忽然她转过眼,盯着白寒烟看了一眼,阴戾的杀机迸溅:“白寒烟,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说罢,她一甩袖子忿怒的离开,将房间就给他们二人。
白寒烟在段长歌怀里早已泣不成声,贴在他的身上,感受他起伏的宽阔胸膛,她抬手抱住他的腰,哭泣道:“长歌,我,我……”
确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段长歌低叹一声,将她拦腰抱起,走到床边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随后他身子一矮也落了上来,拥紧她在怀,就如同往日一般。
段长歌下巴蹭了蹭她的秀发,缓缓从怀里拿出一个绣包,轻轻的递到她的手心里,白寒烟朦胧的泪眼呆呆的看着它,这是一年前她送给他的绣包,也是他们定情信物,白寒烟用力的抿着唇,才道:“我以为,那时你会把它丢掉。”
段长歌伸出手,托起她清瘦的下颌,让那粉颈抬起来,他只觉手中软腻,鼻息间传来阵阵幽香,让他我越发的贪恋着。
段长歌俯身贴着她的唇角,双手捧着她的面颊,二人只有方寸之距,白寒烟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如尺,其上眼眸幽黑,此刻,正火热地看着她。
段长歌低沉着音色,魅惑的道:
“那么你呢,我送你的镯子你不是也还一直戴在身上么?”
说罢,段长歌手探进她的衣袖里,在手肘处碰到一抹凉润,略微用力向下一拉,一抹翠玉的便滑在手腕间,晶莹剔透。
段长歌贴在她唇边的薄唇似乎火更深入了这个吻,好半天他才放开她,道:“白寒烟永远都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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