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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秋色无边,岂能辜负。
出城门后,托月便挂起帘子,掀开帷帽上的轻纱,欣赏外面的风景。
托月忽然抬头,看向马车旁边,策马而行的少年道:“十哥哥,待到十月深秋,如果妹妹能活下来,你带妹妹来一趟青云山。”
“为何?”
应冽淡淡问,神情有些紧张。
托月淡淡道:“青云寺后山有一片枫林,深秋时节满坡红叶……”
应冽咻一下拔出剑,大声道:“大胆,竟敢拦应府的马车,识相的快快让开,否则教你们死无全尸。”
自从他们出了城门以后,前前后后已经有四五拔要杀她的人出现,有些不过是乌合之众,托月让马车直接冲过去,有些则由应冽和冰儿联手打发掉。
“打开帘子。”
见对方迟迟没有出声,托月有些惊讶。
冰儿马上把前面的帘子掀开,就看到四名着夜行衣,提着奇怪兵器的男子站在大路中间。
任是应冽如何威胁,四人始终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托月小声提醒道:“十哥哥,这些人是真正的杀手,你不要轻举妄动。”回头给冰儿吏一个眼色。
冰儿拿着剑走出马车外面,站在驾座上道:“诸位一路追杀,意欲何为不妨直说,何必打哑谜浪费时间。”
“交出印鉴,饶你们不死。”
四人中有一人发声,听声音应该还十分年轻。
托月听到后淡淡道:“本姑娘手上印鉴很多,不知四位要的是哪一枚印鉴。”
“紫云台上的。”
四人迟疑一下,还是给托月一个提示。
托月低眉思索一下道:“托月的确从紫云台带出来过一个香囊。”
闻言四人面露喜色,托月忽然十分遗憾道:“不过半道上本姑娘遭到伏击,贼人冒充侍婢抢走了香囊,兴许里面装的就是你们要的印鉴。”
先前说话的人冷哼一声道:“九姑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声落人动,四人提着兵器迅速冲上前,拦在马车前面,道:“就请姑娘随我们回去,小住几日好好想想,定能想起把印鉴交给谁保管。”
“就算住一辈子也没用,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托月语气骤然变冷,盯着四人道:“本姑娘若真从紫云台带出来什么东西,回府定然会交给父亲处理,岂会留在身边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
四人显然不相信,相视一眼后举起剑,却没有马上采取行动。
托月心里很清楚,没找到东西前对方不敢伤害自己,不过如此笃定东西在她手上的,自然是把东西塞给自己那位。
“九姑娘,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四人忽然服软,先前说话的人道:“我们兄弟四人先陪十公子上青云山,姑娘调头回取来印鉴,我们一手交手一手交东西。”
“抱歉。”托月淡淡道:“就算现在杀了我十哥哥,我也拿不出你们要的东西。“
“什么?”
应冽惊讶地看着托月。
托月对四人道:“你们若不相信,我便跟你们走一趟。”
“姑娘!”
“九妹妹!”
冰儿和应冽十分惊讶,没想到她会以身犯险。
托月漫不经心地笑笑道:“所有认定东西在我身上,无论怎么解释也没用,没有道理让旁边人为我犯险。”
“你一个人,太危险。”应冽握紧手中剑,托月淡淡道:“十哥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轻举妄动。”
“九姑娘,不愧是大理寺卿应大人的女儿,好胆识。”那人忍不住称赞,一名闺阁女子有此胆量,确实让人佩服,托月冷眸轻睨对方一眼道:“跟你们走可以,不过我得看着我十哥哥和丫头先走。”
他们出了城以后,除了要杀他们的人,别说是其他家族的马车,连一个人行人都没有看到。
托月不明白,应冽为什么要骗她走这条路,现在已经不想明白,但是不能让冰儿受到牵连。
“成交。”
那人痛快地应下。
托月对还在纠结的冰儿道:“你先回找良玉,三天后我若还没有回去,你们便远走高飞不必等我。”
蓦地听到托月的话,冰儿震惊地瞪大眼睛,摇着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当年主子离开前说得也是这番话,他们等了三十天主子却没有出现。
“走。”
托月淡淡道:“信我。”
这……冰儿跳下马车朝来路奔跑。
应冽也深深看一眼托月,表情十分复杂,调转马头策马狂奔。
“走吧。”
托月抬手放下车帘。
那人皱起眉头,对车夫道:“滚下去……”
还不等他说完车夫手上的马鞭一扬,如利剑一样轻轻划过那人的脖子,鲜血喷薄而出。
做梦都没有想到,车夫竟是一名武林高手。
另外三名杀手愣一下马上冲过来,车夫手中一条马鞭快如闪电。
在三人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其中一人被一鞭拦腰抽断,倒在地上努力向前跑。
画面十分的血腥,另外两人不敢再恋战,想要后退时已经太晚,车夫手中鞭子不仅灵活,还会不停地长长,一下子就缠住其中一人的脖子,手腕一用力便身首异处,最后一人也不能幸免。
“让姑娘受惊了。”
车夫重新坐在驾座上,回身向托月请罪。
托月起身虚扶一下道:“若没有前辈暗中出手相救,托月也不见得能活到现在。”
“姑娘是去青云山,还是调头回府?”车夫坐到驾座上的刹那间,又恢复一名普通车夫的状态。
“不知道。”
“去青云山吧。”
“你……你也想要印鉴,对吗?
经过一番折腾,托月不愿意相信任何人,或许从她重生那一刻便是骗局。
“你有吗?”
“我没有。”
托月肯定地回答,东西确实不在她身上。
车夫淡淡道:“那就请姑娘下马车,路要自己走。”
托月没有问为什么,缓缓走下马车,站在原地看着马车一点点消失不见。
路要自己走,可是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原为可以平凡地生活,却发现自己活在一个编织好的谎言里。
“谁?”
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马蹄声轻轻响起,从旁边的树林里。
墨染尘白衣如雪,骑着黑马缓缓出现在面前,高高俯视着托月。
托月缓缓抬起头,冷冷仰视着他道:“六公子也是为了什么印鉴而来吗?”
“那我也问一句,你有吗?”
“答你一句,没有。”
“信你。”
墨染尘伸出手道:“走,我送你回府。”
托月看一眼那只手竟有些移不开眼,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如玉无瑕却如玉坚硬有力。
“我想去青云寺,看看从前走过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托月抬头看着墨染尘,墨染尘却坚持道:“你不是被礼法束缚的女子,上来吧。”
“谢谢!”
托月把放到他掌中。
大手一握整个人凌空而起,稳稳落在一个宽厚怀抱里。
墨染尘对随行来的墨宝道:“你留下来善后,今日之事不得任何人提起。”不等墨宝回应便策马而去。
望着扬尘而去的两人,墨宝笑眯眯跳下马。
把尸体拖到一边,细细检查过,记下每一下细节后点上一把火。
路上墨染尘没有出声问,他在考虑所谓的印鉴,到底是什么东西,直到应烘云挖坑算计自己的女儿。
“停。”
快到青云寺时,托月忽然要叫停。
墨染尘勒住缰绳,抱着托月下马。
托月细细看着眼前路,一年多前她便是在此遇到劫匪。
因为常有香客上山拜佛,道路修葺得十分平整,两边古树苍郁,时有行人出现。
忽然自嘲地一笑道:“我真傻,虽不曾相信这种地方会有劫匪出现,却一直以为是府中人要置我于死地,竟不曾想过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会是他。”
若不是冰儿他们出现,她不会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更不知道自己从前会武功乃至更多的秘密。
托月一步一步走上山,径直走进青云寺,来到最初苏醒的禅房,盯着紧闭的大门道:“杀我的人不知道我的身体与常人有异,以为刺穿我的胸口便必死无疑。”
“后来呢?”墨染尘淡淡问。
“青云寺的圆悟大师先发现我,把我背回寺中求觉悟大师医治,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和尚。”
“我在这间禅房里,昏迷将近一个月才醒来,醒来后记得自己是谁,却也忘记了很多事情,原为那些不重要,直到冰儿发现我饮食里有毒。”
托月苦笑一下道:“开始以为府中有人要暗害,后来才发现饮食中毒是自己下的,我的血我的唾液都是剧毒。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对生活抱着希望。”
回头深深看着墨染尘,眼里泛起一层水雾道:“直到去了一趟紫云台,才发现生活不是想安静过便能安静过。”
“你知道我生母是谁吗?”
托月问墨染尘,她知道他一定调查过自己。
墨染尘微微摇一下头,他派人去陵州查过却没有任何结果。
看到他摇头,托月微微一笑道:“江湖第一女杀手——荼蘼。”看着墨染尘眼里的惊讶道:“我想我也曾经被当成接班人训练过,不然每次杀人怎会如此干净利落,心中毫无畏惧。”
“可是在我从昏迷中醒来后,记忆里母亲是侯门孤女,因为爱慕父亲的才情品行甘作外室,我从小生活在景色优美的陵州,过着父祥母慈的幸福生活,无忧无虑直到两年多前母亲病逝,父亲不忍我在外头孤苦无依接我回府,然后在这里遇刺几乎身亡。”
托月细说着自己的经历道:“你知道吗?体内的毒每发作一次,我便会忘记掉一些东西。中秋节受伤毒发,你在我的记忆里就只剩下当日青云寺初见,当父亲说把我许给你的时候我是很抗拒的。”
“你来青云寺,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墨染尘淡淡问,其实他不太在意她的过去,前提是不影响他们的计划。
“当然不是,是我一时糊涂。”托月看着禅房道:“车夫临走前告诉我路要自己走,可发生今天的事情后,我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就想走走来时的路,或许能找到我要走的路。”
“你找到了吗?”
“我想在青云寺待几天。”
托月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聆听佛音,扫除心灵上的尘埃。”
墨染尘沉默一下问:“需要告知令尊吗?”
“随便。”
托月朝墨染尘行礼,转身往另一处禅房走。
望着她孤独的背影,墨染尘有些迟疑,忽然听到一阵袍摆托地的声音。
回过头,看到一名很年轻,长相俊美得让人惊艳的,却穿着主持服饰师傅,心里竟生出一丝恐慌。
师傅面带笑容道:“贫僧圆悟,是青云寺的新任主持。施主与阿离姑娘是有缘人,若觉有迷茫时,记得要顺从当时的心意。”
圆悟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朝托月走的方向走。
墨染尘沉默一下转身离去,若真有缘自有相见之时,何必为将来的事情苦恼。
“你渡了我吧。”
托月见到圆悟第一句话。
圆悟笑眯眯道:“我这里不收尼姑,住几天便下山吧。”
“你明知山下有虎,偏要赶我下山,你有还没有点出家人的慈悲心肠。”
“你从前就说过,我良心被狗吃了,哪有什么慈悲心肠,不过是做了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两人来到青云寺最高处,圆悟大师望着整座青云山道:“其实青云山是一座坟茔,底下埋葬枯骨成山,也不知怎么的传了几千年后,这里竟成了福地,权贵富豪争先在这里盖别院。”
“你呀也别太过心灰意冷,谁知道哪天便有奇迹出现。”圆悟大师像朋友一样规劝托月道:“既然应府不适合你,你就嫁到墨府住住,不习惯以后再搬出来,反正你有钱嘛。”
“你还是不是大师,是不是青云寺的主持?”托月无语地冲年轻貌美的小和尚翻白眼。
“大师是他人给的称谓,主持是一种责任,而是我只是青云寺一个普通的和尚,每天只想念经修禅,不理会世俗中的事情,更不会把一切寄托在那尊泥胎上。”
圆悟大师念一声佛号道:“住几天便回去,走时记得多留香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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