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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涛说完,把老人的手,放在她胸口,摆成人死后的双手交叠的样子。
稍微离远了看了看造型,满意的点了点头。
心平气和的继续:“你安心去吧,下地狱当牛做马给玥儿去赎罪。算了,你还是别去见了,省的给玥儿堵心。别瞪儿,儿还能再抗个十几二十年,看着我家阿秀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而你唯一的血亲,钟情可就说不准了。”
“嗬······你······狼心狗······”
“嘘,给自己省点儿力气,也别急着抖,儿话还没说完呢。”沉默了多年,总要发泄一通。
“你想啊,毕竟你到时候人都没了,已经死的干净,儿就是把她嫁给个乞丐,你又能如何?”
“夺了我秀秀的嫁妆,之前用的可还开心?”
“欺我妻儿时,可有想过你也有今天······”
“爹一定也很开心,你终于可以下去陪他了,他那么纵着你,不把别人当人······”
“你们可以就伴儿下地狱去了,多好啊。”
“你说是不是?”
钟涛的头更低下去一些,也不嫌弃老人瘫在床上这些天身上的臭味,贴着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发抖的老人耳边,问:“母亲,可尝到我的痛苦了?”
“无能为力的感觉,好吗?”
“难不难受,是不是比毒还狠?”
老太太嘴气的更加歪斜,之前还能勉强发声,现在直接翻了白眼儿,抽搐起来。
多少年了,钟涛心里从没像今天这样舒爽过。
只是可惜了这老婆子太不抗遭,这就眼看着不行了。
有些无趣。
他仅仅抿着唇,心里呐喊着:‘玥儿,可有看到,夫君帮你报仇了。’
‘玥儿,夫君对不起你······’
“祖母!”钟情突然推门冲了进来,狼狈的扑倒床前。
看到不停抽搐的祖母,她手忙脚乱的想将其压住,以防她伤到自己。
尝试了几次都只是越帮越忙,不见起到作用。
只哀声哭泣:“都是情儿的错,情儿错了······”
钟情本就
跪在床前,她想起父亲,回头扯着钟涛的儒衫下摆,哀求道:“父亲,求你救救祖母。”
“求求您,您医术最是厉害了,一定能治好祖母的,对不对?”
不管祖母有什么错,她都愿意替祖母受着。
放弃重生一次报仇的机会都可以。
“父亲······情儿求您了······”
钟涛悻悻然收回之前摆放‘尸体’动作的双手。
默然摇头,拂开钟情的手。
钟情痛哭,无力的趴坐在地上。
“祖母······”
钟涛低头,看着这个女儿望过来的双眸,杏眼含泪,楚楚可怜,恍惚间,就像看到了表妹的眼睛。
表面温柔,内里却跟淬了毒一样可怖,那种背后知道一切,暗地里如蛇一样贪婪可怕的目光,午夜梦回中叫人噩梦连连。
他问自己,眼前这孩子,无辜吗?
可,再无辜,她的天真无知,也曾害死他最爱的人。
当初他不该听父亲的,把这个孩子记在妻子名下,玥儿一直都不开心,越来越沉默······
阿秀也因她一次哭泣告状,自小连亲近亲生母亲都不敢不能,那个敏感的孩子,当时该有多难受······
复杂的望着哀泣的钟情,心中默默道:‘孩子,欠了债,是要还的’。
百年后,他也是要‘下去’还债的。
心里对父亲道着歉,是他违背了诺言。
看在往日抚养之恩,等‘母亲’死了,他不会再将尸体拉出来鞭尸。
父亲应该会开心吧。
毕竟他老人家自己都忍了这毒妇一辈子,都忍的他老钟家真的断子绝孙了。
临死,还挟恩图报一把,明知钟涛的痛苦,也逼着他做出承诺——在他死后也要继续忍。
忍的钟涛日日如走在悬崖边,忍的几近崩溃·失去所有。
不,是差以点一无所有。
阿秀还在。
他的秀秀跟他‘说’了一句话呢。
还担心他的身体,嘱咐他吃药了。
他们的孩子,和玥儿一样善良温柔。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外面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夏天要到了。
————————
祖母死了,钟情眼前都是祖母最后时刻,口歪眼斜,面上痛苦样子,口水擦了擦不干净,扭曲脸上神情恐怖至极,或许还有一点对自己不放心的眼神······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自己院子的,也不知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恍恍惚惚中,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是父亲······
又再次否决。
人已经去了。
上一代的恩怨,或许,就此结束吧。
整个府中,下人们各司其职,噤若寒蝉,行动干活全都静悄悄的,尽量不发出声响,崔奶娘心疼的红着眼,絮絮叨叨的安慰着。
她却什么都不想听,也听不见,脑中浑浑噩噩,一团浆糊,崔奶娘见此,便不再吭声,眼看着外面天亮了,只得起身先去端些吃的来,总不能再坏了身子。
催奶娘刚走一会儿,门就被从外推开。
“情儿······”
钟情听到声音,思绪从一片荒漠中乍然被拉回了现实,闭了闭眼,再回头时,眸中闪过什么,间瞬间,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颤抖着声音轻声喊道,“安大哥。”
‘安大哥’也就是朱锦安,此时叫‘安锦’。
他叹口气,不知如何安慰,在母妃去世时,他也曾这么迷茫,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不知将来何去何从,即使被兄弟伤了,都无人担心他死活。
他怜惜的摸了摸少女的发,轻柔的擦掉钟情的泪。
·
钟太医母亲的葬礼举办时,无数人到场吊唁,一些曾受过两代钟太医恩情的富商·贫民等,也纷纷到场,钟府外几乎水泄不通。
钟情在所有人里寻着,白着脸被崔奶娘扶到灵堂,崔奶娘一直回头看着,像是有些不满。
到现在,两人都没有见到钟秀。
她想,或许是老爷根本就没有通知吧,也或许知道,但就是不来,呵,可真是‘孝顺’。
钟情默默的给所来众人一一还礼。
这几天噩梦时,都是小时候的场景,她曾无数次因为祖母为了自己惩罚那母女俩而得意洋洋,甚至下意
识挑拨离间·火上浇油过,却从没试图调节过双方的关系。
······后来,父亲如木偶,钟秀多年委屈,两人心底终究是恨的吧。
也好,祖母从未善待过钟秀哪怕一天,这样也罢。
望着那冷冰冰的棺木,她的眼中已无泪意。
重生一回,她突然开始理解很多事情,比如,欠的债,早晚要还。
这件事,如被当头一棒,使她脑子空前清醒。报自己仇之事,都变的不那么重要,如今只愿——快刀斩乱麻。
然后忘却前尘,重新开始。
安哲混在前来吊唁的人群里,确定父亲看不见自己后,眼睛隐晦的各种扫视,寻着什么。
虽不指望这种场合能见到钟小姐,可当脚一踏进这个她曾经生活过的场所,心跳就没正常过。
一时觉得不道德,一时又隐隐兴奋。
叫他失望的是,拖到最后,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实在没办法,只能垂头丧气的跟随瞪眼到父亲离开。
呃······他也知道,在人葬礼上还期待见到心上人不好,可是他就是想确定,她,现在到底好不好。
葬礼的事,罗社其实知道,她又不是聋了,庄子上的人也需要采买生活用品,何况那些人关心这位恩人家所剩的唯一血脉退役老兵们。
所以,哪有不知的道理。
只是装作不知而已,死了一个陌生人,对罗社主仆,根本没有影响。
反正钟涛也是真没通知她。
钟涛怎么突然这么给力起来,就像上了发条。
许多她要做的事,他都代劳了。
玉珠很高兴,在她眼中,那个老太太犹如罗刹鬼,可怕的要命,死的挺好的。也不用回去那个冷冰冰的空荡荡的大家里,真是太好了。
她在这里过的可开心了,闲着时,小姐也用不上她,她就整天手里捧着长辈们给的各种零嘴儿,看着大家忙活,有时她也会帮忙,然后再被大家投喂。
没多久就长的的圆乎乎的了,整天腮帮子鼓鼓的,跟偶尔来偷食儿的小松鼠似得。
陪着小姐在风和日丽的院子中作画都不安生,小嘴嗑着瓜子就没停
过,娇憨少女样显现出来。
“玉珠才不是鼠,哎呀,小姐,您又乱画,玉珠哪来的胡子嘛!!”玉珠气鼓鼓的,朝气蓬勃,也不像之前那样胆小了,此时撅着嘴,能挂个油瓶。
罗社正好笑瞧着玉珠的脸,低头故意又给画着玉珠的小像上加了两根细细长长的胡子。
“呔,什么人在那!!!”
外面一声男人的大吼,惊的罗社手一抖,笑僵在脸上,扔了手中的笔。
“啊——”玉珠受到了双重惊吓,先是被大吼吓的,后是小姐,小姐把笔扔在了她脸上,瞬间成了小花猫。
罗社抚了下胸口,差点吓死。
往那喊声方向一看,好家伙,墙头上正趴着一个人。玉珠指着那人大喊:“你是谁?!下去!”转头又朝外大喊:“宏伯,救命呀!来抓贼人!”
“我不是贼,我不是坏人!”墙上趴着的人就是安哲,他守在钟家门外好久,到下葬了也没等到人,庆幸钟府再办葬礼时见到的人还是没出现,心沉了又沉。
不免担心。
多方打听不到,又特意叫他爹问了钟太医,才知道钟小姐病了,在庄子上养病,他怎能不挂心。
又挨了他爹一顿打后就悄悄逃了出来,反正挨打是家常便饭。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是她母亲下葬时吧,他就站在送葬的队伍边儿上,眼睁睁看着小女孩走远,手中的糖葫芦都不香了。她精致如画,人小小的,苍白着小脸,全程都没有哭,如木偶般被人牵着手······
不能再叫她那样可怜,他想陪她,名正言顺,永永远远。
那个坏老婆子死的真没价值。
也是他爹不给力,怎么就还没在那人死前说服钟太医······
害的他如今在她面前爬墙,还被那小丫鬟说成是贼。
耸拉着肩头,感觉自己在小姐面前如丧家之犬,一点儿都不威武,他本来想如从天而降的英雄一样出现,叫她也对自己一见钟情。
那画面,他光想想都能笑醒。
可惜······
“有本事翻到内院来了,好小子!”宏伯抓住少年脚腕,一把将人从墙
头上托下来,反剪少年的双手,将人压到罗社面前。
罗社瞧着他过于丰富的表情,想笑,又忍了忍,她很少觉得人类可爱。
在这里,遇到两个。
没被公主看上的安哲,如今还是个中二少年,偷看钟秀的脸都会脸红,红的滴血那种。
玉珠擦完脸上的墨,看看小姐又看看地上那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小姐的眼睛在笑。
还有这人,玉珠歪头,总觉得在哪见过。她顾不得见外男的害羞,还走近了去瞧,宏伯也不阻止,玉珠便左瞧瞧右看看,把安哲看的缩着脖子不知咋回事。
“啊,是你!”她终于想起来什么,回头,冲着罗社道:“是这人,这衣服颜色没错了,男人衣服绣花的可没几个,小姐,就是他那天在茶楼乱说话的,说您是他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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