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征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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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年夏天，拓跋焘召集群臣，商议大军征讨事宜。

长孙嵩、奚斤等北魏皇室勋贵们都力主继续北伐柔然，不同意对夏国用兵，他们认为只有将柔然彻底消灭，北魏才能免受其扰，才能长治久安，才能全力南征，一统华夏。

司空奚斤苦劝拓跋焘道：“赫连土著，未能为患。不如先讨伐柔然，如果能够追到柔然大军，则一绝祸患，一劳永逸；如果不能追到，我们也可在阴山做一次大的狩猎，获取大量的牲畜、物资以充实军备。打仗和打猎，两不耽误，岂不美哉？”

司徒崔浩却说道：“柔然一遇战事，就远遁漠北。如果我国派出大军追击，则粮草供应不上，容易为敌所趁；如果我国以轻骑追击，则又不足以取得大胜。而夏国赫连勃勃新亡，国内局势动荡，占地不过千里，却刑罚残暴，人神共愤，我国如果出兵讨伐，则必能顺天应民，一举攻克。”

太尉长孙嵩面带忧虑的说道：“统万城高大坚固，天下闻名。如果夏国凭城固守，以逸待劳，而柔然又乘虚入寇，我们进退两难，那可就危险了。”

崔浩眼见说服不了他们，就说道：“从天象上看，西征必胜，天人相应，机不可失。”

长孙嵩、奚斤都是北魏名将，老成持国，想法难免保守一些儿，而崔浩自比汉初张良，战略眼光高绝，勇于冒险，想法也难免激进一些儿。而无疑，十七岁的拓跋焘，更倾向于崔浩的建议。

于是，拓跋焘决定西征夏国。

长孙嵩、奚斤等人不服，苦苦劝谏拓跋焘。

拓跋焘命殿内武士按住长孙嵩这位三朝元老的头撞地，痛打侮辱，以此立威，表明自己西征夏国的决心。

北魏开国皇帝、道武帝拓跋珪早年国破家亡、颠沛流离的经历，养成了他坚韧、狡黠的性格，他如同一匹狡猾的狼王，永远耐心的在窥视着猎物的弱点，在猎物最虚弱的时候给予其致命的一击；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则出生于北魏建国之后，性格自信骄傲，凶猛善战，作战时往往极其藐视对手，常常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而北魏经过数十年蒸蒸日上的发展，国力强盛，这让拓跋焘如同一头勇猛的雄师，带领着狮群，把胆敢阻挡在前进路上的对手都撕得粉碎，横行天忌，无敌于天下。

西征夏国，这是拓跋焘征战天下的开始。

426年10月，拓跋焘亲率两万骑兵精锐，从北魏故都盛乐（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的君子津渡口西渡黄河，直扑夏国都城统万城（今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

当时，夏国认为有黄河天险作屏障，北魏必然难以逾越，却不料当年冬天气温骤降，黄河顿时冰封，北魏两万骑兵精锐十分迅速的踏着坚实的冰面，渡过了黄河。

426年11月7日，拓跋焘在统万城西三十里的黑水河畔扎营。这一天正好是农历冬至，夏国皇帝赫连昌正在统万城内大宴群臣。忽闻拓跋焘杀到，勃然大怒，亲率匈奴骑兵精锐和拓跋焘对决于黑水河畔。

当时，狂风大作，飞沙漫天，赫连昌顺着风势，猛攻北魏军。

拓跋焘一边在逆风中率军抵挡，一边派遣骑兵精锐从左右两侧迂回到夏军背后，发起猛攻。

最终，杀的夏军溃不成军，赫连昌率领败军退回统万城内。

当时，拓跋焘突然临时起意，想要潜入到统万城中一探虚实。

军中众将劝阻，拓跋焘不听，与数名护卫，换上夏军军服，冒充夏军溃兵，混入了统万城内。

统万城，城高十仞（24.9米），地基厚二十步，宽十步，东西的长度是南北长度的两倍，周长约十八里。城内宫殿台榭相连，飞阁成片，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美轮美奂。

拓跋焘漫步于统万城内，对身边护卫说道：“像夏国这样一个占地不过千里、实力弱小的国家，竟然滥用民力，历时六年，修筑如此高大奢华的统万城？如果夏国不灭亡，那世间还有天理吗？”

有夏军士卒目睹了拓跋焘和护卫更换夏军军服，潜入统万城的情形，于是，禀报给了夏国皇帝赫连昌。

赫连昌下令立即封闭统万城各个城门，严加防守，阻绝拓跋焘一行出城，城内禁军则大肆搜捕，意图一举擒获拓跋焘。

拓跋焘得知后，神态自若。一行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趁着夜色，他们混入夏国皇宫，偷取了一些女人的裙子，然后把这些裙子互相系好，捆绑在长槊之上，将长槊卡在城垛之间，趁着夜色，顺着这些裙子，顺利的滑下了巍峨高耸的统万城城墙，回到了北魏军中。

当夜，拓跋焘下令将统万城重重包围。

通过此次潜入统万城，我们可以知道拓跋焘是一个极其自信、胆大包天，敢于冒险，勇于面对挑战，足智多谋的人。

北魏军神兵天降，包围了夏国都城统万城，整个夏国震动，由于赫连勃勃、赫连昌父子常年不修德政，官员、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怨气冲天，许多州郡都纷纷向北魏投降。弘农（今河南省灵宝市弘农县）、蒲坂（今山西省运城市永济市）、长安（今陕西省西安市）等夏国战略要地都在投降后，被北魏军迅速占领。

天气愈发寒冷，面对高达坚固的统万城，拓跋焘率领的北魏大军在零下十几度的野外艰难生存，天寒地冻，粮草都难以供给。

拓跋焘决定撤兵。撤兵之前，拓跋焘命大军四处劫掠，获得牛羊十余万头，裹挟百姓十万余户，冒着风雪，撤回到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

据史载，被裹挟迁往平城的十万余户百姓，到达平城的，只有十之三、四。有五、六万百姓因为饥寒交迫，倒毙于路途之中。

见到北魏撤军，赫连昌就命其五弟、平原公赫连定统军两万，南下长安城，意图收复关中地区。

拓跋焘得知后，一面命司空奚斤统率军队和赫连定在关中对峙，一面命士卒在君子渡搭建浮桥，同时在阴山大举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具，准备再次征讨夏国。

427年4月，拓跋焘再次亲率十万步、骑大军西征夏国。

十万大军如同乌云压顶一般，压向了统万城。

大军刚刚通过君子渡渡过黄河，拓跋焘留下辎重、攻城器械和七万步、骑兵，只率三万骑兵精锐，快速杀往统万城。

北魏大将都劝阻拓跋焘道：“统万城高大坚固，只依靠骑兵是无法攻克的。上次失败，就是前车之鉴，陛下，不如和大军一起携带辎重、攻城器械进击，方是上策。”

拓跋焘哈哈大笑道：“攻城战，是万不得已，方才采取的下下策。如果我随同大军一起进发，赫连昌一定不敢出城作战，一旦攻城陷入苦战，我大军就必然陷入攻不能攻，退不能退的窘境，不如我先率领三万骑兵精锐先行出发，示弱与赫连昌，一旦他出城作战，大事就成了。三万骑兵攻下统万城，是万万不成的，但是野战却绰绰有余了。”

六月初，拓跋焘率领三万骑兵精锐抵达统万城外围。

拓跋焘将主力隐藏在城外深谷中，只带领少数骑兵在统万城外四处劫掠，以引诱赫连昌出城。

然而，赫连昌吸取了去年冬至黑水河惨败的教训，紧闭城门，拒不出城。

拓跋焘为此忧虑不已，一筹莫展，不久，北魏军粮草断绝。

一名北魏军中犯了军规的军士逃亡到了统万城，向赫连昌说道：“北魏军粮草已尽，军中都以挖野菜为食，已经无力进攻，拓跋焘无奈之下，只得撤军。北魏军的主力都滞留在后方，拓跋焘身边的大军不过区区三万人马。希望陛下尽快出击，定能取得大捷，击溃魏军。”

赫连昌大喜，便亲率五万步、骑大军出城追击拓跋焘军。

见到赫连昌亲率大军，出城追击。北魏大将长孙翰对拓跋焘说道：“我军粮草已断数日，将士疲惫不堪，敌军兵强马壮，以逸待劳，我军应当暂避敌军锋芒，不要作战。”

拓跋焘说道：“我们原本就打算引诱赫连昌出城作战，唯恐赫连昌不出城。如今赫连昌率军出城，我们岂能避敌不战？不过长孙将军的建议也有道理，我们应当继续退却，引诱他们追击。”

拓跋焘率军逃奔，赫连昌内心大喜，误认为拓跋焘军已经无力再战，不堪一击，遂只率骑兵快速追击，步兵则被他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得知赫连昌军骑兵和步兵脱节，拓跋焘知道苦苦等待的战机出现了，于是，命大军调转马头，准备反击。

就在这时，天气大变，一场沙尘暴骤然刮起，大风卷携着砂石从西南方刮了过来，战场上黑暗一片。

北魏随军术士赵倪，通晓鬼神之术，对拓跋焘说道：“陛下，大风从敌寇方刮来，他们顺风，我们逆风，这是上天不帮助我军的征兆，再加上我军断粮多日，又饥又渴，不如暂避敌军锋芒，再寻作战良机。”

司徒崔浩见状，厉声大喝赵倪道：“大军深入千里，陛下已经制定了必胜的策略，怎能因为天气变化，而全盘改变呢？如果我们绕到敌后埋伏，顺风逆风的形势转瞬间就会发生逆转，刮风下雨要看人们如何利用，怎知这场沙尘暴一定对我军不利？”

拓跋焘支持崔浩道：“崔浩所言极是。只要筹措得当，布置周密，就是我们反击的最好时机。”

言罢，拓跋焘就亲率大军埋伏，待赫连昌军通过后，从赫连昌军身后，发起了进攻。双方展开了激战。

据史载，战斗中，拓跋焘曾经跌下战马，手掌被流箭射中，但是他依然拼死作战，奋勇杀敌。

皇帝拼死作战，北魏将士更是奋勇争先，最终赫连昌军崩溃了，赫连昌在慌忙中败退，在北魏骑兵疯狂追击下，赫连昌连统万城都来不及进入，就直接向上邽（今甘肃省天水市）逃去了。

皇帝赫连昌弃城而逃，统万城内群龙无首，军心动荡，最终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向拓跋焘投降。

第二日，即427年6月3日，拓跋焘率军进入高大坚固的统万城。

最终，统万城之战，以北魏的完胜而告终。

拓跋焘率军在统万城驻扎两周后，因为担心柔然乘虚入侵，便在统万城中留下足够的留守军队，率北魏主力返回了平城。

与此同时，拓跋焘向司空奚斤下令，命他率军征伐上邽（今甘肃省天水市），剿灭赫连昌军。

得知统万城丢失，赫连昌逃奔上邽，原本和奚斤对峙的夏国平原公赫连定也只得匆忙率领两万大军撤入了上邽城。

奚斤率领北魏大军将上邽城团团包围。

原本稳操胜券、能够一举擒获夏国君臣的奚斤军，却突然发生意外。

一场瘟疫在奚斤军中突然爆发，大批战马死亡，军队的粮草也出现了短缺。奚斤只得军队在附近州郡就地筹粮，北魏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又激起了周遭百姓的群起反抗。

困守在上邽城的赫连昌也趁机率军攻打奚斤军，奚斤军大败，收拢残兵后，在安定自守。

北魏监军侍御史安颉（jie）是北魏征东大将军安同的儿子，自幼和拓跋焘一起长大，是拓跋焘的好友兼玩伴，深得拓跋焘信任。

安颉对奚斤说道：“我军远征敌寇，反而被围困在此地。大军断了补给，将士们缺衣少穿，这样下去，迟早困死孤城，与其这样倒不如和赫连昌决一死战。”

奚斤反驳道：“我军缺乏战马，以步兵和赫连昌的骑兵对阵，必败无疑，不如死守安定，静待援军。”

安颉再次建议道：“现在我们把各个将领的坐骑集中起来，就可以凑齐二百匹战马。我请求招募敢死之士，冲出城去，和敌人作战。即使不能击破敌人，也可以打击他们的士气。更何况，夏国皇帝赫连昌急躁无谋，却轻率好斗，常常独自出阵应战，军中的将士都认识他的模样。如果我军设伏兵，突然袭击他，就一定能生擒赫连昌。”

奚斤再次拒绝了安颉的建议。

于是，安颉私下里和将军尉眷暗中谋划，挑选精骑，静待时机。

428年2月，赫连昌再次率军攻打安定城。

安颉不听奚斤命令，果断率军出城迎击。

正如安颉所料，赫连昌自持勇武，单骑与安颉交锋，北魏将士都认出了赫连昌，便一拥而上，争相围攻。

赫连昌抵挡不住，打马逃走，安颉率领北魏将士猛追。赫连昌的战马突然栽倒，赫连昌坠马倒地。于是，赫连昌就被安颉生擒活捉。

事后，拓跋焘不但没有追究安颉不听奚斤命令的过错，反而升任安颉为建节将军，赐爵西平公。

这件事中，可以看出年少的拓跋焘对于战法保守的三朝元老奚斤是不满的，是丝毫不顾及奚斤颜面的，他的心中更信任、更重用的是积极进取、敢于冒险，敢于险中求胜的自己的好友、心腹。

拓跋焘偏爱安颉，而不喜奚斤，这让北魏军中那些渴望建功立业，渴望出人头地，敢于冒险的将士们都跃跃欲试。这在北魏军队很快就形成了一股风气。

不惧权威，不守常规，敢于冒险，勇于挑战，这是拓跋焘这位性格鲜明的北魏皇帝赋予的北魏军队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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