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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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害怕的就是生病，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经常会生病，只要生病我就有挨不完的打，母亲因为袒护我也会跟着挨打，因为我感冒咳嗽不止要钱看病，还会在深夜吵到他睡觉，最困难的时候，一家四个人只有一碗米度过一天。天气再热都很少用风扇的。而我偏偏最怕热，让我终身难忘的一天夜里，母亲心疼我全身热出了痱子，趁他睡着的时候将风扇打开了一下，加强我咳嗽的声音，不小心吵醒了他，嘴里对我不停地骂着：“畜生，怎么不死啊”，还会过来用脚踢我，将风扇插头抽掉。我使劲儿憋住不咳出声，喉咙在颤抖，身体在抽搐，母亲忍无可忍，与他对打，继父将我们像抓小鸡一样扔出了门，伴随着点点月亮的光芒我们摸着黑找到了外公家，过不了几天他又过来苦苦哀求，继父跟我的“三步绝招”有所不同：一哭二求三下跪！奇怪！他的绝招也挺管用，只要使出来，母亲也会中招跟他回去，长大了才知道，这一切的忍受都是为了让我读书学知识而作出的妥协。

回去的生活当然是没有什么改变，最多好不过两天，我的学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学期期末考试倒数一二名，语文数学两科总分肯定是没有十位数的。勉强撑到寒假，发生了一件让我永远都害怕黑夜的事：

冬天的夜黑的很早，那天天气十分寒冷，我们早早洗漱好钻进被窝，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们再一次争吵起来，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母亲挨打的理由也很多，做饭晚了点；因为我淘气护着我受牵连；或是偷偷给我一两毛钱被发现了，不管是何种理由，大家都不会相信挨打最多的原因竟是因为我咳嗽吵到他心烦。事实就是如此，入夜不一会，他就睡着了母亲拍打着我的背心，紧紧搂着我，我泪眼模糊的咳嗽不止，母亲忍不住，将他摇醒：“木头（继父的外号）你起来让余医生过来看看，拿点药也行。”

“滚！别吵老子睡觉！”继父恶狠狠地瞪着我。我顺势缩进母亲的怀里。

此刻我真的后悔叫他爸爸，事实证明，当初母亲劝说我，让我学乖巧点哄他开心就能有好日子过，这是错误的。不是亲生的，天天喊爹都没用。母亲与我有同感，坐起身子准备给我穿衣服，应该是打算带我去看病，继父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将母亲推到地上，另一只手轻松将我丢下：“滚，你要硬气就带这畜生滚，自己打主意，不要回来！”母子相拥而泣，坐在冰冷的地上，他继续在衣柜里翻出我们的衣服扔过来，母亲迅速整理包裹，我顺势穿上棉袄，正准备穿棉裤，他恶狠狠的冲过来，母亲害怕我挨打，带我逃离了，我动作缓慢，被他重重关上的门撞了屁股。

母亲在前，我在后，包裹很重，依稀的灯火照到母亲的身上，瘦小的身躯，斜歪着肩膀，我机械地重复着快一年没有做过的动作：紧抓着母亲的衣角。走到村口，我们望着远方，漆黑一片，只有阵阵寒风吹过的声音，我知道，我们只有前行，必须要穿过这片黑暗，我们始终坚信光明就在前方，我很佩服母亲的胆量，也更惊叹自己的担当，与以往不同的是我挡在前面，争抢着往前跑，似乎前方的黑暗就是魔鬼，如果要吞噬就先来找我吧。我确信，比起母亲的安危一切恐惧都不足为奇。我们朝着微弱的灯光前行，感谢前方那个村里的一户人家还没有熄灯睡觉，为我们指引着方向，一路跌跌撞撞，我多次掉进泥坑，母亲教会我，路面有光亮的地方不是有水就是有泥坑，我机灵绕过，牵引着母亲走到胜利的彼岸。原本只有两里的路程我们最起码多走了一倍，我只穿一条秋裤的双腿上也早已湿透，全然不知道寒冷，最让人害怕的是走进隔壁村口，犬声四起，地面一片漆黑，我们分不清哪只狗会从哪个方向来突袭我们，我感觉到母亲也是非常害怕的，但依然会挡到我的身前，所幸的是它们只是吼叫，并没有伤害，走出这个村又将陷入一片黑暗，而这片黑在我内心所留下的阴影已有二十几年，经常会梦起，至今我还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结束在我的生命里：

寒风呼啸，声声作响，偶尔传来一些动物的吼叫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怪响，这是通往外公家唯一的一条小路，小路一旁是池塘和庄家地，另一旁是三三两两的坟墓，走在道路中间，我左右环顾，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每我若被嫌弃。该何去何从？？？走几步我都会不自觉地回头看一下，总感觉有什么跟在后面，母亲跟我感觉一样，都加快了步伐，越跑越怕，似乎在被追赶，黑夜的尽头太长，太长，接近零下温度的黑夜里，我们身上有被溅起的泥水，有匆忙奔跑的汗水，还有脸上的泪，因为心中有一丝希望，支撑着我们终于达到目的地。外公开门的那一刹那，我们哭了，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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