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以后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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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孩子便五岁了，能自己到处跑着玩了。有一天，姑娘突然哭着跟猎人说，她要离开了。猎人大吃一惊。姑娘告诉他，她便是几年前他猎到的狐狸，她是来报恩的。现在孩子也大了，日子也好了，他可以独立照顾爷俩了，所以，山上的妖王要求她回去了。猎人听了姑娘的话，怎么也不同意她离开。每天跟她形影不离，到了晚上就会紧紧搂着她不让她离开。”唯暖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喏，就像这样子。然而，猎人不眠不休的第三天终于熬不住睡着了。等他醒来以后，姑娘已经不知去向。他很着急，记得姑娘以前告诉过他，她住在某座深山里，当即收拾了包袱带着儿子跋山涉水不远千里的去寻找她。”说到这里，唯暖又顿了一下：“你希望他能找到她么？”

“万事随缘。”应然深这次的回答却出乎了唯暖的意料。

“第一次发现你也是个佛系的人。”

“一个故事而已，何必较真。”

“是呀，只是一个故事，有什么可较真的呢。”唯暖笑了笑，唇畔带了一丝苦：“后来，猎人找到了姑娘。姑娘把他偷偷藏在了山上很久，一家人又在一起过了一段快活的日子。有一天，姑娘慌张的跑回来告诉猎人说，他的行踪已经被山上其他的妖怪发现了，如果他不带儿子走，大家就会吃了他们。然而，无论姑娘怎样劝说，猎人始终不肯离开。后来，姑娘一怒之下，变出一阵妖风，直接将他跟儿子刮到老妖王那里去了。”

这便是故事的结局了。

“哥哥，你说猎人为什么要带着儿子去找姑娘呢？她要走，何不由她去呢？”

“因为爱吧。”

“如果这份爱的结局是粉身碎骨呢？况且这样的爱，何其卑微。”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说着应然深关上了台灯。室内响着外面潮汐一阵阵拍打沙滩的声音，唯暖窝在他的怀里，终于睡了这几天以来最安稳的一夜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了的心事也已经了了，接下来的几天，唯暖像一只午后休憩餍足的小猫咪，柔顺又乖巧，终于开始跟应然深享受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时光。

入夏以来，W城今年的雨水明显比往年多很多。经常会前一刻还是烈日炎炎，下一秒就迎来了倾盆大雨。

这天两人正在外面散步，突然远处天边开始电闪雷鸣，片刻后倾盆暴雨骤然而至，来不及躲闪，两个人浑身上下都被淋透。应然深拉着唯暖在暴雨的海滩上快步向前走着，唯暖看着远处海面上波涛汹涌，更远处灰茫茫看不到尽头的雨雾，整个世界仿若陷入一片原始洪荒般的虚无。

她看着无尽的远方，突然找不到了来时的路。

雨下了一整夜，闪电一次又一次的劈亮夜空，照亮了整个卧室。直到快天亮的时候，雷电才停了下来。唯暖终于在这份难得的安静中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安沉又冗长，等她醒来时，外面仍旧响着哗啦啦的雨声。

她翻了个身，才发现偌大的床上，只剩她孤零零一人。

身侧，应然深的被褥早已不知在何时冷了下来。

唯暖赤着脚在房间里寻找，应然深的行李已经不在了，或者说与他相关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了。

唯暖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他已经关机。

外面依旧暴雨倾盆，唯暖围着房子找了一圈，又沿着两人经常散步的海滩走了一路，茫茫天地间，只剩她自己。最后唯暖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里，靠着床角蹲下来抱着胳膊坐了很久。想要流泪的，眼睛里却干干的，心里木木的。

她知道，他离开了。

甚至连只言片语的告别都没有。

很恍惚的感觉，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这些天，一直漂在半空中的心脏，现在只剩台风过境之后的一片狼藉。猎人至少知道妻子的归处，可她连寻找都无从找起。

早就知道的结局，就不该执着。

是时候该回去了。

唯暖起来收拾东西，刚收拾好便听到外面门铃声响了起来。

她一路飞奔着去开门，拉开门的瞬间却又只剩下浓浓的失望。

是不该抱有奢望的。

唯暖愣愣的看着门外这个本该陌生却又熟悉的人，想着应然深考虑也是足够周到了。

都决定要离开了，为什么还要顾虑那么多呢。

既然决定要离开，为什么还要徒留那么多的牵绊呢。

奚明森进门对唯暖说：“小暖，我带你回家。”

“我没有家了...”唯暖讷讷的回答。

“小暖，以后，我来照顾你。”奚明森帮她拿着行李出门，放在了车子的后备箱。

生平看过那么多的小言，看到很烂很狗血很恶俗的桥段时，唯暖都会暗暗吐槽作者言过其实了。这么不切实际的故事情节，看着都假。

然而，现在才发现，无论都没狗血多么不合逻辑的事情都会发生。

存在即合理。

她应该感到难过的，亦或是悲哀。所有可以用来形容分别的词语都可以尽情招呼过来。只是，她毫无感觉，除了麻木。

一路上，她仿若生活在恍恍惚惚的梦境里，感受不到一丝丝的疼痛。

来时的路去时的路不过换了一个人，整个世界却早已经天翻地覆。

直到回到了家里。

他跟应然深的家。

“小暖，然深说过，房子车子都留给你。”奚明森帮唯暖把行李拿进家里。

“哦。”唯暖冷冷的答应一声，并不打算领情。

她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看着熟悉的一切。阳台上的石头花已经开了，明亮的黄，像开在了一片戈壁滩上。那时候，她总是疑问，这颗石头花怎么真的跟石头一样冷硬呢，为什么一直不开花呢。

应然深宽慰她：万物都有自己的机遇，不用强求。

现下它终于开了，开的似锦。可是，观赏者却只剩下她自己。

房间里应然深的东西都在，他什么也没有收拾走。

奚明森说：“看着不顺眼的都扔掉吧。”

“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唯暖喃喃自语。

“是的。”奚明森坚定的语气斩断了她最后的希冀。

唯暖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飘窗上还摆着她临走之前正在看的一本小说。小说看了一半，她要带走。应然深告诉她回来继续看，于是她很听话的半合在了软垫上。

她走过去拿起小说，看到走之前还没看到的下一句话：离开，让一切变得简单，让一切有了重新被原谅的理由，让我重新来过。

就在这那一瞬间，她已经迟钝的反应终于一寸寸的恢复过来，心脏不再是空落落没有着落的麻，撕心裂肺的疼痛夹杂着伤心难过呼啸着扑面而来。

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在书上。

开始是一滴一滴，后来变成一串一串，最后她终于蹲下来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奚明森过去蹲下来将她轻轻的拥住：“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了，天色暗了下来。

唯暖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

她站起来，告诉奚明森，要他先回去。她想要自己静一静。

奚明森给她叫了外卖后，便有些不忍的离开了。

奚明森走后，唯暖立即上网找了房子。与人合租，租了其中的一间主卧。然后，挑选了几家看起来还不错的企业投递了简历。网站上应然深公司的招聘启事赫然在列，她点开看了一下又关上，这便是咫尺天涯。

要断就断的干干净净，毫无瓜葛。

离开，让一切变得简单，让一切有了重新被原谅的理由，让我重新来过。

第二天唯暖收拾了行李，把钥匙留在房间内，将房间落了锁，然后决绝的离开了这里。

唯暖没有带应然深留给她的任何东西，新租的房子情况很差。三户合租，房子年龄老旧，室内设施落后，第一天去就忙着修水管，被生了锈的水溅了一脸。她抹了把脸继续，拿着大扳手一个人把水龙头给修好了。

作为一个工科女，以前做实验的时候各种大号的仪器都检修过，换个水龙头也不过是太小菜一碟了。唯暖很庆幸，自己的生存能力一直在。

忙忙碌碌一天，房间内终于收拾的焕然一新。

投出去的简历也陆续有了回复，唯暖面试了其中几家，最后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发展前景还不错的小公司CZ。

以前不觉得，这几天她的电话突然就差点被打爆了。几天之内，她收到了来自全世界的关心，以及同情。

无论奚明森还是温璟沐都有给她打过电话，她只说自己一切安好。

跟奚明森讲清楚，应然深的房子，她再也不会回去了。麻烦帮忙转达，让他收走吧。

跟温璟沐道了歉，他帮忙安排的公司，她不能去了。

津津也找过她，第一句话便问她还好吗，应然深辞去特聘专家一职的事情，全院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她真的很担心她。

厉严也找过她，告诉她，以后，她还是他们课题组的人。

甚至郁冬都找过她，当她从唯暖的口中确定应然深离开了以后，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幸灾乐祸。

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唯暖挂了每个人的电话后，不再去理会世俗。

她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恋人，又不是世界末日，所以总要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虽然狼狈，但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其实对生活是充满感激的。已经很好了不是么，看似一无所有，她其实并没有被全世界抛弃，总有人在默默的关心自己。

一切终于安排妥当，她回了一次办公室。

上一届的师兄师姐都离开了，下一届的师弟师妹还没来，其他人都不在，偌大的办公室空落落的，竟然只剩下林津津一个人。

唯暖一进门，津津就扑了上去：“七七，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么久都不出现，害的我都担心死了。”

“你总要给我独自缓冲的时间。”唯暖云淡风轻的笑一笑。

“你不在这几天，有人来找过你。你猜是谁？就是你超级喜欢的那个主持人，奚...奥对，奚明森来过办公室。你不知道，当时整层楼都炸了，咱们楼层的拐角处被堵得水泄不通。他说来找你，问有谁知道你去哪里了。只是最后无果而归。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你也太神奇了吧，追星追到偶像来找你，简直是太值了。”

“我们，认识很久了。”

“哇，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津津用力晃着唯暖的肩膀，有些激动：“对了，还有那个如同雾气少年般特别好看的男生，也在到处找你。后来也是无果，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哦。”唯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小七呀，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反正还有这么多优质帅哥在等你，应老师，走了也就走了吧。”提到应然深，林津津顿了顿，现在最不能提的就是他了。走的无声无息，一传出来的就是辞职这么重磅的消息，江湖上有着无数纷飞的传言，却没有一个人能拨开迷雾看清事实。

津津的逻辑思维总是能另辟蹊径，唯暖感激她的安慰，却不想提跟应然深有关的任何话题，于是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厉老师在办公室么？我想去见他。”

“在，今天早上我还见过他呢。”

唯暖慢慢走到四楼，在门口踟蹰一会儿，终于抬手敲了敲门。

她第一次见到应然深时，记得他正在收拾资料。那时候，他于自己只是路人。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会选择与他没有交集。离别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可以抵过前面所有的甜。如果可以，她甚至会选择不考京城，在家乡那座小城安度余生。

人活着大抵逃不开既定的宿命，那么也没必要挣扎。

唯暖走了进去，眼角的余光里，应然深的位子已经空了。

厉严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唯暖第一次见到她们无往不利的厉老师有了顾忌。

唯暖苦笑了一下：“老师，我很好。”

“唉，怎么也没想到...”厉严叹了一口气，想起当初应然深不惜许下各种重诺，只为可以亲自带着唯暖。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相信应然深的人品，所以笃定应然深一定会善待他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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