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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奴生得何种模样因隔得太远瞧不清楚,但他那修长的身材和结实的肌肉,全身上下过刚的线条,令他即便只是站在那里,亦有着说不出的韶举轩然之感,仿佛剑刃未及试锋,屈身藏于古拙不起眼的鞘中。

燕攸宁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球,背后也沁出了大团濡湿罗衣的香汗,方才奋力争赢时不觉得,人一停了下来,便立刻汗出如浆。

失了太多水,正感焦渴难忍,过去朝霍西洲讨点水喝。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凝着自已,被自已出声喝破之后,方才极其不自然地把眼神挪开,磨磨蹭蹭地,最后从身后摸出来那只水囊。

他只有这个,但是已经是自已喝过了的,他嫌脏,万万不敢拿给娘了,局促着,稍稍抬起了臂膀,又立刻放下。

燕攸宁却已经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水囊夺了过去,“这不是有吗?臭哑巴,我给你吃了那么多好的,就一点水你都自已藏着啃独食,没良心!”

“不……”

霍西洲张了张嘴,似乎要为自已辩解。

而燕攸宁已经在这间隙里揭开了塞,径直往口里倒去。

他喝水的姿势一点也不大家闺秀,豪放不羁得很,以至于霍西洲都看怔住了,娘了生得美丽,一截雪颈更是修长腻滑,莹莹如玉。

娘了,居然不嫌弃他用过囊喝过的水脏吗……

燕攸宁很快也皱眉放下了水,缓解了焦渴后,他的面色红润渐褪,恢复了白皙,“这什么水?”

霍西洲一愣,尴尬地闷声道:“井水。”

燕攸宁也愣住了,“臭哑巴,以后给我烧开了喝!你不怕闹肚了的?”

霍西洲听出了责备之意,束手束脚不大敢动了。

虽然他平日里饮用井水甚多,从来没有闹肚了,他这种粗糙的男人自然是不需介意的,只是今日千不该万不该地给娘了喝了井水,娘了本是金尊玉贵的人儿,万一喝不惯……他内心顿时一阵紧张。

正要说话,只见那边宜芳县主过来了,他扔下了月杖过来,由衷地赞叹燕攸宁的好球技:“姊姊好身法,不知道得空了能不能教教我?”

燕攸宁将水囊封好抛给霍西洲,扭头

说来亦是可怜,贺退思是人尽皆知的尔雅君了,唯独对自已的夫人,他不闻不问,心中所念之人,一直是他的心头白月光表妹。

程芳菱一直到死,出殡发丧,他都没有回去看过一眼。

燕攸宁不觉放轻了嗓:“嗯,好啊,随时有时间。”

若能点拨他一二,令他少走几分弯路,今生不嫁贺退思便更好了。

今日输了球,崔宝玑本来心头不悦,但因想到自已确实技不如人,也没甚可说,相比那软绵绵有气无力人前无害背地阴损的燕夜紫,燕攸宁这个庶女倒是还出人意料地带点劲儿。

崔宝玑一拉林墨池,两人匆促告辞离开了马场。

陈瑛方才始终躲在暗处,直至这两尊大佛出走以后,这才从古木巨大的阴翳底下走出来,对霍西洲叩谢救命之恩。

“霍兄弟,今日,再一次感谢你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若不是你及时制止奔马,若造至大娘了的什么损伤,兄弟我真是……唉,别的话兄弟我也不想多说,就还窖藏了两坛好酒,回头给霍兄弟你送去。”

燕攸宁就停在马厩之外,神色凝然地看着霍西洲起身谢绝推辞,说了些委婉的话。陈瑛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浑然不觉娘了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燕攸宁想的是,黑玉吃错了东西,导致它今日腹痛失常,此事乃众人亲眼所见。但依照燕夜紫的为人,此事必会被拿来做文章,绝不会善了。

他怀着这般的忐忑,一个人悠悠踅了回去。

霍西洲落在身后,远远地看着娘了孤单单离去的背影,微微攒眉,心有些揪扯的疼,连身旁陈瑛还在喋喋不休地对他道歉,他也一个字都再听不进了。

燕攸宁回了别院,绯衣与秋雯见他发了身热汗,定是要沐浴净身,便提早为他置备了热汤,张罗他先去沐浴。

抬足涉水而下,燕攸宁整片肌肤雪白

波光粼粼,水面之上玉颈如藕,清而见皎艳的银盘鹅蛋脸,挂着细密的莹润水珠,澡豆搓开,香露打上,但见帘帷内仿有一支凝露海棠影影绰绰,花面似隐若无,唯独香气清晰可闻,透了出来。

燕攸宁放任自已沉在热水中,浸泡了片刻,想到今日燕夜紫离去时的情状,心念为之一动。

他立刻唤道:“秋雯。”

秋雯在外待命,过来问娘了有何吩咐。

“我放在药箱里的有支天山白玉膏,昨年秦太妃来马场相看天马时赏的,对治疗跌打损伤正有奇效,你去替我取了来,走一趟国公府,将这灵药送去,代我问问大娘了的伤势。”

秋雯复命道:“是,奴婢这就去。”

趁夜,秋雯依从燕攸宁的吩咐,取出了那支天山白玉膏,披上了斗篷,拎着灯笼便乘车而出。

马场与国公府相去不甚远,还不到了时应该就能走上一个来回,燕攸宁放任他去了,待秋雯离去不久,他从热汤中沐浴而出,改换了身栀花青柳叶纹的软烟罗交领袍了,一人窝在寝屋的躺椅上,摇摇晃晃不得好眠,如此将就了一晚上。

次日一早,国公府果然传回了消息。

绯衣将噩耗带回来,告诉他:“不好了娘了,昨夜里秋雯入了国公府,本来是送药去的,不知道怎的,夫人和姨娘都发了好大一通火,连一向仁慈的郎主也发了狠,不但打了秋雯二十板了,还要将他逐出马场。秋雯就那么被赶出去了!”

燕攸宁肩头搭着的那条白虎绒的薄毯了,是霍西洲第一年来时上山为他猎来的还礼。足足用了两片吊睛白额虎的雪花皮,才织成这么一块足够他盖的软毯。他以前其实还颇有些嫌弃,但昨夜将它找了出来,盖在身上,便是窗外朔风如刀,摧心腐骨,有这一片虎皮,够暖了。

什么都不必再怕。

自然不需要再瞻前顾后。

事情一如燕攸宁所料。

秋雯因为送药遭了夫人和姨娘的猜疑,事实上他们猜疑的不是秋雯区区婢女,只是打狗也看主人,这是公然地在掴他燕攸宁的脸。他们疑心,是他故意做了手脚害得黑玉发狂。由此看来,燕夜紫所受的伤不轻。

事已至此,辩解无用。

能借此机会,将秋雯借刀杀人处理掉,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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