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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这众所周知啊,天原新帝一统天下,将天下分为北荒、东川、南洋、西疆、中珑五地。除却龙气蒸腾之地,大都所在之处的中珑,就数咱东川这地界儿最为人杰地灵。要说这东川宝地为何处,必得是咱们这江州城……”说书人呷一口茶,摇摆着扇子,摇头晃脑地说得极为起劲儿。
女子一袭白衣,跨坐于通体赤红的烈焰宝马之上,手中缰绳越握越紧,帷帽之下的神色是近乡情更怯的缠绵。
“少华,五年了,我回来了。”她朱唇轻启,出语却并非妙龄女子所该有的清亮嗓音,反似迟暮老人,沙哑低沉。
琨山。江州城里一处偏远静谧的小山头,当地人皆语此山有灵,因而除了些药农偶尔上山采药,此处便没得什么人拜访了。
子清牵着烈焰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朝山中深处而去,过了许久,遥遥地见天边似有一团彤云。
子清。八年前姜阳于雪巷中救出来的女童。
待走得更近了些,那一团彤云才显清了模样。那并非真的是云彩,而是一片似无尽头的海棠林。山中云雾未散,缭绕于枝丫花叶之中,堪堪绘出了一派仙境。
一点,也没变呢。
她轻笑,忽闻细微的踏石之声,一道询问之语便从头顶而来。
“不知姑娘是哪家贵客,竟造访此等深山野地?”红衣少年轻盈地立于山壁青石之上。他黑发高束,剑眉星眼点缀于面庞之上,英气俊朗。他的唇角微扬,似春日暖阳拂沐,令整个山间的颜色都鲜活起来。
子清看着少年那温暖如初的笑颜,抬手摘去帷帽。白纱拂过,一头青丝如瀑般洒下。那细眉似山黛,看远还近;一双剪水秋眸波光潋滟,清丽无双。佳人朱唇勾扬,轻声道:“少华,我回来了。”
姜阳愣怔地看着绿杉赤马间的那一枚白衣佳人。
这世间会唤他少华的女子只有一个。
她……竟回来了么?
“少华,你就让我在这站着呀?”她俏皮地歪头朝他笑,一双眼弯成了月牙。
她话音刚落,便见姜阳神采飞扬地从山壁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立在了自己面前。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环住腰打了个转儿。
她惊羞地娇呼一声。姜阳抱着她足足转了三圈才停下。她刚落脚站定,便被拥入了温暖结实的胸膛。
他长得高她许多,她嗅着他衣襟上的草药香,忽然有些哽咽。
“真好,丫头,你回来了。”他的下巴在她的发顶上蹭了蹭,觉得分外心安。
药庐。
八年前温酒不知是怎么寻着了琨山这地儿,又在海棠林深处辟了块地,搭了个茅草棚子,挂名曰:药庐。
子清的指尖扫过发旧的一桌一椅。药庐里也没什么大变化,只那排药柜子多加了两列,原先她和姜阳挤的那张小床换大了些。
“快过来坐着歇会儿。”姜阳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又忙不迭地去给她倒茶。
子清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一上来就请人往床上坐的呀?不过自己倒也不是外人。
她按了按床铺,比原先厚实软和多了。
记得刚到这儿的时候,温酒视自己为无物,凡是衣食住行,皆只给姜阳一人准备。因流年战乱刚结束,他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只要有姜阳在,凡他有一口吃的必会分与自己一半。他只有一床薄被,床板子上铺的还都是稻草,晚上必须和衣而卧才勉强不会被冻坏。那时的自己拖着一副重伤未愈的身子,入夜时,他就把自己裹进怀里,一丝冷气都进不来。
那时候两人都还小,对男女之分并不在意,现在想来,子清只觉得耳根子发烫。
“来,尝尝,前些日子我刚晒的海棠,泡茶最好了。”他将杯盏递于子清,一旋身便坐在了她身旁,笑盈盈地看着她。
子清被他看得脸上发烧,瞪了他一眼,“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歪着头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凑近她的脸。子清往后缩了缩脖子,不敢看他,“怎……怎么了?”
他突然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手中肌肤凝滑如脂,摸了几把他才舍得放手。“你在清竹山庄过的还不错呢,顾叔伯他们是给你吃了什么呀,现在竟长得那么好了。”
子清被他摸了几把气得要去打他。他这跟谁学的,流氓样!
山里的温酒猛地打了个喷嚏。
中南之处有天府宝地,川灵水秀。五年前温酒带二人游历,途经佛手山时救下一名姓顾的男子,那男子为报救命之恩将他们三人邀回家中招待,没想到那男子是天府瑶山清竹山庄的庄主。
顾庄主同其夫人膝下原有一子一女,但小女儿前两年得病夭折了,且闺名中也嵌了个“清”字,因而顾夫人见了子清是分外喜欢,又得知三人是夫君的救命恩人,更是将她当做女儿一般疼爱。
他们三人在清竹山庄住了半年,温酒与那顾庄主很是投机,便对着瑶山拜了把子。姜阳也因此称顾庄主一声叔伯。
温酒是个江湖浪子,屁股底下是坐不住的。他已在瑶山停了半年之久,便也打算离开了。只是顾夫人已将子清当成了亲女,对子清是万般不舍,她听说三人要离开时心中郁结,竟是病倒了。
顾庄主不忍妻子再遭失女之痛,便同温酒商议将子清留下来,让她做顾家正经儿的二小姐。二人商榷三日,最后问了子清自个儿的意愿。
那时姜阳还是希望子清同自己离开的。但是他也明白,她跟着温酒和自己只会受苦受累,而这清竹山庄生活富足,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他同温酒离开瑶山的那一日,她站在山庄大门口哭成了个泪人儿。他轻轻抱了抱她,问她会不会回琨山看看,她没说话。
那时的他就已经明白,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其实很久之前,温酒也这么告诫过他,只是他从来没听过。
“咚——”
响亮的一声打破了二人间有些暧昧的静谧。温酒掸了掸身上的鸡毛,将腰间别着的酒葫芦解下来挂在墙上。
“愣着做什么呢?拔鸡毛去!”他斜睨了一眼床边儿的人,略略打量了一下子清,似乎对她的到来毫不惊讶。
岁月是不饶人的,温酒散乱的长发中添了几抹灰白,面上的细纹也越发深刻。但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尊容派头到是一点儿没变。
其实温酒不老,顶多不惑之龄而已,只是这位委实太不计较。
子清见温酒进了门便低垂了眉眼,安安分分地坐着,还悄悄地离姜阳远些,与方才生动活泼的少女判若两人。
她怕温酒。
她只跟了温酒三年,虽从未受过他的打骂,但就是从骨子里怕他。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是被血淋淋地剥开的。他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眸,让她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好嘞,我这就去!”姜阳知道自个儿师父最看子清不顺眼,便也不在跟前讨嫌,拉着子清麻溜地拎着地上被摔得晕死过去的山鸡兄往小厨房跑。
“把鸡炖了,好了叫我。”温酒从两人身旁掠过,躺在床上就睡了。
其实师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子清回来了,哪能叫他炖鸡啊。
姜阳很愉快地拿着菜刀热水对两只山鸡兄磨刀霍霍起来。同时不忘把子清撵得远远的,让她去后院儿薅一把葱回来。
苦海和尚说了,这丫头见不得血气,容易招灾。
姜阳这些年被温酒磨练出了一手好厨艺。虽有君子远庖厨一说,但显然这师徒俩都不大晓得这事儿。就算晓得,这俩人也算不得君子。
姜阳忙活完了,把锅盖盖上等着肉炖烂。他似是忽然记起了什么把灶台前烧锅的木墩子挪到子清坐的小板凳旁边,一屁股坐下。
“手给我。”他朝有些发蒙的子清伸出手,子清没反应过来,他干脆把她的手捞过来,连带着袖子一起翻了上去,露出一截莹白似藕的小臂,上面系着五色丝绦编成的手绳,那是还在清竹山庄过端午时他闲来无事给自己编的。
“不是,你……”子清原想骂他的,见他四指搭在自己腕上,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把脉,便禁声不语了。
姜阳拿空出来的那只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子,“小丫头片子想什么呢?”
子清的脸上腾地炸开一抹红云,活像一只被烤熟了的兔子。“我才只比你小一岁!”
“小一岁也是小。”他收了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药在身上带着的吧,给我看看。”
子清当年是中了剧毒,因毒药是口服的,她似乎身上用过什么秘宝,机缘巧合,毒素只是凝结在了她的喉头,所以废了嗓子。毒素虽没有要了她的命,但是虚了她的身子底儿,加上她出事那会儿正直隆冬腊月。姜阳觉得这丫头病恹恹地跟了自己和师父三年居然还活着堪堪是个奇迹。
她的身子实在太差,如果跟着他们师徒二人继续奔波,必然命不久矣。这也是当年顾氏夫妇要把子清留下时他没有出言阻拦的原因。
子清将腰间的锦囊解了下来递给他。
姜阳打开锦囊中的药瓶闻了闻,又尝了两粒,眉头微挑,“当初给你留的方子现在不大称你的身子了,等会儿我再重新给你配药。”
温酒和姜阳离开山庄之前给她留了许多温养身子的方子,且是分好了时段的。
她听姜阳说这番话心下微惊。
“咦?炖好了。”姜阳赶紧去掀锅盖。子清看着他的背影,手中将锦囊攥得越发紧,原本清亮如水的眸子逐渐渲染上了墨色,其中波光流转沉浮,深不可测。
竟然有人对她的药做了手脚?
姜阳手执勺柄,手背上却青筋暴起。
子清的药少了几味药材,虽对她无毒无害,却也让她好不起来。
顾家,是什么意思呢?
温酒醒得很是时候,这边刚把菜端上桌,他就起身了。
饭桌上只有温酒啃鸡肉啃得很欢畅,手上沾了油便只往衣摆上随意一抹。姜阳在心里暗暗叫苦,洗衣裳的是他啊!是他啊!
“你回来干什么?”温酒又吸溜一大口鸡汤,还很不文雅地打了个饱嗝。子清默默扒着碗里的饭,一时间没意识到温酒是在问她。
这倒也不能怪她,温酒一年里都不见得能和她说一句话。温酒会无视她这种事情已经被她当做日常了,猛然间被问到实在是反应不过来。
“我……我……”她话头微顿,还有些半迷茫,“两月后瑶山召开聚贤会,各路名家贤士都会汇聚一堂,父亲说……让少华也去看看。”
姜阳诚然觉得这借口找得很不靠谱。温酒更是冷笑一声,“狗屁聚贤会。”不知道是说子清给的这个理由太牵强,还是说这种盛会很狗屁。
“你大了,我不想管你了。你要是想作死就收拾东西跟她滚蛋,要不然就让她赶紧滚蛋。”温酒把手里的鸡骨头撂在桌上,随手抄起酒瓶晃晃悠悠地朝屋外走,好像醉了。
姜阳和子清对视一眼,都颇为惊奇。姜阳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由头来说服自家师父放自己去瑶山的。其实这五年里他不是没偷偷地跑出去想去瑶山的,只是都被温酒逮了回来,还打了一顿。
子清更是惊异。温酒一向对她防备非常。这回是什么意思?
温酒站在海棠林里,迷离地看着一簇又一簇花叶繁茂的海棠。浅金的日光在花瓣上镀了层明亮的色泽,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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