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连城家有旭阳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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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明家销声匿迹后，九川最有名的家族便是那四大家族；自从明白俊销声匿迹后，九川七公子九君子便声名鹊起。虽然世人总觉得没有人能比得上明白俊，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么三个人：连城新阳连城旭、浩然君子连城浩、皇尊圣子梵曦。

其中有两个都是连城家的公子，自然显得连城家似乎可以凌驾于其他三家之上，但这多事之秋，也难保木秀于林——比如说连城家的大小姐。加上连城旭的旭是朝阳的意思，梵曦的曦也是清晨太阳光的意思，两家私下里的暗流涌动，谁又能知道呢？

不过若撇开这些环境背景——连城旭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高冷便也罢了，对于女生而言还算得上一大魅力，只是这些年来不曾听说谁与他走的近。时间久了，连普通人也看的出来，即便是身为表兄弟又被称为最温文尔雅的浩然君子的连城浩与他之间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往好听了说，是高冷也许外冷内热；往难听了说，大约便是标准的无情了吧。

不管是谁，都是有弱点的人，只有大小与藏露的区别罢了。如明白筠，她的弱点就在于家人，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给家里人带来麻烦，哪怕他们应付得了她也不愿意；如连城狄，他的弱点在于心思太多容易瞻前顾后，但也正是他的优点——毕竟连城家在他手上看起来确实蒸蒸日上；如连城浩，他的弱点似乎是他的亲人，但又似乎不是，使人难以把握。

可是连城旭的弱点是什么？

没有人与他走得近，当日匆匆一见，真正为不见了的两人担心的只有阮容，他并不挂念。还有那日连城狂说的，修书让他回来见自己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未婚妻，说的言之凿凿。若连城旭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心，要么断然拒绝，要么吊着她套消息。若是后者，连城狄早就把他叫回来了，可是前者……根本不会答应连城狂见面的要求。他对自己都不上心，还能对什么上心呢？

却还要装作欢欢喜喜的样子去见这么个人。

“是你。”

明白筠还没来得及选好笑容，便抬头看见那人。墨发还是当日她见过的样子，没有什么像连城浩一样精致的发簪，只有长长的青色发带，一丝不苟地把头发扎起来，除了几缕不够长的落在额前耳畔。飞扬入鬓剑眉修，寒潭无波冷凤眸，薄唇略吐几字无，无暇多是无情人。

明白筠的思绪有些收不住地翩飞。据明白俊的熏陶，当下男子发型主要有两种：披头散发或是把发簪簪在脑后。虽然也有用发带的，但因为有些像女性，即便买不起发簪也不会选择发带。更何况用发带也不会选择青色啊，虽说更倾向于蓝色，但毕竟有几分绿色……再加上，一身蓝衣再加上偏蓝色的发带，看上去真的很像……啊！点翠雀！

明白筠抬着头胡思乱想的样子，就像沉迷于男色无法自拔的少女。连城旭忍不住皱了皱眉：“明白筠。”

还是一样，分明是要发问的语气，最后一个字却掷地有声，又变回了陈述句。

“啊……”明白筠的脸微微泛红，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

“所以你那日……”

连城旭话音未落就被明白筠截断：“是！我就是因为见过你才想来退亲的……只是没想到……”

连城旭嘴角抽了抽，若不是当日说得清清楚楚，他还真信了她这副喜不自禁的样子。“实话实说。这里没有别人，或许我还能帮你。”

切～他凭什么帮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明白筠努力睁大眼，瞪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你怎么这样说？我实话实说的呀，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可是我配不上你，那天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说，才会想先来你家的。”说着声音微微低了下去，有些委屈，又仿佛有些难以说出口的理由。

连城旭蹙了蹙眉，伸出一个指头：“首先，你之前说你是为了我退亲的，现在却说是喜欢我才……”

“那你是希望我为了你退亲然后跟你走呢？还是希望我为了你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就算你父亲母亲都讨厌我连我自己都觉得配不上你呢？”明白筠说话又快又脆，不带喘气的。

连城旭：“……”

“小哥哥你说嘛。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谁叫你好看呢？”

连城旭觉得有些头疼：“走，回你的房间去，不准来找我。”

“……”明白筠原本笑得见牙不见眼，然后笑容渐渐僵硬，“我，不想答应……”

“呵。”连城旭发出一声冷笑，“你不是喜欢我喜欢到既可退亲也可不顾别人眼色吗？不是喜欢到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就算放弃自尊也行吗？怎么连个小小要求都不答应？”若是连城浩或者闻道，或者随便谁认识连城旭的，必然讶异于他一连串的逼问。

可惜明白筠对于连城旭的了解太少，不知道可以乘胜追击，只是下意识快速地眨眼睛，腹诽着：对于女孩子还抓住逼问个不停，果然不讨喜，想必是很厉害喽，不然怎么可能被叫做连城新阳？冷冰冰的哪有太阳温暖？

见眼前人张口结舌的呆样，连城旭眼中带上几分胜利的笑意，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停了一下，立刻看向明白筠。明白筠已经把嘴巴闭上，见他看过来才微微歪头乖巧道：“好吧好吧，你嗓门大你厉害。”

连城旭眼神微沉，若他刚才没有看错，明白筠那两下张嘴看似是一时无言以对，却是无声地说了两个字：问天。

明家以祈福闻名于世，说是有通仙之能。而在明家复杂的术法中，问天是最直接的卜算之法，姻缘劫难皆可问天。只是，见识过的人无一不从此败于天道命运之下，再无半分与天斗的心思——除了明家人。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想要问天了，除非……非问不可！

“哼。”连城旭轻哼一声，迅速转身离开。

明白筠耸耸肩，一甩头快步回房。闻道正在给她整理东西，见明白筠进来，微微福身：“小姐你回来了，怎么好像不开心？”

明白筠嘟囔：“不敢不开心！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闻道轻笑：“这儿就我们两人，小姐有什么不敢说的？”

明白筠抬了抬眼皮子：“也没什么好说的，那连城旭……冷冰冰的，你说为什么会被叫做连城新阳呢？不过……确实好看，其实我之前就见过。”她想了想，眉眼弯了弯。

“小姐见过？”闻道敏锐地捕捉到那两个字。

“嗯～”明白筠笑着，“我来连城家前就是他送我过来的，也不能说送我到连城家，就是帮我叫了车，毕竟我没有钱嘛……”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那时我觉得，这个小哥哥真温柔，要是退婚后还能见到他就好了……没想到呀没想到，不仅没有完全退婚，反而又见了他这般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知道我现在是高兴还是生气呐。”

闻道微微走神，口里却说着：“那是你们两人的缘分呀！”

缘分吗？明白筠看着闻道收拾东西的背影。闻道、床、桌椅，甚至这整个屋子都在她眼里渐渐远去，化作无尽的纤细的丝线，交织、幻化……在闻道身上的金色丝线尤其明显，蜿蜒着缠绕在她身上，然后系在明白筠手指上。在她的手指上，还有几道丝线蔓延开去，找不到尽头。

而除了这几缕丝线，整个屋子里，明白筠一身鹅黄长裙与那些再丝线没有半分干系。而屋外，黑白光影交织着，使人看不清，只有偶尔可以捕捉到几缕断开的丝线。除非有人走过，才能看到清晰地丝线。

缘分吗？明白筠觉得有些好笑，她早就不信了。世人看到天道露出的半分经纬便觉得命运不可违抗，而她作为明家人，从一开始就看得到那些。看得清那凌乱的天地经纬的，是为少族长；看得清人世纷纷的因果命运的，是为家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看不到因果命运，只是没有哥哥看到的清晰罢了。

明家的术，归根结底是明家血脉特殊。若是连城狄知道这一点，怕是不管怎样都要让她和连城旭成亲的。

是了，连城旭。

“闻道，你还没告诉我连城旭为什么会被叫做连城新阳呢？”明白筠抬手托起腮帮子，一副好奇的样子。

闻道皱了皱眉：“此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家主介绍少主的时候这样介绍，于是渐渐地少主就有了这样子的名声。”

那倒也不奇怪。明白筠思忖着，若是连城旭的天赋为连城家的未来奠定基础……可是以连城狄的性子会这样大张旗鼓吗？连城浩被称作浩然君子，是因为家世、容貌、天赋三重原因，被人们这样称呼，其中有多少水分她不清楚，可是连城新阳……完全压倒了连城浩的声望呀。依连城狄的性子，就算是为了连城家声望，也应该会把连城浩推出去作为天才立靶子，而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也许是直觉，明白筠对于连城旭名不副实的称谓分外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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