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越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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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鄙人江临庵。”江临庵有些颤抖地说道，那语气间似乎还留存了一丝期冀。

轩遥听此微微讶异，“您就是传言中的那位越垆公？”

江临庵有些惭愧地微微低头，“幸蒙公子还听过我的名字。”

“越垆公您是江南地带有名的大商，怎么会没听过呢。”轩遥笑了笑。

江临庵眼神一黯，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

轩遥蹲下身平视着大约有些狼狈的江临庵，沉默了下来，心中漫上难以言喻的唏嘘之感。

眼前的这位，人称越垆公，以前在商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啸月阁不是没有商队，轩遥自然也听说过不少他的辉煌历史，以大米面粉等买卖起家，赚得资本后在京城开了几家有名的衣店，所营涵盖布料、成衣、定制种种。

不过江临庵为人所熟知的，大概不仅仅是他行商取得的成就，更是他一手创建的越银商会。

据说他曾经有过一番达则兼济天下的壮志，在富甲一方后，想尽己所能帮助一些穷苦的人。正值盗贼横行的年代，不少村庄都惨遭洗劫，伤痕累累的村人有直接上吊的，有弃了妻子跑的，总之民不聊生。

于是江临庵就与其它几位富商创办了这个越银商会，还有其名下的越银商行，以此筹钱救济受难的百姓，他自己甚至还私下里资助一些读书的年轻人应科举之考。

那时的越垆公，可谓是不管谁一提起，必定都赞叹不已的大善人。

然而老天无眼，祸事频频降在江临庵的身上。先是故乡抱病已久的妻子突然去世，而后商队被劫，本要前来投奔的唯一的女儿随之失踪，音信全无。

这样连连噩耗的打击之下，江临庵也有些受不住了，每天处理生意的事务时都精神不济，差一点就也病倒在床上，却还是放不下那些同样妻离子散的村民。

可他这样的强撑，在某些不怀好心的人看来，就有些碍眼了。

往昔大名鼎鼎的越垆公，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转瞬间便沉寂了，开始还会有些人谈到他，交流交流信息，猜测着这位名商的结局，可后来时间久了也就不说了，各自做各自的事，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一样。

江临庵一退下去，他的店铺自然有不少人乐得帮他接管，所以上到定制衣服的皇亲贵族，下到市井街头的无名走卒，都不觉得缺了他生活有什么变化。

似乎也就没心思知道那位曾经的大善人现在是死是活，或者半死不活。

大概只有那些断了钱财来源的穷苦读书人会含恨不已吧。

江临庵退隐的缘由，坊间流传了不少版本。

有说他思女成疾卧床不起的，有说他资金周转不过负债累累的，也有人暗地里猜说是越银商会里的几个合伙一起针对他，逼迫他退出，然后瓜分他的利益。

轩遥虽然从未经历过这些流言蜚语，可看啸月阁查证的消息也知道，真相，大抵是最后一种了。

尽管越垆公早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谁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轩遥也万万没想到，江临庵竟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只能一个人躲在这街头的角落里，漂泊无依，还生怕被人认出来。

想想当年的越垆公，他帮过多少人？救过多少命？送过多少寒门学子入京应试？

这些过上好日子的人但凡有一个能站出来收留收留江临庵，他都不至于走到现在这步田地。

轩遥只觉得一阵阵心寒。

“公子…”江临庵有些迟疑地出声道。

“江老您若有需要尽管开口，轩某定不推辞。”轩遥表情沉稳地许了诺。

“不…不是，”江临庵摆了摆手，有略微的局促，“轩公子，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的身份告诉别人。”

轩遥一怔，“自然不会。”

江临庵轻轻松了口气，接着又缓缓地解释说：“我本是来庐陵寻一个亲戚，没想到他们一家早已搬走了。”

轩遥刚听到这里，眼底又闪过一丝冷光。江临庵以前也帮扶过自己的族人，庐陵这里好像也有一脉，现在这家人突然人间蒸发，是看他失势不想惹上麻烦才搬走的吧。

“多谢轩公子的好意……不过衙门前日里已经来找过我了，说是没过多久就会为我安排间房子住，这几日也都有人送饭菜给我。是我不太愿意和很多人呆在一起才跑出来的。”江临庵脸上显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那便好。”轩遥笑了笑。

“庐陵的好人可真多啊……”江临庵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眶微红地由衷感叹了一句。

显然即使他现在还是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缩在巷道边，也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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